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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章 江南苏家

春末夏初,南州平江府境内花团锦簇,暖风熏人。位于城南燕子湖上的宁风山庄更是美的令人心醉。只是如此美景,平江府的人也只能过过眼瘾,乘船远远观赏一下,绝无一个人敢随意靠过去,只因这处山庄是江南苏氏的产业。

这一日,山庄内外戒备森严,庄客持弓驾船游弋在湖面上,阻止一切游船靠近。苏家四大总管顾云山、顾云海、顾云天、顾云涯穿戴整齐,面色肃穆,天刚蒙蒙亮就从城里赶了过来,督促内外家人把山庄里里外外彻底清扫了一遍,末了又来到后园的风来亭,四人亲自动手将亭子内外擦拭了一遍,这才洗脸,洗手,重新漱了口,匆匆赶到内码头。

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两艘乌篷船穿过水门,其中一艘在内码头靠了岸,挡帘打开,先跳出来一个俊秀少妇,一双明眸带着刀子似的,从四大总管脸上逐次扫过。

顾云天、顾云涯年轻脸嫩,被她这目光一扫,不觉脸颊红烫,顾云涯甚至低下了头。少妇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传夫人的话,将人都撤去。”

顾云山、顾云海两兄弟连忙将侍奉在码头上的人都撤走,这少妇确认四周无外人后,这才回身将挡帘打开,先出来两个垂髫少女,又是两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最后才迎出来一位雍容华贵、姿容绝美的贵妇人来。

“给夫人请安。”

四大总管撩衣跪拜,贵妇人淡淡一笑:“不必多礼。”

她就是宁风山庄庄主苏清迈的夫人衣氏,免了四总管的礼后便向庄内走去,四总管随之而行,顾云海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眼仍停在水面上的那艘乌篷船,不动声色地哼了声,来人行踪太过诡秘,竟连他们四人都要瞒着。

路上,四大总管分别禀报家里的大小事务。衣夫人听着,淡淡地笑着,时而颔首认可,时而秀眉微蹙表达不满,四总管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口。

四人禀报完毕,顾云山躬身请示:“请夫人示下。”

“云涯愈发能干了,自今日起兼任内库账房副理。再传我的话:端午节,内外加赏。”最后又对顾云山说:“让越儿和振儿去老爷书房候着,大人的事小孩子就不要参和了。”

说时,衣夫人来到一座幽静的小院前,四大总管和家人止住脚步,衣夫人转过身对身边的侍女、婆妇道:“你们也退下吧。”

众人纷纷退避,衣夫人整整衣冠推门进了小院,这处小院是庄主苏清迈的炼丹堂,清修之人最忌外人打搅,便是衣夫人来此也需要通报。

为衣夫人通报的是苏清迈的侍药童子花鬘。

“请夫人稍候,师父正在做早课。”

花鬘只是苏清迈的侍药童子,但这小厮鬼心眼多,人前人后都称呼苏清迈为师父,苏清迈性情恬淡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外人听来却就别有滋味在心头了。

做妻子的被丈夫身边的童子挡在了门外,衣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但她没有发作,而是对花鬘说:“请禀告你师父,我就在外面等。”

说罢瞪了花鬘一眼,迈步到院中看花。

送走衣夫人,花鬘没有进去禀报,一早他就得到苏清迈的吩咐,除非天塌了,否则任何人都不得打搅他,这个任何人里自然包括衣夫人在内。

衣夫人在门外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方才见到自己的丈夫,苏清迈炼了一炉丹药正要出门会客,听衣夫人说内兄来了,有要事相商,忙道:“他人在何处?为何不早报?”衣夫人望了眼花鬘,笑道:“他来的匆急,你总得容他用了早饭嘛。”见丈夫一脸的猴急,忙又道:“他在后园老地方等你。”

衣夫人出身世家名门,是江南总盟盟主衣凤鸣的幼妹,来人名叫衣天罡,是她的二哥。衣天罡不仅是苏清迈的内兄,也是他的谋逆之交,甚至还是苏清迈和衣夫人的媒人。

宁风山庄独占一座湖心岛,后园建在一座小山包上,山顶有处凉亭,名曰风来,衣天罡已在此等候多时,他和苏清迈是老朋友了,见了面也不多客套。

四下无人,衣天罡直明来意:“你这趟去西京府可曾听到有什么传闻?”

苏清迈道:“有话但说,此间并无第三人。”

衣天罡盯着苏清迈的眼睛看了一会,却是一叹:“我也相信这件事跟你没有任何瓜葛,但神匠府的人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神匠府?我跟他们有什么瓜葛?究竟出了什么事?”

“符石兰这个人你听说过吗?”

“哼,她不是赵盐的侍婢吗,赵盐破境成神,她留在了赵阳山,跟洪洞和倒山两个人都不清不楚的,后来下山嫁给了神匠府的牛百岁,这老牛对她是百依百顺,把好端端的神匠府搞的乌烟瘴气。”说到这,苏清迈诧异地问衣天罡:“这跟我有什么干系?”

