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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小妖精

大殿里有一股浓重的麟硝石味,还有一些焦糊味,胖瘦二人把骷髅放在廊下,并肩走了进去。

“养你们有个屁用,本宫要的你们一样都寻不来,你们信不信本宫怒了,把你们一个个制成人彘?”

一片跪地哀告声,七嘴八舌的讨饶声,然后就听得一声清脆的瓷器的碎裂声。

“宫主,赵某、杨某回来了。”

“你们两个王八……咦,你们找到啦?”

“回禀宫主,我们在大泽郡寻得一个极好的贡奉,献于宫主驾前。”

胖子话刚说完,一股寒风便从他耳边滑过,一条人影只是晃了一下便到了大殿门口,他心里咯噔一下:几日不见,宫主的修为又精进了。

“嗯,还算不错。”一个脸只巴掌大的娇小少女,偏偏穿着一件宽大厚重的紫袍大氅,她如一阵风般掠过,端起赵某、杨某寻回的那具骷髅,仔细地端详,脸上露出笑容。她笑起来的样子如夜花灿烂,摄人心魄。赵某和杨某竟然心里悸动了一下,他们马上警觉起来,立即收摄心神,一时间冷汗淋漓,战栗不已。

“咦,怎么还有块锁魂珠,是你们弄的?”

“不不不,是原来就有的,钻了孔,怕是不合用了。”

“废话,当然不合用了,否则这就是个废物!”

少女横眉立目,忽然不高兴起来,赵某、杨某只觉得脊梁骨上冷气嗖嗖,吓的连气也不敢喘一口。

少女却又抿嘴笑了起来,笑的很邪魅。

她从腰间取下一个黄金葫芦,小心翼翼地倒出一颗金珠,拈在指尖,右手打了个手势,骷髅的嘴巴自然张开了。

她扑哧一笑,骂道:“傻瓜,这不是给你吃的。”言罢,出手如电在骷髅的眉心点了一指,她的手温软白皙,似若无骨,骷髅的头上却多了一个圆洞。少女将金珠平托出去,金珠嗖地一声射进骷髅的眉心圆洞里,悬在颅骨空腔里,发出幽蓝色的光芒。

少女接过一个银面具递上来的符贴,往圆洞上一贴。

她双手交错,捏成法诀,闭上眼睛,以极快的速度念起一篇咒语,但见这骷髅的头颅骤然间光华夺目,浑身起了巨大的反应,霎时间就由一具灰突突的颓败枯骨变成了一具闪烁着银白色迷人光泽的骷髅。

它的骨骼上浑然像镀了一层银,黑洞洞的眼窝里燃起了两团碧幽幽的火焰,它的嘴巴动了两下,嘎嘎两声,忽然发声问道:“我是谁,我怎么会在这?你是谁,你对我做了什么。”

小妖精喜滋滋地看着茫然失措的骷髅,拍拍手,歪着脑袋问:“你的前世记忆还残留多少?你哑巴啦,看来你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也好,你记清楚了,以后,你就叫妙精精,是我柏妳的随扈,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可是我的前世是男子,侍候宫主,不大方便。”

“呦,你还在乎这些,真是难得啊。”

“是啊,是啊,嘎嘎。”

“不过我不在乎,你呢,不过是个骷髅,就像阿猫阿狗一样,有什么不方便的,我都要不在乎,你在乎什么。”

“是啊,是啊,嘎嘎。”

“嘴巴不利索就少说两句,我不喜欢我的家宠嘴巴碎叨,尤其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你要是不识相留神我敲碎你的骨头,收回你的灵珠。”

“啊,不敢,不敢,嘎嘎。”

“闭嘴。”

“闭嘴,闭嘴,我闭嘴。”

骷髅捂住嘴巴不吭声了,它的滑稽惹来少女的扑哧一笑。

“这个家宠还不错,赵某、杨某,交给你们仔细调教三天,然后交给齐某、姜某,教教规矩,我七日后回来,要是我不满意,我就……”

