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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太上皇的秘密

司空湖送走二人,回来见少浪剑,察言观色良久,方道:“要有大事发生?”

少浪剑道;“你想说什么?”

司空湖道:“我记得一百多年前谷阳门翼护皇室,后来是圆真教,后来又被你们赵阳宗占了先,后来你们犯了众怒被赶出中京城,这才有了神将门进京。而今神将门自己不争气,内斗的内斗,跑路的跑路,贵派要趁虚而入,强势进京了吧。”

少浪剑道:“是与不是,我都跟傻子一样受人愚弄。”

司空湖道:“何必长吁短叹呢,要我说这也不错,贵派强势进京,以后中京城就是你们的了,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终归到底还是咱们大家的。有了赵阳宗撑腰,你还用怕小妖精纠缠你吗,甩她几个大耳刮子,她也不敢吭声哇,哇哈哈哈。”

少浪剑却没有他的这份好心情,他一直以来渴望着重归师门,如今心愿达成,还做了赵阳宗的内室弟子,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快乐,眼下的这个赵阳宗跟以前的还是一个吗,这些人还是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些吗,为何会让人觉得如此心寒,如此烦躁?

……

明诚太子是柏焉的长子,若是活到现在也有四十多岁了,他以嫡长子的身份在柏焉还是郡王时就是世子,一直到柏焉称帝又成了太子,他做太子十五年,贤德之名遍布天下。但随着德隆皇后被打入冷宫,明诚太子的地位也岌岌可危,终于在他三十一岁的生辰宴会后暴病而终。

据说他是裸死在柏焉的一个妃嫔身上,柏焉暴怒之下将东宫近九成官员处死,东宫有封号的妃妇被勒令自尽,宫女被打入浣衣院充作军妓,近侍皇太子的内侍被处以凌迟。

因这一连串残酷的事件,明诚太子的死成了皇朝一个十分忌讳的话题,少有人敢提起,至于他的死因自然也就成了一个谜。

在明诚太子贤德之名遍布天下时,柏韧还只是一个很不受宠的郡王,母妃失宠被幽禁离宫,他的前程一片黯淡。

登基称帝做皇帝,在当时绝对是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明诚太子不仅修德于外,对诸位兄弟也十分友爱,从未因为柏韧受冷落而轻视他,这让柏韧发自内心的感激,时至今日,每年明诚太子的忌日他都会到大圆真堂祭拜他。

而今他做了皇帝,却仍不改初衷,只是行事更加谨慎了些。

忌日这天,他悄悄出了宫,在离宫不远的一座皇家小圣音堂设下祭堂。为了削弱太上皇的权威,柏韧又为明诚太子翻案的冲动,但眼下显然还不是时候。故而这场祭礼隆重却很低调,既要向外界传达一个明确的信号,却又不至于激怒某人。

祭礼结束,皇帝在后堂小憩时,随行的卢士良屏退一干闲人,请示柏韧是否把人带来,柏韧端起茶碗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两日前,一位前朝重臣向他进言,请他私下召见两个江湖异人,说有一些极机密的事要当面呈报。

那位重臣没说江湖人的身份,柏韧也没有多问,因为他知道来者是谁。

陪同那两个江湖人来面圣的是少浪剑,这是卢士良的建议,得到了他的首肯。江湖人多异术,的确需要一位修为精深的人在一旁护卫,而他身边的六名神堂武士都是太上皇遗留给他的,他并不能完全信任。

来者虽系江湖人士,对宫廷礼数却十分精通,对他这位天子也十分敬重,这让柏韧心里很高兴,对他们说的话一开始就深信不疑。

来人向他呈递的物件令他极为震惊,他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连夜召圆真教教首那扶普石进宫。大昌法难后,圆真教失去国教的尊荣,但名义上还是国教。按照真龙朝的体制,圆真教的教首例享国师的荣耀,那扶普石现在还是真龙朝的国师,顶着教首的名号居住在四方城大圣音堂内。

