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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交锋(2)

虽说是在结束惩罚性试炼后塔莉斯才接到了正式调查“血月衰亡”的任命,但是在伊兰雅境内有一个新兴的死灵法师组织正在崛起早已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在红发女圣骑士进入提雅教会之前,这个组织的狰狞行径就已经初现端倪了——整个村子的平民被抽干灵魂、收到陌生人来信的政府官员被纸上隐藏的死灵咒文毒杀、比最恐怖的连环杀人犯现场还要令人作呕的人体拼接工艺室、甚至有阶位不低的教会成员在执行公务时遭到死灵学的施法者伏杀——幸存者寥寥,因此对幕后黑手的调查也只能不了了之。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隐藏着的神秘组织行事也变得愈发肆无忌惮,在一件件惨案中留下的蛛丝马迹逐渐揭露了黑手的冰山一角——由流窜至帝国境内的日蚀之女组成的唤灵师团体,与坟墓相伴的衰亡红月就是她们的特有标记。圣骑士塔莉斯沿着前任留下的线索一步步追查下去,惊讶的发现这个组织的影响力和实力甚至可能超出之前最糟糕的设想。

帝国内部几乎一半的盗贼公会和大大小小的非法武装团体都或多或少与这个死灵法师公会有些联系,有不止一名线人言之凿凿的声称亲眼目睹穿戴“血月”标记的黑袍法师与“邪神教”的信徒会面,而如果导师“忏悔之锤”的推论没错,这伙从沼泽来的“坏疽”还在与修德兰的“诡影”势力眉来眼去。在亲眼目睹了星落城地下规模庞大的亡灵巫师据点,女圣骑士意识到,自己、提雅教会、乃至整个伊兰雅帝国,面对的将不是一个松散羸弱、只求在夹缝中生存的死灵法师结社,而是一伙勾结众多势力所图甚大的凶残野心家。

随后爆发了圣龙城大战。区区一伙躲藏在阴暗角落的死灵法师和其他污秽生物居然敢堂而皇之的在伊兰雅人最重要的节日之一上突袭整个城市并全身而退,一方面展示了她们的狂妄与肆意妄为,但不可否认另一方面也彰显了敌人的实力雄浑。在“血月衰亡”与“荆棘树”的威胁已然摆上台面后,追捕她们的教会队伍数量自然水涨船高。一时间与实力动辄八九环以上的战天使、骑士长、红衣主教等大人物比起来,位于高阶圣骑士巅峰实力的塔莉斯反而显得无所事事起来。因此,在队伍主力集中在弗拉姆与玛娜郡这类血月导师最可能的藏身区域时,火红长发的圣职者反而选择带领她的队伍回到了自己的师傅被贬离的城市——也就是让一名蓝发死灵法师溜走的地方。

故地重游让她看到了一些之前忽视的盲点,就比如那名灰袍唤灵师尽管行事孤僻,但在此地的名声并不坏,周边居民也未曾因为与死灵学的研究者为邻就患上怪病、遭受诅咒亦或是缺胳膊少腿,也没有什么身世清白的好人家就此失踪,反倒是在狼人动乱中丧命的那名举报者在城内恶名远扬,有关他谋杀冒险队伍同伴骗取公会抚恤金的传闻不在少数。

当地净化之光的研究者则给出一份详细的调查报告,晴空村爆发的唤灵疫病虽然称不上多强大,但其诡异的结构与闻所未闻的怪异效果需要制造者拥有相当程度的死灵学造诣与瘟疫学识——至少他们不觉得一个高阶法师都算不上的灰袍小杂碎有能力做出这种事情,而且据现场的瘟疫浓度看,“幸存者”——如果真的有这种东西的话——它在被从村庄中带走之前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既然有证据表明邪神教、修德兰阴影议会、血月衰亡组织已经相互勾结在一起,能与诡影读心者发生冲突的流浪野法师恐怕很难隶属其中一员,结合总总迹象和情报,最后声明卓著的女骑士不得不承认,也许自己有那么一丝丝可能误会了一个“好”人——也许唤灵师中少有向善者,但至少这个人也许比她在血月衰亡的“同僚”要稍稍——不那么让人厌恶一丁点。