“我知道,敲碎头骨,收回灵珠。”骷髅捂着嘴怯怯地说,表情很滑稽。

“算你识相。”

大殿门口传来一声鹤鸣,一只巨大的白鹤落在的大殿门口,柏妳振臂而起,如一片彩色的枯叶,飘飘荡荡,正好骑在白鹤的脖子上,白鹤抖一抖翅膀,旋即消失在了月空。

女主人一去,大殿里的气氛顿时和缓了许多。

“这死骷髅还真不错。”

“嗯,的确不错,必须好好调教一番,方不辜负了这颗上等灵珠。”

赵某和杨某直起腰干围着骷髅评头论足,骷髅低眉哈腰,讨好地望着二人。忽然,它的眼眶里蓝色的焰火抖颤了一下,二人大惊失色,急忙转身时,已经来不及了,对手扭曲了时空,让他们近乎巅峰级的修为无力施展,只能一败涂地。

“呃,你是谁?”骷髅茫然地问道。

旋即他的脑袋便被人拧了下来,“呃,你到底是谁,你怎么可以如此无礼,我是柏妳的仆人,你不能这样对我。”

来人一言不发,抖开一个绒布口袋将骷髅头装进去,往腰间一系,乘着一股冷风飘然而去。

“得手了?”司空湖焦急地问道,追踪柏妳的两个手下,他没有参与,因为他的修为不见得比二人高明,强行跟踪恐怕会暴露行踪,但司空湖并没有止步,他随后还是赶到了大泽湖边,隐蔽在一丛芦苇里接应少浪剑。

少浪剑点点头,用手拍拍腰间的包袱:“这家伙很诚实。”

……

中京城,九重宫,应天门外,负责外围警戒的监门卫士卒坚持要搜查司空湖随身携带的一个包袱,司空湖坚决不肯让步,正僵持之际,太子詹事陈维走了出来,咳嗽了一声向司空湖喝道:“禁宫有禁宫的规矩,岂可因人而破,速将包袱打开。”

司空湖这才悻悻地将包裹打开了,是一件硕大的玉石。

“你们可仔细察看清楚了,这里面是否藏有窝弓毒药,要是这玩意进宫惹了祸可不管我的事。”司空湖人前丢了面子,现在必须找回来,故意发狠找茬。

监门卫的甲士根本不理睬他,他们仔细检查了这块玉石,挥手示意放行,司空湖却把东西往少浪剑怀里一塞,瞪了陈维一眼,嘿嘿道:“人家不欢迎咱,咱没必要去讨这个闲气,你们忙吧,我走了。”说罢扬长而去。

九重宫的每座宫门都有神将门布设的像阵,像司空湖这样的兽族根本无法靠近,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有些不甘心这趟辛苦的功劳都被少浪剑一个人占了,故而怀着一颗侥幸的心跟了过来,但事实再一次告诉他这里真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应天门外盘踞着的三条火龙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他若敢再向前一步,那三条火龙非得扑上来吞了他。

不仅火龙,门外广场上游弋着的阴兵对他也很不友好,这些死人兵本来是用来防备灵族,现在却也跑过来为难他。这些面无表情的东西,虽不像火龙那样张牙舞爪,却个个心狠手辣,出手无情,说杀人就杀人,事先不会有任何征兆。

司空湖很快做出了权衡,三十六计走为上。

面对监门卫的质疑,少浪剑解释道:“乡下人脾气大,诸位多包涵。”说罢跟着太子詹事陈维一起进了九重宫。

九重宫是对整个第九区的称谓,实际上这座建在金山上的宫苑也有内外之分,最外一层(第一阶)叫皇城,是三省六部二十四司,各寺院监卫所和禁军的驻地。皇城之内、四方城外各阶分布着大大小小数百座宫殿园林,遍布楼堂馆院,是未成年皇子、妃以下宫人的居住区。(第九阶)四方城亦有内外之分,核心的紫府为皇帝、皇后、太后、皇太子、妃以上宫人的居住区,紫府之外是宫务局、内枢密院等禁内机构所在地。

皇太子所居少阳院位于紫府之内,本来有单独向外开设的门户,胡安崇明叛乱后,少阳院的门户改朝紫府内开设,这样进少阳院就多了两次盘查。

“这是什么?”监门卫横眉立目,玉石里有一些不同寻常的波动,这让他们很紧张。

“玉石。”少浪剑淡淡答道。

“玉石?”