“普石”这个名字取的好,他的确朴实的像块普通的石头,浑身毫无仙风道骨,甚至还有一种上流社会极少见的恶俗。

皇帝是打心眼里瞧不起那扶普石,但今晚却不得不借助他的名声。

他让那扶普石辨认龙骸骨上的汨罗文。

那扶普石跪在地上,伸长了脖子,就着灯烛研究了半天,终于磕磕巴巴地念了出来,然后一脸懵懂地望向强压着内心狂喜的皇帝。

皇帝却挥挥手让他退下。

神谕是真的,凭这个,他可以立即让白家兄妹滚蛋,既然神谕是真的,很多事情就必须改弦更张,如如不动已经行不通了,必须立即动起来,也只有动起来,乱起来,他才能浑水摸鱼,乘机把天下至高的权力抓在自己手里,从此做个像模像样的真皇帝!

他志向高远,雄才大略,怎能是一个傀儡?!

他在心里不停地告诫自己要冷静,要静心,要稳住,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沉得住气,临大事而有静气,才是成大事的样子,万万急切不得。

他叮嘱少浪剑将两位使者带出宫去,妥善安顿起来,等待他的随时召唤。

然后,他果断启用自己安插在枢密院立的亲信,要他去证实一件事。

枢密院位于中极宫内,是环绕中极殿的极少数几个核心要害部门之一,但从外表看这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宫廷小院,内外两重,二十几间房舍,桌椅柜橱破旧不堪,且早已人满为患。那些名重天下的枢密使、内史们都憋屈地挤在一间间阴冷昏暗的小屋子里。然而就是在这个毫不起眼的小院子里却隐藏着整个真龙朝最高最要害的军事机密。

夜色已深,紫府内绝大多数的宫苑此刻都已进入沉睡,但此处依旧灯火通明,这里没有日夜黑白的交替,这里永远忙碌。

一份机密军报从特殊孔道进入后院收发室,干练的执事手脚麻利地查验,拆封,登记,分类,然后由专人递送相关主事官员,既然是急件,谁也不敢怠慢,虽然枢密院处置的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军国要事。

这份军报很快到了当值内史蒙琏的手里,他有些激动,因为刚刚才有人告诉他要万分留心这件密件,可巧就来了。这就是天意,若再迟上一刻钟,他就要交班,那时候再想拿回这个东西可就要费上九牛二虎之力了。

蒙琏狠劲地搓了搓手,把手搓热乎了,又活动了一下手指,这才拆开军报,匆匆看过主事官员写的摘要,便认真阅读起正文来。

阅读完毕又将摘要看了一遍,待胸中已有成竹,这便唤来机要,将军报交给他保管,自己立即起身整理衣冠。

同样是急件,同样是军国大事,也有轻重缓急之分,这件急件急且重要,所以相关人员拿到手后,必须立即上报。

一盏茶的功夫后,枢密使谢弓被人用轿子抬着进了枢密院侧门,他是这宫中少有的几个被特许可以乘车马行走的内臣,原因很简单,他的双腿在十年前被人打断了。

打断他双腿的正是太上皇柏妳,因为一份紧急军报未能及时呈报,柏焉一怒之下便亲手打断了他的双腿,当然人才难得,谢弓最终还是背留任,并在一年前做上了枢密使的宝座。

“蒙内史,是何急报,非得晚上唤醒老夫吗,你不知道服了药被人叫醒,那个难受,简直是万蚂噬心,苦不堪言。”

谢弓自称身染重疾,已经向柏韧递交了辞呈,只是眼下未有合适人选,故而暂时留用,他现在已经处于半隐退状态。

“下官该死,只是此事十分重要,下官着实做不了主。”

蒙琏说着命机要将军报呈上,谢弓就着灯烛看了一遍,不觉面色尽失,颤声说道:“怎么会来的如此之快?这,这,这可怎么得了,快,快……”

蒙琏连忙起身吩咐左右:“准备乘舆,枢密要面圣。”

柏韧一夜都在等这个东西,拿到手后故作惊讶之色,连声问谢弓和蒙琏:“这是真的,不会是边军贪功误报。”谢弓嗫嚅不能言,蒙琏壮着胆子道:“这是灭九族的重罪,无人敢误报?”柏韧瞪大了眼睛:“无人敢误报,林氏也不敢?”谢弓和蒙琏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搭腔。

柏韧狠狠地瞪了二人一眼,背着手在堂上急走了几个来回,立定身,对枢密使和枢密内史说道:“兹事体大,得立即奏报太上皇知道,谢弓,不,蒙琏你随朕连夜出京。”

谢弓和蒙琏一起叩头劝谏,此去太上皇居住的三山郡上三山有一百二十里地,走水路虽然方便,却慢,走旱路倒是快,却是凶险重重。

天子一身系天下安危,怎能冒这个险?

