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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拒绝尔等进城!

二月末,征戎的大军浩浩荡荡地跨过了中条山,来到了姬獳的领地范围之内。

数万军队朝着上阳城前进,黑压压的一片。

此前并没有任何通知,这支军队就出现在了姬獳的领地之上,可以说是非常无礼。

姬獳在去往其他国家或者城邑的时候,总是会派出一支跑得很快的小队,先给人家报信,然后再路过或者留宿,这是对其它领地主人的尊重。

这一军的统帅是先榖,他尚且年轻,晋升之路一路顺风顺水,压根没受到过什么挫折,因此有些目中无人,更不用说跟随这赵盾,现在更是狂妄了,压根不把公室放在眼里。

姬獳得知了他们不提前通报的消息,十分谨慎,立刻让属下立刻关闭城门,三千庶人组成的军队直接在上阳城的四个门口进行紧急戒备,提防对面的人马做出什么反常的行为来。

大军还在不断向着这个地方赶过来。

当先榖看见上阳城紧闭城门的时候,微微一笑,觉得自己要做的事情成了。

进入公子獳的领地而不通知,这正是赵盾指使的。

他对姬獳动了杀心,但是又没有什么杀掉他的正当理由,而且上阳城守卫森严,刺客根本混不进去。

以前惯用的刺杀,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而太子平常只是在上阳城不出去,一出去就带着许多人,滴水不漏,也是无从下手。

所以他就想着,如何引动太子去犯错,然后就有正当的名头来杀掉他。

这个过程,他是不会亲自出面的,只能指示下边的人去办。

毕竟姬獳已经给他戴了一顶“仲父”的高帽子,自己实在是被这个名头给限制住了,不能动他。

要想让人犯错,最好的办法就是与之产生冲突,故意激怒他。

先榖派赵旃来到了上阳城前。

赵旃是赵穿的儿子,赵穿弑君之后虽然没有得到惩处,但在不久以后就病死了。

他们是赵氏小宗,封地在邯郸,赵旃继承了他邯郸大夫的爵位,因此也可称为邯郸旃。

看着紧闭的城门,以及城墙之上严肃以待的士兵。

赵旃派底下的士兵喊道:“大军奉君命讨伐戎狄,今路过上阳,要暂时驻扎在此,为何太子紧闭城门,拒我们于城外?”

姬獳带着鱼豁和叔梁纥在城门上,他们掌握着那支军队,时刻可以调动过来守城。

听到这无耻的说辞,他顿时气笑了。

奉君命?奉的是哪个君?

现在自己的父亲可无法掌权,小事情之上还能自己做主,但在大事上面,他的作用,就只是一个印章而已。

所以很多大事,都不是晋侯的意愿!

这人是目中无人,将赵盾奉为国君了?

姬獳居高临下,对着他们说道:

“你是何人?”

“我是赵旃!”赵旃回应道。

姬獳进入了短暂的沉默。

原来是逆臣之子,现在看起来倒是年轻。

“尔等入虢地,不先派遣使者通知,不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不提前通知,这是不遵守礼,轻视此地的主人。

这是你们的错误。

而我对你们的意图一无所知,自然有所防备,紧闭城门实属正常。

明明错误都在你们身上,为什么需要拿此事来指责我呢?”

赵旃闻言,觉得自己这边理屈,但他却不要脸,继续向其喊道:

“现在我们已经通知公子了,今日可以进城否?”

姬獳看见他们如此嚣张,没有任何认错的态度,却还一心挂念着进城,于是嗤笑一声:“我这上阳城,风可进,雨可进,尔等不可进!还是在外面安营扎寨吧,上阳城不接纳尔等。”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赵旃觉得,要是再继续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于是他只能灰熘熘的留下一句:“这可是国君派遣来的军队,军中大多都是公室徒兵,太子如此畏惧,可是在城内准备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成?”

话外之意就是:你为何不开城门,是想要谋反吗?

姬獳深深感受到了他们的无耻。

此时甚至想要一箭射死这个家伙,但是他不能。

一旦他先动手,那自己似乎就真的能被他们安上一个造反的罪名?