队伍在巨石城分会的落脚点还未待多久,就有逃难的村民向圣职者们哭诉——一伙打扮怪异的死灵法师在周边乡镇横冲直撞,不幸遭遇上那伙人的幸存者寥寥无几,但还是有那么几名幸运儿成功逃出生天并描述了恶徒们的长相——一个穿黑袍的大块头、一个骑着石刻野兽的灰袍、一个喜欢摇铃铛的干瘦女人、一名骑着重铠骏马的黑色骑士、还有一个头发活像水鬼的神经质疯子,这伙人身边似乎还跟着两个模糊不清的身影。

塔莉斯无比确认这又是血月衰亡的成员干的好事,并被她们的肆意妄为所激怒。等她赶到现场时,正看见那个描述中的“黑袍大块头”与另一伙队伍战成一团,于是毫不犹豫的掷出了手上的神剑“断罪”,这时才发现被拎在半空中的身影也有些眼熟。

在狼人暴乱的尾声利用传送术逃跑的某人又在一个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一个错误的地点,在那么一瞬间塔莉斯有拦下那名死灵师的机会,但她犹豫了片刻——目前首要的敌人是血月衰亡和她们的盟友,其他零散势力的威胁几乎可以低到忽略不计,而且曾化名“卡拉维”的唤灵师显然和血月助教们相处的不太愉快,就是这么一迟疑,那名苍白之主就已然带着她的同伴逃之夭夭。

但陷入包围圈的血月法师们就没那么好运气了,在接近三比一的数量优势下,短暂但及其激烈的战斗迅速告一段落。操纵大群食尸鬼的女唤灵师被斩首,施展瘟疫法术的灰袍腐疫之主被数不清的光矢灼成了一滩烂泥,高得不似人类的“死灵法师”身中数刀向前栽倒在地,缠着绷带的脸压在泥土里、白热的圣焰在那具大得惊人的躯体上熊熊燃烧。

敌方在与圣职者交战前就已消耗了大量魔力和体力、阶位不低的死亡骑士还提前阵亡了——这让塔莉斯不由得对刚才逃跑的队伍高看几眼——饶是如此,教会队伍依然一死一重伤:中阶神官梅丽被灰袍的瘟疫绿火严重烧伤,半边躯干的皮肤状况惨不忍睹,三名圣职者合力才勉强没让她落得跟腐疫之主一样的下场,而在巨人般的“死灵法师”倒下后,才刚结束见习期的新兵罗迪尔靠的太近——那是个笑容阳光、踌躇满志的棕发男孩——被对方羽扇般大小的手掌裹住了头部,担当领队的红发骑士不得不亲手砍断那只怪物的右臂,失去主人的肢体依然活生生将年轻新兵的头颅连着铁盔捏成血肉模糊的一团。兀自从腹腔发出沉闷冷笑的狰狞怪物随后被悲愤的圣职者同僚们乱刀分尸,但一条鲜活的生命无法再度挽回了。

塔莉斯凝视着尸体上跃动的白焰沉默不语,短短的几个月的并肩战斗和见证逝去中她成熟稳重了许多,她知道为了战胜邪恶往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但女骑士无比确定,新兵撕心裂肺的惨呼将在今晚的噩梦中出现。

最后一名血月助教被从藏身地揪了出来,高阶骑士霍夫曼冷冷的将打扮暴露的湿发女人往队长的身边一推,本就不以力量见长的诅咒师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有着冷峻面容的中年骑士举起了手中的长剑,朝沉默的队长投来一个质询的眼神。

被打扰这片刻宁静的女骑士咬了咬牙,毫不掩饰对面前俘虏的厌恶,她的手指放上了“断罪”的剑鞘。

“等等,别杀我!”头发活像水鬼的死灵法师举起双手挡在自己脸前,好像依靠一点脆弱的骨骼和皮肉就能挡住无坚不摧的高等附魔利刃:“我知道血月衰亡正在谋划些什么!”

