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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不可久留之地

这里最擅长厨艺的当然是雪荷,但此情此景下,她哪敢造次伸手?

无奈,还得少浪剑亲自出马。

欢笑半天,公野月华和雪荷告辞回城,路上,公野月华感慨道:“那么大的一个英雄,系上围裙亲自下厨,还真是别有一番风采呢。”

喝的醉醺醺的司空湖道:“什么别有风采,若不是我带他出来混,他也就配围着锅台转转,还大英雄呢,哪个大英雄连个女人都管不住?”

公野月华叫道:“空空,你可知你现在这个样子很无耻吗,你带人家出来混的,为何京城里的人提到你都说司空某某是天启侯府上的,却从无人说天启侯是司空某某罩着的。”见公野月华不高兴,司空湖忙哄道:“酒后戏言,不必当真吧。我知道你是个识英雄重英雄的英雄,英雄面前我又岂敢造次?都是酒惹的祸,酒惹的祸,哈哈,哎呀,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我下次一定改。”

“你怎么改,发誓以后不喝酒啦,这醉话你说过多少遍啦,叫人家怎么信你?”

司空湖慌了神,双膝跪地,哀告道:“我的错,喝酒上瘾,想戒真不易,我保证以后少喝,少喝一点,绝不酗酒喝醉。你别再生气了。”

公野月华笑道:“看在你还老实的份上,饶了你吧,我困了,为何船走的这么慢。”

“是啊,怎么回事,中午没吃饭吗?”司空湖附和着嚷了两句,捋起袖子跑到前面划船去了。

船舱里,雪荷望着公野月华,公野月华也望着她,两个女子同时发出一声大笑。

隔日少浪剑上山打柴,弯腰正忙着,冷不丁的听得身后一声巨响,却见海面上有水柱冲天而起数十丈高,周围海水翻滚,空空有声。

正疑惑时,又听得东山也空地一声闷响,一股云雾冲天而起。

两相呼应,少浪剑大惊失色,急忙往回赶。

却见远远的海边停着一艘小船。

是有人上了岛。

来者是雪荷,孤身一人,正与白小竹站在木屋门口望着大海,显然刚才的那两声闷响也惊动了她们。

雪荷跟白小竹相处不睦,来此自然是为了见他,只是孤身而来,甚至都不带一名船夫,又是为何?

白小竹见少浪剑回来,便找了个理由躲开了。这倒让少浪剑略感诧异。

“有件事让我十分困惑,特来请教。”雪荷开门见山地说出了她的疑惑,司夜监扶余郡分支有一个老资格的副领两日前忽然被调回中京城,这位副领论资历、势力、能力都远在她之上,原来是接替主办的最热门人选,没想到却输给了她这个大冷门,因此之故,这位副领一直对她不甚恭敬,处处刁难找茬,她十分苦恼,又无计可施。

“他在此经营多年,内外都是他的人,我这个主办在他眼里就是个傀儡,毫无作为,但不知为何三天前他突然对我客气起来,表达了希望跟我和解的意思,真心实意地跟我做了交割,昨日一早,突然有令到,要调他回中京城,而他肯定是早有准备,午后就乘船走了。今日一早,他的几个旧部忽然向我递交了辞呈,乘坐午后的海船离开了扶余。我心里很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所以就匆匆忙忙地过来了。”

雪荷说到这凄婉一笑,显然她这趟来并不轻松,某人没给她好脸色看。

少浪剑道:“事过反常必生妖。我一直不解,以你的资历升任扶余郡主办是水到渠成还是破格擢升?”

雪荷苦笑道:“我哪有什么资历,我比小竹姑娘还小两个月呢,十四岁出师到现在才几年呀。我也没什么后台,带我的师傅本来就位份不高,又早已告老回乡。且柏妳之死我又受了牵连,能活着出来已经是大幸。升做扶余郡主办,我自己都稀里糊涂。司空说是他花钱为我铺的路,可据我所知,他的那点财力根本算不得什么,主办之位,硬要花钱买的话远远不止这个数。司夜监又是紧跟太上皇的,跟公野家向来不大对付,我想他们也不大可能是买月华姑娘的面子吧。”

少浪剑点点头,雪荷升迁之谜虽未能解开,但她心里有一本明白账,这很难得。

“就你所知,太守府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雪荷摇摇头:“如果真有什么大事发生,是不会让他们知道。区区一个太守,在上位者的眼里不过是蝼蚁一般。”

少浪剑道:“你先回去,我明日带小竹回扶余城。”

亲送雪荷到海边,目送她划船离开,这才回木屋来。白小竹一直站在屋檐下窥视着二人的一举一动,见少浪剑时故意装出很大度的样子说:“来了怎么不吃饭就走,倒让人说我不懂待客之道了。”

少浪剑道:“她来是有件机密通报,你收拾一下,明日一早我们回扶余城。”

白小竹站着不肯动,捋了捋头发说:“这儿住着挺好的,干嘛回城。乌烟瘴气的,我不喜欢。”

少浪剑道:“城里热闹点,你不是喜欢热闹吗?”

