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武心中一动：“难道打赢了，就可以……”
“不可以啊公子！”
红绫的声音又跳出来：“藏在暗处那个判官还未现身，这道题公子还未答完，公子若是逞一时之快，就会止步于此，见不到花魁，完不成锦衣卫的任务，也很难找到天兵照雪神剑了呀。”
这一次，她的声音像极了白卿卿，令李君武心中一凛，顿时肃然端念，再无放浪之心。
“说实话，小僧此来，不是为了开导或是开光，而是为了攀登”
李君武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师父说，证道之路，不拘一格。我大师兄入魔证道，我二师兄杀生证道。我胆子小些，靠攀登来证道。每到一地，都要攀到最高处，俯瞰众生盲动，方得心中大道。”
“大师的志向还真是清奇”
唐若眉说着拿起酒壶，给李君武到了一杯美酒：“赏月阁第十二层是绝顶，此处不过是山腰。
高处不胜寒，小女子略备薄酒，为大师御寒，祝大师披荆斩棘、青云直上。大师不似薄情人，得道之后，可不要忘了小女子哟。”
藏着暗处的判卷老师迟迟不肯露面，看来这杯酒，也是题目。
红绫以元神操控李君武身体使出独创的秋风碧水孤鸿飞天舞，击落数百枚暗器，闯过天经地纬锁神图。
跳舞并非红绫最擅长的技艺。
解毒才是。
有红绫在，即便酒里有鹤顶红，李君武也敢喝下去。
美酒入口，芳醇无比。
暖意瞬间流入四肢百骸，说不出的酣畅淋漓，连肋下七颗透骨钉的伤，也不治而愈。
“原来不是毒酒”
李君武提起来的心刚刚放下，绵绵醉意自腹中泛起，直达天灵。
“头晕！很舒爽的那种头晕！”
李君武心中道：“红绫，这什么毒？难道是一见倾心散？”
“这……”
红绫道：“不是毒，只是单纯的美酒。而公子你，只是单纯的，醉了……小妹精于解毒，可是不会解酒……”
——
“世间传说最烈最醇的酒，来自雷音天，因为那里酿造的酒，可以让妖仙忘掉肉毛饮血的本性……”
唐冰清美目流转，看了一眼醉眼朦胧的李君武，又坐到归月琴旁边，轻轻拨了一个音符。
归月琴中已经没有暗器。
琴音夹着香风，撞到李君武的怀里。
软玉温香。
不知何时，也不知是哪种身法，唐若眉已经猫一样钻到李君武的怀中了。
李君武只觉怀中一片暖烘烘、香喷喷，醉意扩散得更快，从头顶到脚尖，都是懒洋洋的。
他的手脚都可以动，只是懒得动，就算此时有人拿剑把他手脚斩下来，他也不想动弹一下。
“难怪古人说美酒佳人是毒药……”
李君武心里焦急：“今日一试，果然恶毒……可是为什么，我还想要更多？”
唐冰清见李君武的眼中仍有一丝清明残留，玉手按在琴弦上，继续道：“我却以为雷音天的酒不能称之为酒。束缚天性的，应该是药。真正的美酒，应该让喝下去的人释放本性才对。
天下美酒千万，雷神、凤魂，都是浪得虚名。独我明月楼的酒，才是真正的酒中珍品。”
“这么好的酒，可有名字？”
李君武勉强保持一线清醒，笑问道：“小僧行走四方，若是口渴了，也好买到真正的美酒。”
“这种酒没有名字，天上地下仅此一家”
怀中的唐若眉道：“倘若不是我们姐妹伺候，而是换做两个夜叉婆，嘻嘻，什么酒到了大师嘴里，都会索然无味。
大师有慧心法眼，难道看不出，此酒之魂，不在杯中，而在怀里。大师，你不会真的醉了吧。”
“公子……”
红绫的声音响起：“小妹错了……我才明白，美酒、佳人，就是一见倾心散……这两个小丫头换了毒药的配方！真是天才！”
“喂！现在不是夸她们的时候吧”
李君武心中急道：“你要赶快想办法解酒才是！”
一见倾心散已经换了配方，不再有任何毒素，也没有任何解药可以破解。
中了“一见倾心”之毒的人，会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唐氏姐妹并不知道：现在的李君武，连最简单的一招都接不下来。
秋风碧水孤鸿飞天舞破解天经地纬锁神图，出乎唐氏姐妹意料之外。
李君武实在是双生魔将出道以来遇到的最强劲的对手。
以换了配方的一见倾心散去对付最强的对手，唐氏姐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最厉害的杀招已经失效，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
她们在试探，在等待。
等待李君武在醉意中进入梦乡，任由她们摆布。
“解酒不会比解毒还难吧”
李君武心中挣扎道：“这两个魔将在试探，倘若她们知道一见倾心散对我没用，必定会放弃。
我只需要一招。
只要我还能使出一招，无论是饿虎拳法，还是九霄神剑，就足以令这两个魔将放弃试探，放我过关！”
“好吧”
红绫道：“我需要时间……”
——
“习成飞天离恨舞是我平生夙愿……”
唐冰清将手放在腰带上，轻轻一抹，白光如练，手中赫然多了一柄四尺长剑！
剑身薄如蝉翼，白如霜雪。