金色的长剑出鞘,塔莉斯用手腕感受一下这把心爱武器的重量——无非是又一个死到临头时随口编造的无聊借口,她已经准备要拿诅咒师的血来祭奠逝去的同伴。

霍夫曼明白队长的心意,收剑还鞘,向后退了一步——他可不想干扰声明卓著的塔莉斯骑士倾泻怒火。

神剑“断罪”的剑锋在阳光下反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灿烂光辉,在它即将落下时,一道极其尖锐刺耳——有如野兽哀鸣的怪声从红发骑士的腰间传出。

女圣骑士暂缓出剑,伸手摸索片刻,取出了一块坚果大小、雕刻成光滑十六面体的无暇银宝石——其上正急促地闪烁着红光,相同间隔的迅速发亮四次,随后中断两秒,接着重复循环。

这是严重性排名第三的信号,比上次狼人暴动的等级足足高出两阶,毋论还有模糊不清的男声从中传来:“危险.....刺客...........遭到.........”

“有神官暗中联络导师们,她们要设下圈套伏杀教会的大人物。”跪在地上的血月助教抓住最后的机会哀求道,冷汗和泪水把堪称姣好的面容都弄花了:“饶我一命,我就能告诉你们她们的计划.......”

其他的圣武士以厌恶的眼神怒视着丑态毕露的敌手,只等领导者一声令下,红发女骑士思索片刻,最终还是狠狠摇了下头。

“如果我发现你在说谎............”塔莉斯切齿道,“我保证你会后悔没当场死在这。”

决定已然做出,小队诸人收殓好同伴遗体、背起伤员、押送着俘虏,迅速离开了交战地点,只余满地的邪恶生物尸首和兀自在跃动燃烧的明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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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开始缝了。”我咬着线头含糊不清的说:“要是很痛的话告诉我。”

黑发小家伙乖巧的点点头,自己把脱去鞋袜的纤细小脚伸直,让我更容易进行创口的缝合工作。手术过程并不复杂,正确的缝上断裂的筋腱两端,随后引导负能量让伤口缓慢愈合,稍微对人体结构有点了解的施法者都干得来。对赛拉这样的高等不死生物来说筋腱断裂并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伤势,就算放着不管这点小伤也能自己愈合,但是如果在自我修复过程中因为剧烈运动让断裂的肌腱接错了位置......搞不好会导致跛脚之类的后遗症,因此我宁愿现在麻烦点,在逃命的路上停下来修整少许时间、顺便治好死灵伴侣的脚伤。

我有说“痛就出声”,但黑发小亡灵根本没把这点疼痛当回事,除了一开始我用冰凉的双手触碰到她光溜溜的脚腕时赛拉条件反射般的畏缩了一下,细针开始在皮肉中钻进钻出时她反而一脸的若无其事,手术过程中赛拉的趾头还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像是试图通过她的小脚脚打出俏皮的“手势”,充满了挑逗的意味。

整个过程中,沼泽人伊莎贝拉一直在饶有趣味的看着我们两个,好像我和小家伙在表演什么有趣的节目似的,她的好朋友辛达厄姆姜姜则靠在她身边打瞌睡。

剪断最后一根肠线,拍拍小亡灵的脚背示意她可以动了,赛拉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用她的小脚丫在我的额头上点了一下,然后缩回双脚两手成环从下方抱住自己的大腿吃吃窃笑个不停,直看得金发沼泽人也跟着傻笑起来。

“这不好笑。”我叹气说,把针线盒归位,“而且姜姜的伤不要紧吗?”

“睡一觉就好了,睡眠可以抚平一切伤痕——尤其对辛达厄姆来说!”女死灵师极其乐观的说,只转头扫了自己的搭档一眼,然后就把注意力投到了其他东西上:“卡拉维先生是怎么想到要在野外挖一个地下室的?”