因此柏韧虽然急躁,却也只能接受两个人的劝谏,命蒙琏立即赴上三山,向太上皇奏报此事。

……

三山郡,上三山,距离中京城一百二十里,千里平原一座山,山势若盘龙卧野,风景如画,地有灵源,水路交通便捷。自真龙朝建国后便成为皇家禁苑,柏焉退居太上皇后,先在九重宫里住了一段时日,然后便迁居至此。

宫楼深重,碧水横流,京城王气尽归于此。自柏焉迁居于此,这里就成为了帝国真正的核心。

夜已深,太上皇的寝宫内却依旧灯火通明,四周幕帘低垂,但殿内的春色依旧一览无余,只是春色虽艳,却也无人敢偷窥。

柏焉的心腹亲信们正身披重甲,夜宿于殿阁之外,戒备之森严远甚九重宫。

龙榻上玉体横陈,一宫妃媚眼如丝,微笑着接受太上皇帝的爱抚。她锻身至精钢境,内丹已是赤火丹,在真阳气的滋润下,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被涂抹的干干净净。

她的身材、肌肤可以用完美无瑕来形容。

反观跪伏在她面前的柏焉却已老态龙钟,他身材臃肿,皮肤松弛,小腿胳膊上青筋虬曲如恶心的虫子,脸上、后背上满是褐色的斑点。

“这么多年了,你却是越活越年轻,而朕……”

他话未说完,嘴里已经被塞进一颗弹丸,美人儿柔媚地望着他,柔若无骨的小手在他脸庞上轻轻一划。柏焉便像吃炒黄豆一样咯嘣咯嘣地嚼碎了弹丸。一股热气自幽府处升腾,迅即走遍全身,晦暗的双眸陡然通明,他业已衰老的躯体骤然萌发了青春的活力。

“朕这次要玩骑马打仗。”

“来呀。”

美人咯咯一笑,从老将的手里滑了出去。

“还敢跑,哪里跑!”

英姿勃发的老将纵身前扑,凶猛如豹,小白羊腻滑如蛇,左突右窜,咯咯娇笑。老将双手变鹰爪,左扑右腾,终于将小白羊死死按住。

丹丸药力有限,老将很快从马上摔了下来,四肢朝天,呼呼喘气,浑身冷汗淋漓。

内侍赶紧上前,用柔软的丝绢为他擦拭,他很讨厌这个时候有外人打搅,但此刻他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

呼呼喘了一阵子,又喝了口美人亲手调制的汤羹,柏焉的精神恢复了一些。

“这药越来越差了,朕还没尽兴呢。”

“来日方长,不贪在这一时。”

“为何朕跟你在一起总觉得不够,你所幸搬进宫来,我们日夜厮守,如何?”

女人摇了摇头,在他眉心点了一指:“好个贪心的皇帝,天下都是你的,我也是你的,为何还要这么贪?留神吃多了化不开食。”

太上皇笑了笑,挣扎着坐起来,将美人搂在话里,僵硬的手指滑过她如缎子般的肌骨,内心又一次开始蠢动。偏偏女人这个时候转过身来,红艳艳的嘴唇在他脸上啄了一下。老将猛力一声怒吼,再度将猎物扑倒在地,跨马提枪直上,狠了命冲刺,早已力不从心地败阵下来,虽然时短,带来的愉悦却是前所未有的。

他勉力支撑着身体,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他的美人,不觉感慨唏嘘:“朕到底是衰老了,凡人再强横总敌不过岁月的摧折。可你不同,你还是这般年轻,岁月在你的身上非但找不到一丝痕迹,甚至,你还变得越来越年轻,越来越美。”

