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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历山怨气

灾荒年月,食不果腹。

草根野菜,甚至树叶树皮就成了宝贝,只要是没毒的植物往锅里一扔,往里洒几粒米,便是一顿美餐。青黄不接的数个月里,几乎把附近的山野搜刮个遍。

乡学里的孩童,得空也要上山采挖野菜做添补。

孩童通常三五结伴,走进田野山林好比滴水入川,一旦走失实难找回。父母皆为担忧,因为各个乡村都发生过此类事件。

春宝是四个孩童当中年龄最长的孩童,现年十一岁,眼睛铜铃般大,时不时地翻着眼皮吓唬那几个小的,“切莫走散,听说北山有大蛇吃人,又粗又长,嘴巴一张,有缸口般大,一吸便可把人吞入肚内。”

三个孩童皆吓得跟紧他,尤其是两个女娃,一个七岁,名唤秋莲,一个九岁,唤玉蓉,皆生得乖巧可爱。

秋莲干脆抱着他的腰行进,甚怕他独自跑掉。

玉蓉虽然害怕出言责备,“春宝兄莫再唬人,瞧把秋莲给吓的?你当真是空长几岁,不懂得爱护小的。”

春宝些微懂得男女之事,有女娃贴身自觉欢喜,看着玉蓉说:“我就是喜欢瞧你们发抖的样子,玉蓉妹妹,你也来贴着我走路,保你不被蛇吃掉。”

四人中只有易蛮专心采挖野菜,也只有七岁,抬头看一眼春宝说:“你们三人只顾嬉闹,不专心挖菜,娘在家等着野菜下锅呢?”

玉蓉目光四处寻找,慨叹,“不是我们偷懒,此处被人收刮无数遍,哪里还有东西可采?既然进山,就要采些可口的才是。”

春宝也是犯愁,“谁说不是?还需往深山里挺进,越远处人迹越少,或许能够挖到桔梗、山药之类的食物。”

秋莲害怕起来,“不可走得太远,万一迷路又该如何?夜间未听见虎啸狼吼?采野菜切莫把命给搭上。”

易蛮也是不同意,“说的是,爹娘会在农田担忧。野菜岂会采绝?随处皆是,快些来采。”把篮子伸给他们看,“瞧,我已经采好些。”

玉蓉便跟随他行进,“嗯,还真是不少。”回头向秋莲招手,“快些过来,前面一片好像没人采过。”

秋莲松开春宝跑过去,欢快地采摘,“果真不少,多采些可口的回去。”

春宝见大家都不理他,只好恢溜溜地跟上,一边发牢骚,“这些草叶岂能填饱肚子?要挖些山薯回去才有面子。”

玉蓉白他一眼说:“哧,这年月有的吃足矣,岂能挑肥拣瘦?瞧人家易蛮,已采得半篮子,再瞧瞧你?空空如也。”

春宝面色发紫,又开始说起吓人的话,“莫再往前走,可知这是何地?”

他一张口秋莲就害怕,赶忙又靠近他,“快些住口,你又要说何事?”

春宝指着前面倾斜的茅草屋说:“可知那是何人住过的屋子?”

大家朝他所指方向看,果然出现一幢破旧不堪的茅草屋,屋顶上的铺草已经烂成黑尘,从中散发出阴森之气,使人产生一股莫名的恐惧。

玉蓉说:“那是耿秀才生前居住的房屋,何奇之有?”

春宝撇嘴,“何奇之有?你未听大人提及?此乃鬼屋,时常闹鬼……”

秋莲吓得扑入他怀中,用头顶他,“春宝兄,莫要往下说,我害怕……”

易蛮也是指责,“人家采得正起劲,说这些多吓人?”

春宝偏是要说:“诶,你知道此处为何无人采摘吗?皆怕遇见鬼不敢来。”

玉蓉又怕又气,赶忙出言训斥,“快打嘴!这可是最后一次,下回绝不再跟你一同出行,一肚子歪歪肠……”

易蛮与她站在一起,“对,下次不与他同往。”

二人继续采野菜,不予理睬。秋莲也推开他,跑过去与他们搭伴一处。

春宝自觉无味,远远地跟随,陡然发现有桔梗藤,蹲下去用锄头采挖,“喂——秋莲,这一片全是桔梗藤叶,快些过来一同采挖,分你多一些。”

秋莲再也不信他,嘟起小嘴回他,“才不信!再不听你胡说……”