“我以前住在巨石城,有备无患。”当年实在被各路赏金猎人追怕了,所以在巨石城定居后挑了几个偏僻的位置挖掘了简陋的藏身场所,密室内有备用口粮、密封水壶、被褥、一些换洗衣物和一些银币,还设置了简易的封魔结界用以遮蔽气味和负能量波动,每隔一段时间我会检查避难所的保养情况,其中被强盗或是拾荒者乱挖暴露一个,暴雨山洪又毁掉一个,还有两个可用,其中一个离我们遭袭的区域不远,我就把她们带过来了。沼泽人还帮忙做了一点反追踪手段,不求能在这里一直躲到危机结束,在这休息个一两夜、让队伍稍事修整,总比在外面就地露营安全。

至于城镇乡村,大家都心里有数——这种时候在一个驻扎有大量修德兰人的地区乱闯居民区,对方是不是奸细或者探子还不好说,纵然不是,在未完全甩掉追兵前,我们去谁家里借宿,就是害死谁。

这也是为什么哈克村离我们目前的位置还不到六英里路,我们却选择躲在一个地下坑洞里休息的原因。

沼泽人还在啧啧感叹得花多久的工夫才能把一个九英尺深十几英尺见方的坑洞打理得似模似样,小家伙已经想出了新的搞怪方式了:她伤处明明在脚踝,却装模作样的捂住额头闭眼哀鸣道:“哎呀,卡拉维,我脚好痛,抱我起来换个姿势休息。”

从灵魂链接传来的感知让我可以肯定她这番话是在胡说八道,而且缝针的时候不痛,伤口都快在“不洁庇护”的治疗下愈合完毕反而开始疼了?但我能怎么办呢,赛拉现在确实是伤患、今天还差一点就倒在那个死亡骑士暗锋手下,于情于理都值得关心和安抚,所以我叹息一声,也就起身托住黑发女孩的脊背和腿弯处把笑嘻嘻的小家伙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上,期间免不了被她动手动脚——有些时候我真的搞不清是谁在揩谁的油。

伊莎贝拉全程都在津津有味的盯着我们看,等到小家伙终于闹够了肯把牙齿从我的耳朵上松开,沼泽人才满带钦佩的说道:“卡拉维先生和赛拉小姐的关系可真好啊!”

“有吗?”我反问道,赛拉闻言伸手揪住我的脸,金发沼泽人扑哧一笑,接着她的神情严肃了起来:“话说赛拉小姐,你有觉得自己的身体出现不对劲的地方吗?除了被割伤的脚踝外。”

颅顶传来一股压力,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到了我肩上,正百无聊赖的把自己的下巴压在我的头顶:“一点皮外伤,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懒洋洋的说,说话时上下颚的一开一闭撑得她的小脑袋一起一伏,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赛拉的玩心真是越来越大了。

“你的右手没事吗?”我忍不住问,亲眼目睹高阶骑士的重剑将鬼魂老铁匠打造的全钢手套劈裂,我还以为小家伙的手掌会因此严重受伤,结果检查时不要说伤筋动骨,她连擦伤都没多少,这就有些奇怪了。

闻言小亡灵把自己洁白如玉的手掌在我眼前晃了晃,“我说了,没什么可担心的。”她略带得意的说道,伊莎贝拉小姐挠了挠头发:“无意冒犯,赛拉小姐,在危机关头爆发潜力而脱困不是什么坏事情,但从长远看这种情况依然可能带来不易觉察的副作用,比如你的身体可能会因为短时间承载过于强力的负能量与魔力而从内部受损——这种伤势未必表现在外部、而且除了你自己外其他人很难弄清楚具体情况;具体到黑日诅咒方面的话,过度透支体力有可能会影响到你的精神状况,所以如果感到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一定要马上说清楚,好吗?否则我和卡拉维先生就算想要帮忙也有心无力。”

这套沉重的说辞让黑发女孩暂且收敛了笑容,但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思考后,她依然坚决地摇摇头否定道:“我没感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好吧。”伊莎贝拉稍稍叹了口气,都到这份上了,她也只能转向另一个话题:“但是没有了那个手套以后赛拉小姐的武器要怎么办?”