“殿下要的玉石,有什么问题吗?”太子詹事陈维踱步过来,鼻孔朝天问道。

“啊,没有什么,循例盘问。”一名校尉上前来说道,他双手将玉石捧还给少浪剑,态度谦卑。

陈维哼了一声,领着少浪剑径直朝少阳院走去。

少阳院内苑的一座水榭上,皇太子柏韧单独召见少浪剑,身边只有陈维陪伴。

“它,它竟然会说话?”皇太子对能说话的骷髅头十分惊讶,“骷髅怎么会说话,这是什么古怪?幻术?”

“回殿下,这不是幻术,这骷髅是有魂魄的。”

“人死魂魄散,骷髅怎么会有魂魄?”

少浪剑揭开骷髅眉心上的符贴,指着悬浮在颅腔内散发着幽蓝光芒的金珠说道:“有人利用像阵将人的魂魄禁锢在灵珠里,灵珠与骷髅结合后会让禁锢其中的魂魄觉得它还是活着的,此后的岁月里它会像人一样活下去。”

“人死魂魄散,人都死了,魂魄如何单独存在。”

“魂魄其实就是一种能量波动,在纯净结界里可以永世长存,凡尘浊世里阴阳风太甚,日消月割,能量消散,故而需要源源不断地续入能量。人的身体天造地设,可以为其续入能量,体魄结合而为人,人死魂魄散,失去庇护,终归于无。此像阵模拟纯净结界,使残存之魂魄不为阴阳风收割,故而骷髅不饮不食也一样可以存在。若是破了它的像阵,顿时魂飞魄散。”

柏韧眼睛一亮:“你是说人可以不依赖肉身而活着,用像阵就能帮人死后留住灵魂?”

少浪剑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只能给他泼一盆冷水:“人的肉身天造地设,精妙无比,只有神知其道,人不可知。而像阵只是人对天理循环之道的模拟,有诸多的缺陷,故而虽能留存魂魄,但留存的魂魄并不完整,譬如这具骷髅,它的魂魄并不完整,只是略有人的意识而已。实际上它早已忘了自己是谁。”

“唔。”皇太子对这个解释显然很失望。为了掩饰失态,他手指那颗蓝幽幽的灵珠:“这颗珠子就是你说的像阵?”

“我听他们说宫里到处都是像阵,用于祈福禳灾。对了,这个像阵怎么这么小。”

“回殿下。像阵可大可小,大的可以高山为骨,大河为脉,小的也可以浓缩于米粒上。时下泛滥的傀儡之术就是用灵珠模拟纯粹结界,拘束魂魄不散。而未腐败的尸体与骷髅又不同,它其实就是一个精巧的像阵,此像阵为天所设,非人力所为,两像阵互激后尸体可以重新为魂魄续入能量,这能量虽然微弱,但灵珠拘束的灵魂本也残缺不全,又有结界保护,故能造出傀儡之物。傀儡拥有前世的一些记忆,可以说话,甚至还能做一些其他的事。”

陈维的这套说辞其实是少浪剑告诉他的,他记忆有误,理解有限,早已漏洞百出,但忽悠柏韧却是绰绰有余。

“其他的事?”

