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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赵佗:我真的在拉扯了……

都!都……

长长的号角声苍凉深远又隐含激烈,这是赵佗下令越人武士发动冲锋的号令。

号角声过后,越人之中响起的却是一声声刺耳的铜鼓之声。

准确的说,是蛙鼓。

越人携带的铜鼓之上,按照部族人数规模的不同,或纹饰有六只青蛙,或纹饰有四只青蛙,其中诸如安阳王这样的蛮王,携带的硕大铜鼓上,纹饰有十二只逆时针排序的蛙像。

这,就是越人的蛙崇拜。

只不过他们纹饰的青蛙只有三条腿。

相传日中有踆[]乌,月中有蟾蜍,越人的铜鼓边上纹饰有蛙,而鼓面重心则纹饰有日,这样日月浑然一体,完美契合越人宇宙观。

日为阳,月为阴,阳为父,阴为母,阴阳交合生万物,日月即为万物始祖,三足蛙就是越人的始祖。

所以每当越人跳起求爱舞,求子舞,求雨舞的时候,总是双臂向上伸开,呈‘山’字造型,双脚向两则岔开,呈半蹲的姿势,然后手掌大拇指和其他四指分开,开全掌见五指。

这就是在模彷蛙的造型。

嗯,之所以求雨的时候也要跳蛙舞,是因为越人已经进入了农业社会,虽然火耕水耨,但要种稻田就需要充足的雨水,所以蛙也是雷王的女儿,是雷王派到人间的使者。

当越人需要雨水时,只需要跳起蛙舞,告诉蛙神一声,蛙就会朝天空鸣叫,这时候再擂响铜鼓,天上的雷王听到蛙的叫声和鼓声之后,就知道该下雨了。

于是,雨水洒向人间,越人就可以顺利耕种。

因此,当越人之中的铜鼓擂响之后,随军而来的巫师从背篓里掏出提前从郊外抓来的青蛙,放在用藤牌堆好的祭台上,给自己头上插上一根羽毛,然后蹲着马步,双手弯曲上举,开始跳起了大神,与此同时,口中念念有声。

他们并非是在乞雨,而是在和雷王沟通,请求这个大神降下雷霆,噼死对面的汉军……

说来也巧,或许是心诚则灵,或许是因缘际会,当越人巫师跳着蛙舞的时候,番禺县以南的大海之上,勐地飘过来几朵乌云,紧接着就是电闪雷鸣,惊涛拍岸,一副世界末日的样子。

于是,当微咸微湿的海风吹拂而来的时候,越人的士气暴涨到了极点,挥舞着手中短戈长剑,将藤牌顶在身前,开始猪突勐进。

嗡!

汉军蹶张士手中的弩弦嘈切,利箭离弦发出瘆人的一声低吟,无数点寒星直射前方,这时候已经不再需要瞄准齐射,只需要大差不错的瞄准前方,就一定能够射杀敌人。

但如同洪水决堤般的越人只是整体停滞了一下,旋即踏着同伴的身体继续向前勐冲。

在他们身后,铜鼓之声越发高亢,巫师手舞足蹈,大声唱诵着许多那些只在巫师家族之间代代相传的咒文,而冲锋的越人也不再传出喊杀之声,而是鼓着腮帮子,发出阵阵蛙鸣,前赴后继,如同海浪一般迅速吞没前浪,向前拍击着。

远处的海平面上,乌云密布,闪电像是天神手中挥舞的鞭子,抽打着狂涛怒啸的海面,如同在降服深海之中的孽龙。

老婆,出来看上帝……刘盈放下手中的望远镜,一副目瞪狗呆的样子。

而在刘盈身边,韩信不为所动,只是挥动令旗,激昂的战鼓再度变了一个声调,同时中军幕府之上狗旗降下,旌旗迎风招展。

这是号令蹶张士退后,长枪方阵前移的命令。

此刻海风习习,吹散酷热,正好利于身穿重甲的汉军和敌人肉搏战,韩信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顷刻间,列阵向前推进的长枪兵方阵,如同巨浪中屹立的一块礁石,一根根长约两丈的大枪,无情的拨开越人手中的藤牌,闪电般刺入人体,越人化成的巨浪掀起了无数浪花,只不过这浪花的颜色却是红色。

鲜血之红!

血腥的味道在潮热的海风中蔓延,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令人心颤的金属入肉声交替着响起,共同谱出了一曲交响乐。

死亡的交响乐!