这问题我也想知道,尤其是那把靠在墙角的该死黑色附魔重剑,几十磅的重量肯定是有的,而且体积还大的吓人,剑身快赶上小家伙人高了,赛拉整天背着一把破旧铁锹走来走去已经够古怪的了,要是再加上这东西.........肯定有人要举报我虐待儿童了——当然这种罪名跟谋杀、亵渎坟墓、非法使用死灵魔法比起来,估计也算不了什么了。

小家伙偏过头想了会,朝空中做出一个抓攫的手势,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那柄原来属于血月助教的巨剑上猛然腾起跃动的黑火,将其一点点焚烧殆尽,而在赛拉身边如同飞羽般飘落的墨绿余烬又一点点将那柄大剑重组,几个呼吸的间隔中焕然一新的附魔重剑就这么“凭空”映射在小亡灵的手中,赛拉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笑容将武器随意挥舞几下,随后往地上一丢、接着双手在空空如也的口袋中往外拖曳出一把匕首和一柄锯齿长剑,而暗锋的重剑在与地面发生撞击前就已化为灰烬。

“太棒了。”小家伙把玩着手上的玩具,嘴角上翘露出洁白无瑕的银牙欣喜道,我则与伊莎贝拉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凭空获得新天赋、学得新技能当然是件好事,但是如果是以付出某种未知代价为前提.............至少沼泽人也承认赛拉那副骇人的“屠杀形态”绝不是正常的高等亡灵能够有的,可能是因为小家伙天赋异禀、也可能导向某个令人不安的结论——日蚀之女毫无理由的爆发性变强往往与精神失常或是形体剧变相伴。只是一项类似空间包的能力,实在不值得为此付出这样的代价。

我轻咳一声:“你确定身体没有任何异常吗,赛拉?”“有没有心情忽然特别暴躁,突然涌上攻击念头或者别的乱七八糟的想法?”金发沼泽人补充道,连续被唠叨小家伙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但是还是耐着性子又否认了一次,继续纠结这个问题显然会适得其反,我也断了继续问询的打算,总得给自己的死灵伴侣一点信任和支持。

我伸手揉了揉小家伙乱蓬蓬的头发,赛拉怕痒般咯咯发笑,就势趴在了我的背脊上,即便她的较小身躯缺乏起伏依然能让人感受到那绵软的微妙触感。小狼人姜姜也终于睡醒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尖锐的犬牙和槽牙让人看得一清二楚,我毫不怀疑这看似柔弱的“锡瓦人”光是用牙齿和指甲就能轻易撕开人类的肌肉与血管。

灰毛辛达厄姆是迎战食尸鬼群、魔魂尸、诅咒师和嚼骨妖鬼的主力,敌人大半的仆从炮灰都被她挡住,别说食尸鬼的尖爪留下的伤痕,光是魔魂尸和助教毒心的攻势就让她的皮衣几乎被鲜血染红,可见伤势之重,因为狼人出众的听力妖鬼的尖嚎还震碎了她的耳膜,伊莎贝拉都没用什么治疗手段,拖着一身伤的灰毛狼人就趴在那里睡了大概两三个钟头,包括耳膜撕裂的伤口就自然愈合了?怪不得教会成员总是怒斥辛达厄姆是蜥蜴沼泽最肮脏、最亵渎的产物之一——若是人人有这样的体质,谁还需要治疗神术?谁还需要神官?

把这个亵渎的念头塞回脑海里,完好无损只是身上的衣服染上一层厚重血渍的灰毛兽耳揉揉眼睛,嗅了嗅自己的衣袖皱眉道:“一刷,我觉得我该洗个澡了。”

我摊开双手:“我可没本事在一个土洞里造出浴室。”在追杀者步步紧逼时你很难有余裕更衣洗澡的,能抽空浅眠几钟头已经不错了,而且我的元素法术造诣也就那样,厕所都只不过是个角落处临时挖掘的泥洞,洗浴用品就更是痴人说梦了。这么一想还真有些尴尬,我自己脏兮兮一点倒也罢了,其他三个队友怕是受不了这种委屈,到时候内急恐怕还得往外面跑.........那洞口处的遮蔽法阵怕是也成了摆设。

