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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零章 庄周梦蝶

黄龙真人以遁光裹住杨戬,二人一起回到芦蓬,拜见燃灯。

见黄龙真人衣袂飘飘,潇洒而归,众仙俱都大喜。

燃灯道人面无表情,心下也不禁略松口气。

这些玉虚真传,可是元始老爷掌中宝,要折一个在这里,燃灯怎么也无法交代。

虽然大势尽由教主掌握,但难保这些截教弟子发疯乱来,所以,燃灯的压力,还是蛮大的。

不过这些事情,当然不会表漏出来,只是朝杨戬道:“多亏的你,八九变化,解你师伯困顿。”

“是啊…我元神遭符禁住,多亏杨戬这小子。”黄龙真人也拍着杨戬肩膀道。

杨戬正待谦虚几句,燃灯摆手打断道:“功即是功,我等都看在眼里,都是自家人,不用太过谦谨。”

言罢,又朝下首一直默然的刘樵道:“玉枢,你堪定功劳,此番杨戬记一功。”

本来一直坐在角落,如一个透明人的刘樵闻言一愣,旋即想也不想,就应道:“诸位老爷放心,弟子省的!”

刘樵受祖师命,编纂《神仙业位》图录的事,玉虚众仙也是知道的。

只是对于他们这些的仙圣来说,仙品已至极数,位列“大罗天上真”,什么功劳、苦劳、封敕,倒并不如何在意。

所以,一直没有问,也没有干扰过刘樵记述仙、人功绩。

现在突然开口干涉,让给杨戬多记一功,刘樵还是有些意外的。

待论过功绩,黄龙真人坐上蒲团,大声道:“诸位道友,今日吾等败北,那明日又怎么奈何,诸位可有计议?”

黄龙真人心里还是有数的,今日侥幸能脱身,但赵公明神通未损分毫。

今日能走,那明日呢?

赤精子、玉鼎真人、灵宝大法师等都看向广成子。

广成子目光转动,澹澹道:“吾等俱都着伤,如今筋骨酥软,腾不得云,架不得雾,怕是上不了阵。”

赤精子接茬道:“那赵公明炼了“擒仙法”一条法索,亦着实厉害,贫道看还得此道中人来应付!”

说着,把目光看到对面默不做声色的惧留孙身上。

“此道中人”当然指的是惧留孙了。

要不是惧留孙今天信誓旦旦的说赵公明最多只有一条“仙索”,黄龙、赤精子也不会上场。

结果,仙索赵公明确实只有一根,但他那毫光般的物件,却是无穷无尽(二十四粒)。

惧留孙闻言,无奈道:“他的那条法索,吾倒是有法子给他收了,但那毫光,却是无法。”

“哼…”赤精子冷笑一声,别过头去。

说了半天,还是坑了自家兄弟几人,却不敢上场而已。

只是顾及有许多小辈在此,表面的和睦还是要的,赤精子也不好多说。

这事,燃灯捻须道:“诸位道友也不必忧虑,明日贫道亲自去会会赵公明。”

十二仙首闻言,皆起身道:“那不知老爷如何应付那五色毫光?”

“今日隔得远,未看真切,明日吾去,正好见个仔细。”

燃灯说罢,又道:“诸位放心,以贫道手段,谅他赵公明也难奈我何!”

十二仙首神色各异,沉默片刻,皆道:“祝老爷旗开得胜!”

燃灯摆手道:“行了,到时候你们在一旁掠阵便是,先散了吧。”

众仙也不再多说,礼拜三匝,便各自领弟子门人散去。

刘樵默然走出芦蓬,暗自沉吟道:“若说宝物,落宝金钱,倒是一件好宝贝。”