到时候大军攻城,再调遣其他家的卿士,向国内外宣告的话,他就危险了。

现在的上阳积攒的粮食,可是撑不了多久的,最多能让城中的国人和军队,吃上四五个月。

这座城市之中,加上兵士,总共才住了八千人左右。

姬獳无奈,只能拿出他最拿手的骂人本领:“我心自然坦荡,你这种没被惩处的弑君者的后代,不遵从礼数又目中无人,才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身为先君的女婿,却杀了国君,这样的人才是逆贼,可他弑君之后你居然没有得到清算,还能拥有爵位站在这里,真是昊天上帝没睁眼!”

没错,赵穿的身份还是晋襄公的女婿,是晋灵公的姐夫!

这一层关系他倒不念及,而是听从赵盾的话去杀了晋灵公。

此时,一旁的鱼豁开始吟唱诗经: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这大概是诗中骂人最为凶狠,最为直接、露骨的一首了。

从鱼豁的嘴里唱出来,很明显就是针对于赵旃。

赵旃听了这些话,倒是被气得不轻,但也没觉得有什么,还是能够克制得住自己的心情的。

但是他听到太子身边的人用诗经骂他之后,好像有一股热血直接上头了。

赵旃毕竟还年轻,要完全克制自己的情绪,可是有些困难的。

他感觉怒不可遏,于是向回去的路上大步走了几步,到达地方之后,直接取过弓箭。

在众人的惊异之中,他搭弓拉箭,瞄准向着城墙之上的人射去!

旁边的人见到这番情景,想要去阻止,但是并没有成功。

赵旃开弓的速度太快了。

先榖看见赵旃拉弓想要射太子,也是心中一咯噔,还没来得及呵斥,就看到箭已经飞了出去。

他心中暗暗骂了赵旃:“竖子!莽夫!”

这一箭,不论射不射得中,他们都是理亏的一方,要是太子反击还好,太子要是沉稳冷静,就是他们的错了。

一支箭飞上了城墙,钉在了夯土的城墙之上。

姬獳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时刻盯着他,看见赵旃拿过弓箭的那一刻就觉得危险,于是赶忙后撤。

这支箭没有伤到任何人,但是却非常惊险

跟随在身边的叔梁纥,看见公子被羞辱与攻击,觉得受不了,他也拿起了背后的巨弩,想要给予反击。

这可是太子啊,你一个小小的大夫,有什么资格先对他不敬?又有什么资格向他射箭?

公子受到如此轻视的对待,他实在是看不下去。

他的脑子里,如今只有一句话:主辱臣死!

但是姬獳也及时看到他拿着弩,连忙将他背后的箭袋扯下来,扔在一旁以阻止:

“纥,住手!此时错误在他们,你若开弩射死他,他们就能立刻攻城!”

姬獳还没有做好准备呢,不想这么早就和他们刀兵相见,现在自己的实力可是不足,没法和赵盾他们起正面的冲突。

叔梁纥此时已经将弩上好,就差拿特制的粗箭了,受到公子阻止,他此时倒是有些清醒了。

他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愤满,向姬獳行礼:

“公子,臣受不了啊,他们如此羞辱您,还想用箭射您,臣实在是看不下去啊。”

姬獳拉住他:“稍安,稍安,现在不是时候。不久后,我会让你亲手砍下那个逆贼的脑袋!”

“莫要急躁,你最大的缺陷就是太过于急躁,这一点必须得改。”

“君子报仇,十年亦不晚!

你此时就算是杀了他,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反而会让我的大计受损!”

“走,我们下去,让兵士好好看守,等待机会,灭了这帮逆贼。”

姬獳拉着鱼豁和叔梁纥,走下了城墙。

先榖在那里站着,沉默着。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没想到公子獳软硬不吃,赵旃都想要射杀他,他依然不为所动。

“赵旃!你未听军令,擅自动武,险些酿成大祸,我夺了你的统军之权!”