伊莎贝拉站起身把简陋的临时住所环视一周,把自己长满章鱼触须的箱子拎起来,把那簇摆动不止的软体动物须子往靠近“厕所”的墙壁上按住,紧贴的土墙仿佛被一张看不见的大嘴慢慢吞掉露出后方的空洞,一直“吃”出房间大小的洞才停止,然后她把箱子放在一旁,又拿出一卷暗红色的布往“避难所”的地板、墙壁和天花板上铺,那布料像是有生命般被卷出来后就自己往前铺平紧紧粘住所在平面,很快整个泥洞都是一片红色,最后伊莎贝拉再找出一大块窗帘般的白色薄纱..........把大家的眼睛遮住,等到十几秒后我们取下眼罩,看到的是一个由白色兽骨和木料堆砌、修缮得尽善尽美的小屋内部,卧室、客厅、厨房、洗手间、家具、床铺、熏肉储备架应有尽有,而新挖出的部分则变成了一个猩红色的温泉隔间。

“伊文婕琳姨妈担心我们住不惯伊兰雅的房间。”金发死灵师如是解释道,赛拉倒吸一口冷气,我倒是见怪不怪了——跟沼泽人一起旅行真的会让人逐渐丧失震惊的能力,或者说我已经对怪事麻木了。

接下来沼泽人可能是客气惯了,居然盛情邀请我们两个一起去沐浴——话音未落金发小矮个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明显已经察觉了哪里有些不对劲,为了防止她尴尬纠结我同样客气的婉拒掉针对我本人的错误邀请,让小家伙跟她们一起去——然后又被赛拉找借口推掉,于是两名沼泽出来的幼崽高高兴兴手牵手去泡温泉了。

那只爱作死的黑猫听说要沐浴,撒腿就从伊莎贝拉的衣领里钻出来,一边大呼“贝贝不洗澡!”一边试图逃窜,结果被爱干净的沼泽人一把抓住,在尝试了打滚、假哭、装死都不能消灾免祸后,小黑猫只能伸出黑乎乎的双爪死死扣住地面负隅顽抗,小狼人姜姜可不管,拖着它毛茸茸的黑尾就走,地面被刨出几道深深的爪印。我们则坐在比之前舒适得多的躺椅上等下一趟。

浴室有一扇木门,我则坐在房间的另一端尽头背对着浴室,但两只“坏疽”幼崽的打闹嬉戏声依然不时的从背后传来,赛拉则靠在身边把玩着我的头发:“你不准备去偷看她们沐浴吗?

”她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不得不暂停闭目养神转过头去:“是什么让你产生这种想法?”我略带责难的反问道。

“一些流行的冒险故事和歌谣不都是这样讲的吗?”黑发小亡灵津津有味的说道:“贫穷平凡的冒险者无意中窥见贵族小姐或者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果体入浴,一见钟情、不打不相识、巴拉巴拉,最终促成一段美妙情缘什么的,你不想试试吗?”

“基本上都是别人胡说八道的。”我叹气说,“而且这样的行为很没礼貌。伊莎贝拉和姜姜大老远从安全的萨法玛莎跑到伊兰雅——一个光是她们存在就已经犯下了十几条死罪的地方,冒着生命危险跟着我们两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一起出生入死并肩作战,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浮现出来的念头是偷窥?我还没疯到那种地步。”

赛拉笑嘻嘻的伸手弹了一下我的脸:“猜到卡拉维会是这个反应啦。不过她们在泡温泉,坐在这里等好无聊,我们也来找点事情做怎么样?”

“正好清包裹的时候翻到一本新的故事书。”我伸手去取空间包内的那本蒙尘厚书,之前有一段时间小亡灵表现出相当的孩子气,每天晚上都缠着我要听个童话故事才能入睡,让人十分不解——不过这点小要求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罢了——直到............