“小女子爱舞成痴，学遍天下舞技，窃以为舞蹈不但是女人取悦男人、女神取悦男神的技艺，而该是我们女人，取悦自己的东西”
唐冰清手腕一翻，长剑发出悦耳的声响，飞出七朵剑花：“飞天离恨舞过于柔媚，小女子想在里面加入一丝刚强。大师对舞技也颇有研究，请大师不吝赐教。”
“红绫！你要快点啊”
李君武心中道：“看她的样子，下一步就要刺到我身上了呀。”
“我说过了呀，这不是毒，无从解起，只要过了酒劲就好了”
红绫道：“她要走到公子跟前还有五步，我试试用水神珠可不可以解除醉意，请公子设法尽量拖延时间。”
唐冰清提着长剑缓缓逼近，剑锋上的寒意令李君武的手臂起了一层细细的疙瘩。
“拖延时间？”
李君武看着寒光闪动的长剑心道：“事到如今，浑身解数都已用尽，我哪里还想得出拖延时间的法子？”
“作诗咯”
红绫道：“你现在是修炼手段别出心裁的情僧，看看能不能作一首诗打动这两个聪明的丫头，让她们分神片刻。”
“作诗？”
李君武心道：“就算是天才作诗小能手曹植，也需要七步才能做出来啊。我只有五步的时间……对，曹植！”
——
“宝剑流光，美人如月”
李君武轻抚唐若眉的秀发，带醉意笑道：“真是令人诗兴大发啊。来而不往非礼也，冰清姑娘要为我献舞一曲，我报姑娘新诗一首如何？”
唐冰清眼波闪烁，顿了一下，仍然缓缓踏前一步，笑道：“小女子洗耳恭听。”
“此处乃明月楼，那这首诗，便已明月开头好了”
李君武紧盯着唐冰清手上的长剑道：“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
李君武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唐若眉，轻声道：“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这是曹植的《七哀诗》，这首诗有十几句，可是留给李君武的时间，只够讲出四句。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是倒数第三、四句。
“比起明月一样的姐姐”
李君武笑道：“我更喜欢清风一般的妹妹。”
李君武偷换了诗歌原意，将唐冰清比作明月，以“流光”代之那柄长剑，实在有些牵强附会，只是情急之下，他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曹植老师，我知道你死得冤。倘若你在另一个世界在天有灵，一定要用这首诗为我争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呀！”
唐冰清已经近在眼前。
“大师是想让我，清风一样扑到怀中么”
唐冰清笑道：“就像……这样！”
银光乍起，杀气如割。
剑尖直取李君武双眼！
怀中的唐若眉虽然背对着唐冰清，却似与唐冰清事先演练过一般，忽地一沉，巨石一样，重逾千钧。
千斤坠！
谁会想到一个柔弱无骨的一等歌姬，会修炼这种功夫！
李君武无法起身，也无法躲避。
他的右手被唐若眉双臂扣住，只有轻抚唐若眉黑发的左手还可以动弹。
——
剑尖一点寒光跳动不已，犹如蛇信。
唐冰清几乎能看到李君武的头颅被刺穿的模样。
然后，她的剑停住了。
剑尖如同刺入磐石之中。
剑身发出奇异的声响。
薄如蝉翼的剑身蛇一样弯曲。
剑尖停在李君武眼前一寸，被两根手指牢牢钳住！
“冰清姑娘……小僧见过的舞蹈不多”
李君武笑嘻嘻道：“可是，这既不是取悦男人的舞蹈，也不是女人自娱自乐的舞蹈。这是剑法——可以斩杀神佛的剑法！”
唐冰清与李君武怀中的唐若眉对视一眼。
两位魔将眼中都闪过一丝惊异之色。
“刚刚那一招，是小女子自创”
唐冰清耍赖道：“我说是舞，就是舞！”
——
“呼……”
李君武脑海中传来红绫如释重负的声音：“水神珠真是件好宝贝，公子以后不会再醉酒了……”
不等红绫说完，李君武已经能感觉到四肢都已恢复知觉，四肢也不再绵软无力。
“力气恢复了，还不把那妮子推开”
红绫嗔道：“她下毒的本事，可不比她姐姐差！万一又有什么新配方的毒药放在公子身上，恐怕就没有刚才那么幸运了哟。”
李君武拍了拍唐若眉的肩膀。
唐若眉很识趣地起身，与姐姐并肩而立——眼前这个小和尚不但破了天经地纬锁神图，连新配方的一见倾心散也麻不倒他，如此难缠的角色，还是第一次见。
当姐姐的剑被李君武钳住时，唐若眉已经开始担忧自己这样窝在李君武的怀里，恐怕不是制住李君武，而是被李君武制住，反过来成为威胁姐姐的人质。
“我知道一门绝世剑法，已经失传多年，世上知道渊源的人，只有寥寥数人。可是我，偏偏是那数人之一”
李君武道：“九霄神剑第一重——快剑，割头如剪草！”
唐氏姐妹脸上的笑容一扫而空，齐齐后退数步。
“你……”
唐冰清道：“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