赵旃阴沉着脸,冷不丁地回了一句:“夺便夺吧。”

其实换做先榖,他受到如此辱骂,也会毫不犹豫地射向太子,但看在军司马韩厥在一旁,不得不夺了赵旃的权。

这也是为了保护赵旃。

韩厥可是以执法严明着称的,他刚刚担任军司马的时候非常年轻。

赵盾为了服众,于是让他的御戎驾驶着战车在军阵中乱开。

这严重扰乱了部队的秩序。

韩厥看见之后,并没有太多思考,直接向下属喊道:“来人!把驾车的给我砍了!”

军士立刻将赵盾的御戎逮捕。

韩厥言出必行,真就把赵盾的御戎给杀了。

这个时候,军中的将领都在议论:“韩厥这小子多半完了,赵盾早上才提拔他,他晚上就背叛了赵盾……”

赵盾来了之后,非但没有去怪罪韩厥,反而对韩厥的执法公正大加赞赏:

“刚才是我故意让他扰乱军队秩序,看看你的反应。我是放心了。好好干吧,以后执政晋国的人,不是你还会是谁呢?”

从此韩厥执法严明,不畏私情的名声就流传开了。

但当初河曲之战,赵穿捣乱,导致晋军对秦国无功而返,有着赵盾的庇护,他却没能收拾的了赵穿。

现在赵穿的儿子又犯错,又被先榖给救下来了?

韩厥的目光冷冰冰的盯着赵旃,心想着这爷俩都跟自己对着干呢?

先榖也看见了韩厥不善的目光,于是一推赵旃:“你给我好好反省去,征讨戎狄的时候你也不需要领兵了。”

大军只能继续往南边走,到崤山脚底下的辛邑才能伐木,安营驻扎。

城门上的士兵们,见到这些人都灰熘熘的走了之后,松了一口气。

姬獳得知之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兵士们继续守着城门,不要放松警惕。

他心中默默念叨着,这一伙人也太毒了。

看来是赵盾要对自己出手,但是又不好亲自出面,只能让这些没有底线的家伙来。

他在心中,已经将赵旃拉入了必死的名单里。

接下来他们征讨戎狄,可能还会在这里待上很久,所以一切要小心,不能让他们抓住什么机会。

他打算,在这些人离开远了之后,就大量在周围收购粮食,以防止万一。

他同时也在考虑,如果上阳城被围攻,他能够得到谁人的支援。

外国...

宋公算一个,毕竟是亲舅舅,宋国的国力,只在于晋楚齐秦之下,算是小国里的大高个了。

齐侯也算一个,毕竟是自己的老丈人,将最爱的女儿嫁给了自己,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他的联姻不就白费了。

绛都那边的荀氏、栾氏都在被父亲扶持来对抗赵氏,但要让他们支援的话,力量还是有些薄弱。

毕竟兵车都只能出几十辆,和现在的赵盾不能比。

赵盾是中军将,能够掌控公族军,私家的力量也发展的很强。

光是几个弟弟,都各自有一大片封地。

至于自己旁边的魏氏...

他们更弱,现在还没到发迹的时候。

姬獳回到家中,和叔梁纥、邑宰、鱼豁等,商量下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以及对策。

...

赵旃在路上走着,生着闷气,他看见田地里的麦子正是青翠的时候。

麦子对于他们来说,可不是主食,偶尔吃一次。

但是这里却有那么多的麦子?

“现在谁种麦子啊?”

他疑惑着,看见了一个路边正在汲水耕种的庶人。

他年岁已经大了,但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官方介绍的老伴,能在自己回家离家的时候,做上一口热饭。

这些天没有下雨,只能汲水来浇地。

庶人汲水浇灌田地,累得一身大汗,但对眼前这支军队心中存着敬畏。

这可是晋国的军队,基本上是战必胜,此番南下...不知道又要讨伐谁呢?

赵旃上前来,问道:“此地的麦子,都是谁种的?”

“这些都是公田,当然是公子种的。”

“公子,你说的可是公子獳?”

庶人笑着:“正是!公子獳对我等庶民很是仁善,不仅借给我们牛犁耕地,还降低农税,对我们来说,简直是难得一遇的明主啊。

虽然日子苦,但秋日丰收之时,就是我们能够享清福的时候,可惜了我没有子嗣,不然...”

赵旃完全没有听后面的话,他倒是对这些麦子,非常上心。

还没有成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