众人排斥,春宝自觉无趣,边挖边唠叨,“我胡说?哼!我说的句句是实话,皆从大人嘴里听来的……”

孩童们离茅草屋越来越近,入迷地采挖各种野菜,素不知危险正向他们靠近。

破墙洞内,有一双鬼魅之眼盯视着每个人,目光中透出无限的仇恨,再凶猛的野兽,遇到这种眼神会自叹不如。

易蛮的篮子首先装满,便开始帮两个女娃采挖。

玉蓉羞惭地说:“小蛮,姐长你两岁,还要你来帮我,当真羞煞人……”看着秋莲的篮子说:“都给秋莲,她的最少,姐很快会赶上你。”

易蛮便去帮秋莲。

秋莲开心地笑,“你这回帮我,我下回帮你,嘻嘻。”

天空乌云密布,春宝仰望着天空说:“不好,要来暴雨,赶紧下山去吧?”

还是没人理睬他。

春宝年长,采挖能力自然强,背篓已经装满。

他得意地走过来说:“啧啧,你们篮内多半是草,瞧我全是干货,可以吃好几餐。”

秋莲起身翘足看一眼,赞叹,“何时采挖这么多?好多桔梗,还有山葫萝卜!”

玉蓉赶忙数落她,“秋莲,莫眼馋,你我干货亦不少。”

突然,天空连续出现树丫状闪电,紧接着发出崩地裂之声,感觉整座山林皆在打颤。

两个女娃惊叫着捂住耳朵,

“天是否要踏下来?”

“好吓人……”

春宝四处张望着说:“瞧,我说快些下山去,你们就是不听,这回可好,无处躲藏。”指着灰茫茫的山坳说:“快瞧,大雨滂沱,马上要覆盖此地……”

头顶又是耀眼的闪电,两位姑娘提前捂耳朵,“又来啦……”

掉落的雨点逐渐多起来,加之强风助力,抽打皮肉很痛。

易蛮指着一棵大槐树说:“去那里避雨吧?”

春宝毕竟年长,常识比他多,“你傻不傻?没听说雷公专劈树吗?站在树下岂不是找死?”扭头望着倾斜的茅草屋说:“快些进入破屋内避雨……”说着率先跑去。

几个孩童跟在后面,秋莲胆怯地问:“春宝兄,你不是说这屋闹鬼吗?”

雨开始狂注,春宝大声说:“顾不得许多,暂且避雨再说……”第一个跑进屋内,长舒一口气,“可算逃过一劫……”

几个孩童紧跟着跑进来,但是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秋莲连连干呕,只是肚内已没有食物可吐出。

玉蓉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拍她的后背,“轻些,莫把肠子呕出来才好……”皱着眉头说:“不过这味道实在是难闻,像是肉腐烂的味道。”

易蛮倒腾自己的篮子,找出一根山薯,用小手擦拭一下递给秋莲,“来,吃一只山薯会好些,甜味可以压苦汁。”

秋莲着实饥饿,接过山薯狂嚼起来,呕吐之感顿然消失。

春宝见到山薯,顿时眼馋,“小蛮,能给我一只吗?我拿桔梗跟你换。”

易蛮赶忙将篮子拥到怀中,“不换,我也没几只。”

春宝抓起一把带土的桔梗,“用这些换,足有十根。”见对方摇头,又拣起一只大个的山葫萝卜,“拿这只大家伙还不行?”

易蛮不予理睬,倒腾着篮框拣出所有的山薯,“一共才六只,我爹妈一人一只,我爷爷一只,我小妹一只……”捡起一只,用手擦拭后递给玉蓉,“还剩下两只,我二人各一只。”

玉蓉用感激的目光看着他,挡回去,“我不要,你带回家,我也挖到三只。”

易蛮便搁在地上舍不得吃,“玉蓉姐姐骗我,你根本没挖到。我也只找到一株,一挖便是一窝,共七只。”

春宝看着秋莲吃相直流口水,又不能伸手去抢。

易蛮心一软,打算分给他一只,可是突然发现山薯少了一只,“啊呀?明明是六只,如何少了一只?”双手一捂,看着春宝,“是不是你偷了去?”