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摁住了我的手腕:“故事待会再听。”她玛瑙般的黑眼睛兴奋地闪闪发亮,两排细齿间的粉红色舌头因为无意识的加力甚至微微渗出细小的血珠,呼吸节奏已经完全乱掉的小家伙却全然没有注意:“我们来玩点有意思的东西。”

.........她找到了更有趣的消遣方式。

我回头瞥了紧闭但隔音效果糟糕的木门一眼,试图用逻辑说服她放弃这个略显荒谬的念头:“洗个澡用得了多长时间?你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两个钟头就能被打发的类型。”

赛拉狡黠的露齿一笑,居高临下拽开我身上的长袍把自己裹了进去:“我有个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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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斑”瓦纳德从一数到五,猛然冲出掩体将一枚银白色的小球投向两点钟方向,填充有大量不稳定金属粉尘的炸弹接触小型传送门附近充沛的魔力流动立即被激活爆开,下一名冲出传送门的高大蛮族随即被扭曲崩毁的传送法阵扯成碎布片般皱巴巴的几截。

红发男孩掷出爆弹后立即扑倒在地,一柄寒光闪闪的寒铁巨斧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掠过,没时间心疼发型被毁,年轻的边境守备军手足并用的爬入一堵矮墙后,朝年迈的猎人喊道:“毁掉三个,还剩两个!”

罗尔克弯弓、搭箭、放手,紧随“雀斑”身后的肌肉巨汉应声而倒,那一箭正中蛮人战士的左眼。浑身散发出鞣制失败皮甲和体味恶臭的半裸壮汉嚎叫着想要爬起身,咽喉和心脏处各吃一箭,就此躺平不动了。

“下面的传送师没死就会打开更多的‘门’!”头发和胡子上结满冰霜的老无赖吼道,瓦纳德吼回去:“先把上面的蛮人都赶下去再说!”

“芜菁脑袋”连滚带爬的摔倒在同伴的身边,衣服上都带着狂呕不止的污渍,即使有法师的配合,西境蛮族依然有相当一部分兵力选择从山脚下沿着陡峭的冰壁爬上来,修德兰人给他们提供的工具有效加快了攀岩的速度,但对于从天而降的燃烧火油依然是没辙。人体被烧焦后的气味居然和嫩牛排相差无几,这可把新兵帕奇给吓坏了,如果能活着回去,他发誓这辈子不会再吃烤肉了。

还在崖头浴血奋战的伊兰雅军已经不多了,还存活的蛮族数量也得到了有效削减,这波传送法阵配合蛮人先锋的攻势打得大家措手不及,西境蛮族向来缺乏施法者天赋,零星的控法者还多是沟通野兽之灵的萨满,谁都没想到居然会有一批精通传送法术的魔法师加入它们的阵营,克蒙奇帝国的东境向来穷得连盗贼团都不屑居住,拥有攻击边境哨所动机的只能是修德兰人。

并肩作战的同袍已然三不存一,四级剑士瓦纳德咬牙把冰冷的长剑换把手,只要把目前的敌人都赶下去、抢占好阵地,下一波传送突袭就别想再出其不意...............

身后传来压抑的尖叫声,“雀斑”稍稍偏头,从银色长剑的剑面上看到了一个优雅而矫健的黑色身影,那生物走起路来几乎没发出一丝声响................

老罗尔克用手上的武器挡住了黑豹的第一下扑击,丁香木长弓从中间断成两截,老酒鬼脸上的绝望神色近得触手可及。

一道金色的电弧猛然打在黑色野兽的身上将其狠狠的击飞出去,那畜生腿脚打滑挣扎了两圈才重新爬起来,肢体不由自主的阵阵抽搐,那一下电击把它伤得不轻。

“魏瑟队长!”新兵帕奇欣喜若狂的喊道,那张有些凶恶的面孔这时候看起来格外的顺眼。

队长脚步虚浮、肋下有丝丝的血迹渗出,但在凛冽寒风下六级战斗法师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归化蛮人............”他手握金属短杖,魔杖的另一头喷出劈啪作响的雷电长鞭,靠近电弧的积雪瞬间就消失不见。“你投靠的议员是哪一个?”他朝黑豹发问道。

瓦纳德感到困惑,不明白为什么队长要浪费时间跟一只没有心智的野兽谈话,但那生物居然用两腿站立了起来,骨骼扭曲折断、身上的皮毛逐渐褪去,变成了一名褐色皮肤,黑色长发上点缀着白色野花的高大女性,身上的衣物由纤细的绿色藤蔓编织而成,依稀可见她的右臂上有一个长着两只明显动物耳朵的头颅标记。