白小竹道:“以前喜欢,现在我喜欢清静。”

少浪剑见她心里有抵触,也就不再多劝,到了第二日说要进城去采买些东西,问白小竹去不去,白小竹先说不去,却又送他到海边,扭扭捏捏不肯走。

少浪剑哈哈一笑,扯着她上了船。

司空湖在城里租了一座大宅子,过上了幸福的隐士生活。

见少浪剑和白小竹到,便拉着二人参观他的宅子。白小竹羡慕地说道:“好气派,大手笔,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不把它买下来,住着也安心些。”

司空湖道:“买有买的好处,租有租的好处,梁园虽好却非久留之地呐。”却压低了声音对少浪剑说:“扶余城房价已经见顶,此刻买房,铁定被套。”

白小竹心不在焉地问:“什么意思。”

司空湖冲园中小楼努努嘴,她这才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扶余城再好终究比不上中京城,住两天散散心还过得去,常年住在这就是折磨了。”

司空湖道:“说的是呢,所以我琢磨着陪她住个三五个月就回中原去。”

白小竹的神情忽然黯淡下来,微微一叹:“也不知那时候天有没有黑,你说要是终年不见光明,回去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在这天涯海角了却残生呢。”

司空湖不解白小竹今日哪来的这么大的变化,也不敢多问,恰好公野月华梳妆完毕下楼来见,两个女子手拉着手一旁说私房话去了。

司空湖引少浪剑堂上落座,两个女仆奉上茶水,因见少浪剑盯着二人看,司空湖便解释道:“是不是丑的不能看?那有什么办法,扶余城里都是有钱人,像样的婢女根本找不到,就这货色也是托了大关系弄来的,凑合着用吧。”

少浪剑道:“论拉关系的本事,我只佩服你一个。我想知道,这扶余城里是不是将有大事发生,为何我总觉得心里不安。”

司空湖道:“你心里不安,你又不是女人,是雪荷向你透露了什么吧。”

少浪剑没有正面回应。

司空湖沉吟了片刻:“要说古怪呢,也的确有些古怪,这扶余城里多的是富商巨贾,却没有中州尹家的人。也有几个不入流的小贵,大贵却一个没见着。论说做生意的鼻子是最灵敏的,这里这么多人这么多钱,可你看却没有一个在此开设银柜、票号,你说怪不怪?”

少浪剑道:“这能说明什么?”

司空湖道:“有钱的不如有权的,钱能通神不假,但终究不如神。”

少浪剑点点头:“看来此地不宜久留。”

司空湖道:“我也正有此意,我打算过两天带着月华去百浪看看。”

说到公野月华,少浪剑把头直摇:“你不该把她带来。”

司空湖道:“我也是没办法。你知道上次在路上行刺你和公野兰的人是谁吗?说出来你都不信,是公野函。想知道原因吗,因为争宠,争谁的宠,柏妳!说起来你们俩都被她玩弄了,这个女人的心肠太恶毒了,明知道皇帝和太皇太妃要把她许给公野函,却偏偏黏着你,你可别以为人家是痴情,人家是借刀杀人呢。你过去的罪过她,时过境迁,你以为没事了,可人家不这么想,这就叫小女子报仇十年只是个开始。

少浪剑道:“这也不过是你的猜测。”

司空湖道:“那你就当故事听好了。公野函恨你跟他抢女人,所以就要杀你。如今因为小妖精被杀,彻查之下就把这件事给带了出来。这当然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要说没杀成你,就算真把你给杀了,人家也不会掉一根毛。通过这件事,我的心就冷了,这天下说到底还是他们几家的,咱们这些所谓的功勋重臣,在人家眼里无非是有些体面的家奴。所以,为了替兄弟你出气,我就把他的妹子给拐出来了。”

少浪剑道:“你可真讲义气,我真该好好谢谢你。月华是个好姑娘,她不嫌弃你是个畜生,你要好好待他。”

司空湖叫道:“说话留神点,谁是畜生,人家早就当人了好不好,而且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你不信去问她。”

少浪剑道:“使用下三滥的手段把人拐出来,你不是畜生是什么,说畜生都抬举你了,你根本就是个禽兽不如的家伙。”

司空湖道:“好,好,我不跟你争,我是畜生行了吧。话说你把白小竹拐到荒岛上,夜夜睡一个被窝却不碰人家,你是什么,你是不是不行啊。”

少浪剑目瞪口呆。

司空湖恐激怒少浪剑吃亏,忙咳嗽一声,道:“我们不要为了这种事伤了和气,不说啦,不说啦。永夜真的来了,你走的这段日子,北面草原上已经打成了一锅粥,林家扛住了,秀船家麻烦很大,扛不扛得住还是两说着呢。”

少浪剑没有说什么,秀船一族扎根幽州两百多年,根深蒂固,岂是那么容易败落的,所谓扛不住,只是不愿意扛罢了。

这些老奸巨猾临此大变之局,谁不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个个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只为自家谋利益,哪有心思为朝廷出力分忧?