方才众仙议事,刘樵却一直在走神。

想的倒不是怎么破局,毕竟封神这段故事本来就是圆满的。

如果当初刘樵拜入截教,或许会为赵公明、三霄等等根性颇深的“同门”而惋惜。

而站在阐教这边来说,就是赵公明等辈不识天数,该当如此下场了。

总之,这件事情,与刘樵无关。

不过刘樵倒是想起来“电视剧”中,关于燃灯出场恶战赵公明这件事的始末。

赵公明仗手中定海神珠,数合之内,打得燃灯道人狼狈逃窜。

追至武夷山时,恰好有二道人下棋等候。

二道人自称散人箫升、曹宝,久闻燃灯大名,听他说了事情原委,自告奋勇,帮燃灯收拾赵公明。

旋即,箫升以“落宝金钱”收去赵公明“缚龙索”“定海珠”。

但这落宝金钱,只能收法宝一类,却收不得兵器,所以箫升当场被赵公明钢鞭打死。

幸好燃灯反应过来,和曹宝并力,才勉强打退赵公明…

当然,这些对刘樵来说,并不重要,也无关联。

不过,这落宝金钱,倒是一件好东西,且其主着实无甚本事。

其实才拜入姜尚门下之时,正愁无得力手段的刘樵,就想过去找这武夷山二散人“借”落宝金钱玩玩的。

有这种不讲道理的宝贝在手,要什么宝贝没有。

只是那会儿限于自身神通本领,所以就只能作罢。

如今刘樵本领大涨,幽神金刚、黄庭道术一出,拿捏箫、曹二散人还是轻松的。

毕竟落宝金钱再厉害,可落不得神通道术。

想到这儿,刘樵眼中精光闪烁,丝丝贪欲自心下涌出。

“若是先去截个胡,那岂不又是一场大功…”

箫、曹二人本事平平,要是提前抢到落宝金钱,这场功劳,不就是自己的了!

杨戬解脱黄龙真人,立下大功,得众仙称赞。

要是自己也用“落宝金钱”收去定海珠,从而帮燃灯老爷收伏赵公明,岂不更是泼天的大功。

有如此功劳,进可修行炼气以望成仙,退,也可保底成一道正神。

而且,也可以将那定海神珠昧下,从而真正得一“至宝”。

“真是双全其美,一件双凋的好计呀…”刘樵喃喃自语,脸上神色莫名。

心下贪念大起,激动难言。

正在此时,一道清气自檀中而出,游走周天,上下十二重楼,如一片银辉,扫清灵台。

受这道灵气入身,浑身清凉,邪欲顿除,那丝丝贪欲,也如扫帚拂过,瞬间消散。

刘樵心下也恢复清明,暗自反省道:“要是如此仰仗神通,欺凌有道之士,岂不违背了初心,恐怕离纯阳大道,越来越远!”

纯阳元神,便是心性圆融,一灵真性纯粹,才能亘古长存。

而对于刘樵来说,若要修成纯阳,便得扫清心下阴霾,才能心性圆融,返归本性本真。

正思索反省时,忽听背后有人道:“何为两全其美,一箭双凋呀?”

刘樵一惊,急忙转身去看,却是燃灯道人,不知何时,走到自家身后。

见燃灯面无表情,刘樵也摸不清其意,只得转过话题道:“老爷何时来的,弟子有礼了!”

言罢,就要行礼,燃灯走近,扶起刘樵,澹澹道:“何为两全齐美,一箭双凋?”

刘樵沉默不语,额头沁出冷汗,心下念头疯狂涌动。

果然,这些上真大圣,可不是那么好算计的。

燃灯目光如炬,波澜不惊,似乎能照破人心。

刘樵则眼神闪烁,不敢直视。

沉吟许久之后,刘樵终于是顶不住燃灯那如同看透人心的目光。

只能缓缓道:“弟子…弟子是在想,若是能找到一件克制赵公明手中五色毫光的宝物,岂不是两全齐美。”

“到时老爷再破了赵公明,就能打击那截教气焰,使此辈再不敢缨武王兵锋,真是一箭双凋。”

在燃灯面前,刘樵也不敢隐瞒,于是只能九分真,一分假的,将此事和盘托出。

要不是考虑到“穿越”,“前知”,“电视剧”“封神演义”,这些无法解释的烂账,刘樵丝毫都不敢隐瞒。

前世所见的洪荒小说里面,大都把燃灯道人描写成一个浑身贪欲、腹黑阴险的小人形象。

但此世所见这个“燃灯”,或许有腹黑,但绝对不只是阴险小人那么简单。

能修成真仙,天资才情,无一不能缺少,还得有极大气运。

可以说,每一位真仙的事迹,单独来说,那可都是“龙傲天”,“主角”似的人物。

何况真仙之流,能知周天万物,察觉人心,已经初步具备教主一些“全知、全能”的异能。

所以面对这种绝顶人物所发出的灵魂拷问,刘樵心里说不紧张都是假的。

就在刘樵心里忐忑不安之时,燃灯忽然露出笑容道:“你倒是立功心切,不过那般的宝物,又岂是好找的?”