春宝懵懂,“我偷?东西在你眼皮低下我如何偷?定是你数错。”

易蛮又小心翼翼地挪开手,山薯居然只剩下一只,瞪着大眼睛发傻,“只剩一只……”扭头去看玉蓉,“莫非此处……”

秋莲赶忙起身投入春宝怀中,吃剩的山薯掉在地上。

屋内隔墙有大半块倒塌,与各种杂物堆在一处,挡住视线。

易蛮起身绕过去四处寻找,嘴里呆傻地念叨,“我的山薯,还我的山薯……”四处翻腾,陡然有老鼠蹿出来吓他一跳。

等他绕回时,发现玉蓉不见了,春宝缩在墙角口吐白沫瑟瑟发抖,秋莲躺在地上翻着白眼,一动不动的样子想必已经死了。

易蛮失魂落魄地往外跑,但刚出屋就被绊倒在地上,抬头看见玉蓉仰躺在地上,衣服多处撕裂,瞪着双眼满脸是血渍,死相极其残忍。

孩童鼓起勇气爬起来,拼命往山下跑去,感觉身后有可怕之物在追赶,只顾逃命不敢回头瞧上一眼,途中不知跌倒多少次。

孩童虽然没有回头,但多次感觉自己被追到,有一次若不是跌倒滚下山坡,想必已经被鬼魅捉住。在他翻滚之时,依稀看见有一个无身骷髅在坡顶俯视。

孩童未被捉到,却已是满身伤痕,衣服被挂破迎风飘荡,想求救却无力叫喊,脑子里唯一想的便是拼命地跑,直到用尽最后一口气。

最后孩童累死在村口,被路过的乡人发现。

这件事情一时间成为全厉山乡的焦点,无不为之惊慌。

四个孩子的家人招集亲属好友,带上镰刀、镐头等器具,前往北山寻找未归的孩童,由于之前有过闹鬼传闻,直奔耿秀才生前居住的茅草屋。

他们果真在那里发现其余三个孩童的尸体,皆已咽气。其中,春宝和秋莲身上几乎没有伤口,想必是惊吓而死。

只有死在屋外的玉蓉浑身伤痕,像是被某种野兽的利爪抓破,浑身一条条的血痕,伤口深处可达一寸有余。

孩童的父母趴在尸身上痛哭,有说不完的悔意,骂不完的恶鬼。

一长者向众人推论,“看来,此事绝非野兽所为,否则不会留下完整尸身。”

众人皆赞同,一人说:“定是耿秀才怨灵复还阳间复仇!”

另一人反问:“耿秀才,此人一生读书为乐,何怨之有?”

那人回答:“诸位想想,耿秀才并非真秀才,他一生心愿皆在考取功名,可他至死未通过乡试(宋朝以后称之为童生试),岂能无怨?”

知情者插话,“据先父所言,耿秀才满腹经纶,确有真才实学,只因乡试官员偏袒那些乡绅子弟,故而始终未能及第。”

有人点头接话,“我亦听家父提及此事,据说耿秀才生前缝人便哀叹、咒怨,骂那些试官受人钱财舞弊,发誓死后化作厉鬼前来报复。”

也有人不解,“那因何不去报复那些贪官污吏,反而残害可怜的孩童?”

长者似乎涉世更深,捋着白髯说:“积怨太深,自然便分不清对错。”

玉蓉的父亲听罢,陡然将女儿的尸身推到妻子怀中,去捡起木棒对倾斜的茅草屋乱砸一通,“这厮岂敢如此?今日势必毁你!”那茅草屋顷刻间倒塌。

有人上前阻拦,“不可如此,倘若激怒怨灵,全村皆要遭殃矣——”

玉蓉之父不听劝,掏出点火石,“老子将你魂魄一同烧毁!”

春宝和秋莲的父母纷纷声援,

“好!烧掉他,否则还会危害人间。”

“这个糊涂秀才,生时讨人嫌,死后更是呆!”

…………

阻拦者很快不敌支持者,玉蓉之父顺利点燃倒塌的茅草屋,瞬间火光四起。

从这天起,厉山乡便不得安生,几乎每天有人被害。

第一个死的便是玉蓉之父,在一个黑夜醉酒一头扎入池塘,死相极其难看。

乡正急得火烧火燎,赶紧带人到北山为耿秀才修建一栋崭新的房屋,比原先气派许多,希望以此来赎罪,求耿秀才的怨灵放过全乡人。

但事与愿违,没过几日,乡正的次子突然被受惊的马踩死,死得是不明不白。

全堡人再无安生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