林家的情况却有所不同,林家的背后有岱州大都督府和地方实力派闵氏的双重牵制,眼下还必须做做样子,而秀船家势力已成,没人能把他怎么,所以也就毫无顾忌了。

少浪剑还想问问中京城里的情况,结果发现没什么可问的,那儿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特别留心的人了。至于说赵阳宗的同门们,天下即使真的永夜了,又跟他们有何关系,他们是半神之人,尘世间的兴衰荣辱他们冷眼旁观便是。

入夜,司空湖设家宴同乐,请雪荷,却没找到人。二日午后,雪荷易容来到司空湖府上,向众人通报说:“幽州郊外的高阳城被蛮族攻破,秀船家的铁旗军全军覆没,现今十万蛮族大军正围困幽州城,皇帝已经下诏,命阿斯密震川挂帅北上。为了稳固后方,有司密令严控地方,凡有可疑之人即刻逮捕。”

雪荷提醒众人近日亦小心从事,不要招惹是非。

司空湖却对阿斯密震川挂帅出京一事感兴趣,兴致勃勃地分析道;“这是找个借口把阿斯密震川赶出京城,如此一来驻屯京洛之间的兵马尽入北川郡王一人之手,父子之争,儿子占上风啦。”

白小竹道:“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司空湖道:“大有关系啊!我估摸着不久将有一次大的移民潮出现,无数有钱人将如飞蛾一般逃出京洛涌进扶余岛这个大火坑。阿浪,我看你那地方也可以拾掇拾掇,说不定能坑几个冤大头呢。”

少浪剑道:“你有兴趣只管折腾去,我是没有半点兴趣。”

因见雪荷还有话说,便压压手示意司空湖这话题到此为止,不要再啰嗦了。

雪荷瞅了眼白小竹,说道:“刚刚接到消息,因博浪海中白公山上白氏公然抗拒官军抓捕,新任南州大都督盛世景奏请调用驻扎在百浪岛上的水师南下助战。皇帝已经恩准,大军将在七日后途经扶余城外,司夜监要求地方严控地面,防止走漏消息。”

司空湖惊叫道:“打白公山调用百**师,盛世景脑子坏了吧,百**师都是大海船,能进博浪海吗?”

忽惊叫道:“完蛋!百**师一走,百浪、扶余就成了两座空岛,谁还来这购地置业,完了,完了,地皮炒不起来了,没发财机会了。”

白小竹道:“说的就跟你有钱去炒地皮一样。”

司空湖道:“我没钱,你有钱,行了吧。唉,我说雪荷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跑来告诉你,百**师要南下打白公山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你还是白家的女儿吗?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时嘴贱又道:“我甚至怀疑你是不是你爹亲生的。”

白小竹拍案叫道:“你再说一遍!”

公野月华一边喝司空湖闭嘴,一边安抚白小竹,说道:“我听越哥哥说,国朝有五大水师,分别是驻屯京洛腹心的禁军水师,驻守南州的江南水师,炎州的炎海水师,幽州的天海关水师,还有就是驻屯百浪岛控御万里海疆的百**师,百**师位居六大水师之首,装备的都是极大极坚固的海船,战力非同小可。其他水师的调动需要枢密院的调兵符,唯有百**师的调动必须有皇帝的亲笔押注。传说风暴海和安息海交汇处的海下有一个蜃国,国力很强盛,百**师正是为了镇压蜃国而设,由此可知其非同一般了。”

白小竹道:“什么蜃国,不过是无聊的传言罢了。既然说到是大海船,那便好了,江南的河湖水沼走走平底的小船罢了,大海船来,就等着搁浅吧。”

少浪剑不清楚江南的水文情况,未敢插嘴。

一时将小竹单独叫出来,带到庭中花园里,劝道:“这一世界只有一个大洲,大洲之外尽是海洋,中土的东面乃是一片无尽的**,近海处有百浪、扶余、白济三座大岛,其周围密布数以千万计的小岛,中土之人以为这些岛就是天边,其实不然,天外有天,天是没有边的。海虽没有天大,也是无边无际,岛外有岛,海下有国,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蜃国并非虚构,乃是实有其事,其国大致在百浪、扶余岛以东,其国中之民人形而有鱼鳃,体有黏液,体味腥恶,因与鲛人有几分类似,也称作鲛人,却又因他们普遍较南方鲛人雄壮高大,故在名字前加了个‘大’字,称之为‘大鲛人’。

“第三王朝时赵阳山以东地区,就是现在的海州、洪州一带,湖沼星罗棋布,河渠纵横,四通八达,物产也丰饶,大鲛人占据此处,建立部落,结成联盟,与中原的人族相对抗,胜多败少,势力一度延伸至赵阳山以西。第三王朝末,气候变冷,海水滑落,海州、洪州一带逐渐隆起为陆地,蜃国势力转衰。第四王朝最有名的大前王连续发动六次东征,斩杀十万大鲛人,剥其皮,抽其骨,制成战鼓一万面,讲武于东海之滨,声威震布天下。第三王朝的末世王敬服其德威,主动禅让,由此终结了第三王朝,开启了第四王朝的序幕。自此以后,大鲛人退守海外三岛,也就是现在的百浪、扶余、白济,此后数千年势力日渐衰微,乃至仅有的这三个岛屿也保守不住,最后遁入海底,在海中建国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