“唉,此事说来话长,符石兰的儿子在冥州让人杀了!她如今是大动肝火。”

“你是说牛炯阳?那个到处惹是生非的纨绔子?他的死活与我有什么干系,我跟他从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这里没有第三双耳朵,此事真的跟你半点无关?”

苏清迈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倒是想有点干系,可惜我不够格,她的儿子,我哪有本事去杀?”衣天罡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牛百岁耳根子软,一定会派人来江南查访,你恰巧去过冥州,万事当心,千万不要跟他们起冲突。”

苏清迈击案冷笑:“我宁风山庄是泥捏的吗,凭他想来就来,想查就查?”

“你先别动怒,你听我说,传言赵盐神降在即,洪洞、倒山、因妙雪都怕符石兰这么闹下去自己下不来台,所以连总盟的意思,让他查查也好,查了她就没话说了。”

“她是没话说了,我的脸往哪搁?凭什么?只因我去了一趟冥州?我去冥州还不是为了……”

苏清迈的话还没说完,衣天罡已经紧张的站了起来,苏清迈也警觉起来,顿时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二人重新落座,苏清迈低头思忖片刻,铁黑的脸稍稍舒缓:“既然连总盟说话了,我遵命便是,但若查不出什么,我希望能有个交代。”

衣天罡四处瞅了眼,将身子向前探了探,压低了嗓音:“曹凤明年六月会来南州,我请他到你庄上住两天,他答应了,越儿和振儿的事我看大有希望。”

苏清迈听了这话,脸上的愁闷一扫而空。曹凤是天武会七长老之一,而天武会执掌天下武者评定大权,苏清迈的两个儿子苏越和苏振都已经长大成人,若能得到天武会的眷顾,被评定为高阶武士,对他们的前途将大有裨益。

被人无端怀疑是屈辱,让人搜家更是耻辱,但这些跟两个儿子的前程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送走衣天罡,苏清迈则独自一人来到后院的祠堂,拜了列祖列宗,打开一侧的密室走了进去。

这间密室里存放着一些最私密的东西,很多是连衣夫人都不能沾手的,但此刻他们也不再安全,牛百岁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一定会查到这里!

想到自己的隐私即将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苏清迈顿感胸闷难当,他强压心中的愤懑,走到墙壁前,转动古董架上的一只青花瓷瓶,却听得咯咯一声轰响,陈列架向左侧移开,藏在密室里的密室露了出来。

他迈步走进去,从一堆名贵的书画中翻出一只破旧的木盒,打开木盒,是一串珠花,但这只是掩饰,真正的东西藏在珠花下的夹层里,是一颗圆溜溜的灰褐色石头。

扶风郡城外的那个少年临死前委托他把石头交到赵阳院,他也曾发誓要帮这个忙,但现在这个忙却帮不成了。

赵阳院是赵阳宗设在尘世间的接引所,这个少年必与赵阳宗有关,而符石兰儿子的死只怕跟赵阳宗也脱不了干系,他不想跟这事有任何的瓜葛。这块石头的来历他说不清,说不清的东西很有可能带来祸患,他要清除一切隐患。

他攥着石头离开祠堂,穿过一道偏门,来到山庄的铸剑室。江南世家子弟大都有两件嗜好:炼丹和铸剑。苏清迈也不能免俗,铸剑室内火焰熊熊,却空无一人,苏清迈来此之前已经吩咐花鬘将人调走了。

他掏出那块圆溜溜的石头,在手中把玩了一番,虽不明此物为何,却凭直觉知道这是一件罕见的异宝,可惜自己福泽浅薄,受用不起这样的好东西。

苏清迈最后叹息了一声,将石头放在了铁砧中央,选了一把趁手的铁锤,丹田叫力,运于双臂,猛然间手起锤落,本该在铁锤和铁砧间粉身碎骨的小石头却噗地滑了出去,击穿砖墙射到了院中。

却听得啊地一声惨叫,苏清迈大惊失色,随即跳了出去。

空落落的院子里趴着一个少年,此刻昏迷不醒,血正从身下流出来,也不知伤在了哪,那枚肇事的石子就落在他的身边,苏清迈弯腰捡起那枚沾染了人血的石子,它的上面已经有了一道极深的裂缝。

“真是一件好宝贝啊。”

苏清迈重新回到铸剑室,将之重新放在铁砧上,操起铁锤连击数次,石头彻底粉碎。苏清迈取出手绢,小心翼翼地将石屑收集起来,用袖子将铁砧擦拭干净,铁锤放回原处。

他走到熊熊燃烧的炭火炉前,将手绢和里面包着的石屑扔了进去。

这炉火可以融化最坚硬的青钢,炼化这些石屑料必也不在话下。

做完这一切,苏清迈沿原路还回祠堂密室,一切都像没发生过一样。晚饭时,管家顾云山回事时,提到铸剑室有个烧火的小厮下午搬运焦炭时不慎摔了一跤,把脑袋磕破了,此刻仍旧昏迷不醒。

苏清迈淡淡地说了声:“打发去历阳镇养着,别污了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