魏瑟队长讽刺的一笑:“锡瓦人,新晋议员,当然了。”

归化蛮族女性沉默以对,双手撑地臀部上抬,与之前截然相反的变化再度发生在她身上,数个呼吸后,一只黑色的剑齿虎呲牙发出猎杀前的低吼。

战斗法师不动声色,用两个手势激活了身侧的法术防护,六个劈啪作响的电球快速而无规律的环绕着他周身旋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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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架后洗个澡果然还是要舒服多了。”伊莎贝拉和姜姜高高兴兴的带着热腾腾的水汽往外走,原本活泼好动的贝贝猫反而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被金发沼泽人抱在怀里、威风不在,也不知道洗个澡是不是要了它九条命其中的一条。

“该卡拉维先生和赛拉小姐洗了..............唔,赛拉小姐怎么了?”表现得比黑猫更萎靡不振的黑发小亡灵果然吸引了沼泽人搭档的注意,我不禁隐秘的翻了个白眼。

赛拉有气无力的抬起眼皮瞥了满脸迷惑的女死灵师一眼,很快又闭上眼睛把小脑袋靠在我的胸膛前,引得伊莎贝拉越发不解。

这就是小家伙的“好主意”,一如既往折腾的是她自己,从表面上看我和赛拉的一切衣物都穿戴正常,只不过她坐在我的腿上而已,至于被长袍覆盖遮蔽的隐秘之处..........

我稍稍坐直,黑发女孩的躯体立刻轻微的痉挛起来,小家伙不由自主将我的手臂抱得更紧,但依然保持低头闭眼沉默不语,不能总是我一个人应付这种尴尬场面,所以我伸出只剩白骨的左手敲敲她的小脑袋:“她们在跟你说话呢。”

小家伙迅速睁开一只眼睛责难的瞪了我一眼,然后又立即闭上。主意可不是我出的。

伊莎贝拉小姐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至少要看着别人说话吧。

通过灵魂链接我很快让赛拉意识到,她要是不亲自面对自己种下的恶果,我是不会帮她解围的,于是她勉为其难的睁眼抬头,浑身颤抖的转动脖颈面向两个摸不着头脑的沼泽幼崽。

“我.....没事....”她发着抖说,光是这么简单的几个字已经让黑曜石般的眸子目光溃散了,“别...担........”最后一个词还没出口,失去控制的唾液已经顺着黑发女孩的嘴角流了下来,我选择见好就收,伸手帮她把脸上的口水擦干净,然后朝沼泽人低头致歉道:“非常抱歉,可能是跟助教们打的时候赛拉吹了冷风着凉感冒了,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带她去温水里泡一泡应该就好了。”

“呃,亡灵会感冒吗?呜,好吧,对不起,我不该说怪话的,那快带赛拉小姐去暖和一下吧。”心地善良的金发沼泽人不疑有他,还对漏洞百出的借口表示了歉意,我则一边跟她客套些废话,一边用右手托住小家伙的臀部站起身,站立的一瞬间原本还有些迷迷糊糊、神志不清的赛拉立即吸了一大口凉气、双眼圆瞪、两腿如同常青藤般攀上我的腰部,原本抓着我的双手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依然有压抑的尖叫声从她的喉咙深处传出。一点也不难想象发生了什么事情。

喷嚏,打喷嚏而已,你们没见过人打喷嚏吗。我继续用这种胡言乱语敷衍过去,一边抱紧黑发小亡灵把她往浴室带,感觉这一次给她的教训已经足够了,于是在迈步进门前� ��低头问道:“好玩吗?下次还想再试试吗?都跟你说过了人前要收敛一点........”

令人绝望的事情是,在我提问时小家伙瞪大了眼睛生气的看向我,捂嘴的双手还不敢拿开,但在第三句话说出口前,她居然愉快地眯起了眼睛点了两下头,看那神情居然还带着一丝满足的意味。

好吧,在如何管教的问题上,我算是拿赛拉没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