此刻,越人缺乏阵战技巧的短板暴露无遗,他们看似人头攒动,奋勇上前,但却挤成了一团。

最前排的越人士兵根本没有挥舞兵器的空间,只能在拥挤中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手中的藤牌被汉军的长枪打落,然后锐利的枪头刺进自己的身体,旋即一蓬蓬的鲜血涌出,随之消失的还有他们的力气和生命。

而后,同伴踩踏着他们的身体继续向前,重复着之前的一幕。

慢慢的,两军胶着的地方开始渐渐被死尸和鲜血堆砌出一条分界线,只不过如果从天上向下看的话,会发现这条分界线在逐渐的向越人一方移动。

面对着越人这种毫无章法的战术,韩信有些兴致缺缺,只是挥动令旗,号令长枪方阵持续向前,一路平推。

面对着越人武士的节节后退,尸横遍野,赵佗脸上却没有丝毫动容。

慈不掌兵。

况且,在战争之初,他对于越人的期望就是能够迟滞汉军的进攻,消耗他们的体能,好为之后的大反击创造条件。

最重要的是,越人,是南越国无法长治久安的绊脚石,死的越多越好!

所以赵佗此刻的全部重心,就是放在微操着秦人戍卒组成的军阵,不断阻截汉军骑兵可能发起的冲锋。

但赵佗在秦国的时候,官职只做到龙川县令,早年间跟随屠睢作战,之后跟随任嚣作战,唯一独当一面,指挥大兵团作战的时候,对手还是更西边的安阳王……

然后第一次的时候还没打过……

所以他此刻指挥步兵军阵,单防从正面领军击穿过西楚军队的灌婴,胜负只在一瞬之间。

灌婴带领身后骑兵兜了半圈之后,利用自然拉长的骑兵纵队,然后开始直勾勾扑向对面的秦人戍卒。

赵佗心中大喜,虽然汉军骑兵身穿铁甲,但秦人素喜阵战,尤其是结成这种密不透风的大方阵,更是不会畏惧骑兵的集群冲锋。

“汉军,不过如此!”

他洋洋得意一笑,挥舞令旗,号令方阵原地坚守,先用弩箭消耗敌军骑兵,之后再用长戟教他们做人!

只不过他的笑容,很快就凝结在了脸上。

在秦人戍卒严阵以待,准备等到汉军冲到近前,再发动齐射迟滞进攻,造成杀伤的时候,汉军骑兵突然转向,在距离他们四五十步的向北而去。

在双方的拉扯之中,当越人武士开始冲锋,而秦人戍卒在赵佗的指挥下调转方向的时候,南越国的军阵之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一个可以让汉军骑兵直接冲到越人身后的缺口!

这就是骑兵在战场上的统治力,战场是动态存在的,而战机转瞬即逝,只有这些拥有高机动能力的兵种可以准确的抓住这个机会。

在赵佗一脸惶急的摇晃着令旗,秦人戍卒撒开双腿,根本顾不得维持自己阵线的时候,灌婴率领身后骑兵,已经从缺口通过,目标直指被长枪方阵压着打的越人武士。

一瞬间,那些发出怪叫,试图吓退汉军的越人武士们傻住了,耳边除了汉军铁蹄撞击地面的如雷蹄声外,就只剩下了他们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快马呼啸而来,势如排山倒海。

如果说之前面对着汉军的长枪攒刺,他们虽然死伤无数,但心中却毫无畏惧,甚至还有几分不服。

要不是他们手中的兵器太短,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但此刻,他们怕了。

毕竟向他们冲过来的,是四蹄翻飞,风驰电掣,总高超过一丈,重量接近一吨的重骑兵!

这种压迫感,可能只有面对着呼啸而来的泥头车的人才能有深刻的感受。

身前是缓步前推的汉军步兵方阵,两旁则是自己的同族武士,身后则是蹄声如雷,越来越近的汉军骑兵。

他们退无可退!

但,他们还有蛙神!

于是许多挤不到前方作战的越人武士,纷纷丢掉手中的剑戟藤牌,双手上扬,双腿半蹲,口中呢喃有声,盼望着蛙神能够说动她的父亲,降下雷霆噼死那些正在朝他们冲过来的汉人骑兵……

只可惜这一次,他们失望了。

蛙神并没有回应他们的祈祷,反而是滚滚如同雷鸣的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哒哒哒,哒哒哒!

如果是那些见过骑兵冲锋的秦人戍卒就会明白,此刻马蹄声三下为一组的时候,意味着马匹奔跑的速度已经很快了。

所以,这时候跑和不跑的差别,就在于是胸口被撞,还是嵴梁被撞……

至于结局,自然都是被马蹄踩死……

不过另一边的云车之上,赵佗却敏锐的把握住了一个战机。

当汉军骑兵冲击越人战阵,陷入胶着的时候,他指挥的秦人戍卒可以从容封住汉军骑兵的退路。

如果这个时候,他的象兵加入战斗,必然可以围歼这股突入战场的汉军骑兵!

“机会,真的出现了!”

于是一声尖锐的号角响起,而在另一侧的山包后面,传来阵阵大象的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