“是啊,不好找…”刘樵敷衍答道,心下大松口气。

刘樵都准备好燃灯问及前世,该如何回答的想法了。

不过实话说,刘樵还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甚至有的时候也在怀疑,前世,是真有的“前世”么?

若是真的,按神话思维来讲,那得是多大“神通”啊,能将教主、大圣装入一本书中。

正在这时,燃灯又冷不丁说道:“你的事情,老道也不好多问,看你模样,自己都难说清楚…”

“这…”刘樵心下微惊,面上努力维持平静,沉声问道:“老爷这话何意?”

燃灯摇摇头道:“上古蒙昧之时,有南海之兽为条,北海之兽为忽,据说此二物相遇时,能显化过去未来。”

倏忽…是指时间么?

刘樵心里刚冒出这个念头,燃灯便道:“不错,但时间只是相对凡人来说,你以为,对仙圣来说,真的有时间么?”

“或者说,时间真的有前后之分么?”

刘樵摇头道:“老爷此话,太过深奥,弟子见识浅薄,更无法解答。”

燃灯颔首道:“那是自然,贫道都摸不着根底,岂是你能弄懂的?”

见刘樵无语,才又道:“你以为你是你,其实不一定是你,你以为你不是你,那你又是谁?”

刘樵闻言一愣,恍然道:“是啊,我非我,那谁是我?”

燃灯的话十分晦涩难懂,而且听着似乎有些逻辑不通,但却让刘樵想到后世一则故事。

一个关于道家圣人“庄子”的事迹。

庄子又称庄周,一次梦中化作蝴蝶,醒后便说:“究竟是蝴蝶变成了我,还是我变成了蝴蝶呢?”

蝶梦庄周,还是庄周梦蝶?

是前世的刘乔穿越成封神的刘樵,还是封神的刘樵穿越现代的刘乔?

或者,是千年后的自己梦见封神,还是现在的自己梦见千年之后,所以才能知道后事如何?

刘樵一时陷入沉思,恍忽也不知道真假。

燃灯见此,轻笑道:“你现在道行不到,想破头去,也悟不通的。”

刘樵闻言压下心头想法,又作揖拜道:“那老师以为,这是好,还是坏?”

燃灯却再次扶起刘樵,捻须道:“肯定是好的,亦是难得的大机缘,道有五十,遁去其一,或许你是教主掌控之外的人。”

刘樵稍一思索,也明白燃灯这话的意思。

教主之意,即是天意,但纵然教主为道之显化,执天之行,也总有一丝掌控不到的地方。

沉吟许久,燃灯又犹疑道:“但…”

刘樵忙拜道:“此间并无六耳,请老师明言!”

“但你的前后,贫道却又能算得清晰,所以,也许你并不是遁去的其一…”燃灯有些不确定的皱眉道。

刘樵闻言也皱了皱眉,心下更是疑惑了。

遁去其一若不是自己,那自己为何知道前世,且所见所闻,如此真实?

燃灯拍了拍刘樵肩膀,宽慰道:“时候未到,又如何想的通呢?你若能修成大道,又何必在乎是不是遁去其一?”

刘樵点点头,将满心的疑惑压下。

确实如燃灯所言,没有到那个境界,也就无法琢磨透时间变化,想得再多,也看不见,摸不着。

而若能修成仙道,成为教主一流,十方上下,俱如掌上观纹,又何必在乎自己是什么根底。

“是福不是祸,你好自为之。”燃灯说罢,转身便要走。

又见刘樵嘴唇微动,欲说又止,知道他想说什么,便笑道:“有的事情,知道又如何?劫难亦是机缘,总要渡过的。”

“你若修成真仙,便知宇内之间,许多事物都是不增不减的,躲也躲不掉,只会积累到无法躲避。”

刘樵心下略微明悟,燃灯言下之意,就算不知道有这场事,也不会想法避开。

如果从刘樵这里知道了,就会想着法儿去躲避。

然而若真有劫数,如今不正面渡过,待劫数避无可避之时,可就再无生机。

如此,与其知道,还不如不知道,依照原来一般想法去做,可能还顺利些。

这个理念,倒挺符合截教行事的。

燃灯说罢,喃喃作歌而去。

刘樵隐约听得,若有所思,其歌曰:“访真了元始钳锤,悟实了牟尼手段;发挥象罔,踏碎涅槃。

必须觉中觉了悟中悟,一点灵光全保护,放开烈焰照婆娑,法界纵横独显露。

至幽微,更守固,玄关口说谁人度?

我本元修大觉禅,有缘有志方记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