美人咯咯一阵娇笑,捧起他赤红的脸庞,将一枚红丸塞进他的嘴里。柏焉却吐出来托在掌心,摇摇头道:“每一刻的欢愉过后,留给朕的总是无尽的遗憾。”美人儿劈手抢过丹药,在他下巴上一点一戳,柏焉便自动张开了嘴,丹药滑入,瞬间就让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提枪再上马,又是一场混战。

两下香汗淋漓,少顷,柏焉呼呼沉睡过去。这美人儿翻了个身,起身倒了一杯酒擎在手中,慢慢地品着。一名扎双髻的女童滑进来,瞅了眼软烂成泥的柏焉,向美人儿说道:“这具肉身彻底衰朽了,再好的药也保不住了。”

美人儿托住她的下巴,冷笑道:“你想说什么?”

女童赔上笑容:“不敢。”

美人丢开她,再瞅他一眼,笑意收敛:“我自有分寸。”

……

柏焉一觉醒来,殿外已经红日高照。

他浑身无力,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痛,不僵麻。两名内侍扶他起身梳洗,报孟柱求见,见柏焉没有拒绝的意思,便通知孟柱进来。

孟柱报说枢密院内史蒙琏就在门外等候,有要紧军情面奏。

柏焉嗯了一声,呆呆地坐着,如一坨烂肉。

蒙琏简要地奏报了昨夜收到的林州边报,柏焉目光呆滞地问:“何必报我,皇帝处置便可。”不待蒙琏多解释,便挥手送人。

孟柱用眼色止住蒙琏,引他出去,公事公办道:“内史还是请回吧,太上皇今该午睡了。”蒙琏做为难之状,支吾良久,方发一声叹,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眸中渐渐透露出喜色。

孟柱望着他的背影远去,哼了一声,折回身进殿,却见柏焉依旧烂肉一般坐着,心里倒是咯噔一下,暗道:“到底岁月不饶人,老不死的看来时日无多了。”

柏焉呆坐了一会儿,忽然神经质地一跳:“东面来的客人到了没有?”

孟柱回道:“子时才能到。”

柏焉眸中的那丝神色一闪即逝,耷拉着脸皮,又变回烂肉状态,许久之后,他方睁开眼道:“让惠嫔、成美人过来替朕捏捏。孟柱,你记得客人到了,一定叫醒我。”

说这话哼哼唧唧起身来,在一干内侍的簇拥下向后殿走去。

惠嫔、成美人都只才二十上下,貌美如花,即便是美人扎堆的后宫也是佼佼者,但她们俩得宠可不是靠脸蛋和什么才情,而是一双巧手。

在两双精巧小手的伺候下,太上皇终于暂时忘却了一身烦恼,安心入睡了。

一觉醒来,天色已黑,孟柱候在殿外,柏焉屏退左右,独招孟柱近前服侍。一刻钟后,君臣来到山后的温泉殿。

这殿建在高高的宫台之上,宏丽异常,殿内按照山川地理形势布置,将三座温泉串联起来,汇聚成一面海,一条河。

武梅珺就在河海交汇处沐浴。

柏焉紧步向前,撩衣跪拜。武梅珺却大方地邀请他一起下“海”来洗洗风尘。

柏焉竟有些害羞地迟疑了一下,这才命宽衣解带。他臃肿衰败的身体坦露无疑,皮肤黯淡无光,松垮难看,周身上下布满了黄褐色肌瘤,这还只是表面,他体内的脏器多已衰竭,黏糊糊的粘在一起,像一团化不开的脓鼻涕。

来见武梅珺之前,他已经服了一颗丹药,此刻药劲过去,他忽然衰老的厉害,甚至连站立和睁眼都成了问题。

武梅珺没有说话,侍立一旁的一名童子将一枚红色丹药递给柏焉,柏焉毫不犹豫地服了下去,热气自幽府慢慢升腾,一丝丝浸润着筋脉和脏器,熨平了他身体的每一处伤痛,他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眼睛也有了光泽,整个人忽然年轻了四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