“譬如端茶倒水,舞蹈游戏什么的。”

“唔……”皇太子将信将疑。

“个中细节,少将军和我都不甚清楚,殿下可以召牛百岁来问,他出身神将门,精通造像术。”

“那么这个东西,它……”

“骷髅只有最核心本质的记忆,因此它说的都是实话。”

这一句很关键,皇太子愣怔了半晌,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对少浪剑说:“你辛苦了。”

少浪剑起身告退。

皇太子目送少浪剑离去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不客气地问陈维:“神匠府是否也牵扯到此事中?”陈维心中一阵狂喜,自己布置了这么大的一个局,目的就是要引起太子对神匠府的不满。

“傀儡之术只是用到了造像术的一点皮毛,不能说一定与神匠府有关,这需要有进一步的证据。”

“证据?笑话!这样明白的事还需要什么证据?”柏韧发了一通脾气,又对陈维说:“柏妳越来越放肆,我绝不姑息。”

太子詹事道:“风气使然,也不能全怪郡主。”

“此风断不可长,让司夜监,还有神匠府严查,看看究竟有那些人卷入其中。”

陈维愣怔了一下,忽然就有一种心惊肉跳的震撼:被人视作书生气十足的皇太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道命令真是玄机重重啊,神匠府的幕后靠山就是神将门,而傀儡之术本就是造像术的变形,可以想象没有神将门的介入根本就玩不起来,真要遏制此风,让司夜监查访也就罢了,让神匠府介入,左手查右手那能查出什么名堂来。

皇太子明知神匠府与此脱不了,却偏偏还让神匠府来查,这份用心不可谓不深啊。

太子詹事虽然是太子宫里最有权势的官员,但在少阳院却无自己的值房,所以陈维只能站着吩咐人约见司夜监和神匠府的人,司夜监的漆白鹤火速赶到,神匠府的牛百岁却姗姗来迟,陈维朝牛百岁冷笑道:“知事大人许久不曾踏足少阳院了。”

牛百岁是个外形粗鲁的汉子,他咧嘴一笑:“废太子心术不正,老牛早就看在眼里,故而不踏足此地,新太子册封以来,老牛可是这里的常客,不信你问白鹤兄”

漆白鹤啊啊了两声算是回应,他是一身材瘦长,脸色寡白的汉子,嘴唇、下巴光溜溜的。面色永远阴沉,牛百岁整日笑呵呵的,他却从不见一丝一毫的笑容。

太子詹事哼了一声,也不跟二人绕圈子,直截了当的吧太子的吩咐布置下去,漆白鹤拱手道:“下臣定当竭尽全力。”

牛百岁也笑呵呵地说:“放心,此事包在老牛身上,必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交代。”

…………

九重宫第六阶白鹭园里,一群宦官和宫女正忙着清洗竹林小径上的血迹。

就在刚刚,南华宫的明妃在此手刃了两老仇人敬嫔和王美人,二人的尸体此刻就停在竹林深处的凉亭里。

小妖精柏妳瞅了瞅脸色惨白的敬嫔和被毁了容的王美人,啧啧有声,跑过去对正坐在湖边悠闲品茗的老娘说:“您可真是个急性子,我不是说了这两个人等我回来收拾,我都准备好了,你怎么能沉不住气呢,这是九重宫,不是南离宫,杀人是要偿命的。我看我这回是帮不了你了。”

“用不着你操心,你母妃我若连杀两个人都摆不开,岂不白在这混了许多年。”

“那倒也是,昔日艳压六宫的母亲大人又王者归来了。可笑这两个不识相的竟自己找上门来送死。”

“她们不是自己的来的,是被淑妃那个贱人哄来的。”

“是吗,这么说,淑妃娘娘这会儿八成已经在父皇面前告你状了。啧啧,自打您离开九重宫,她可就替代你艳压六宫,独占父皇啦。您可等小心留神,淑妃手段不赖。”

“赖不赖也就今晚了。”

“什么意思?您打算今晚做了她?”

“需要我动手吗?”

“需要我帮忙吗?”

“若不然我叫你回来作甚。”

“嘻嘻。杀淑妃不难,难得是女儿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留在南离宫,好冷清,好寂寞。”

“趁早绝了你的念想,你回宫只会给我闯祸,闯大祸。我问你,我临走时是怎么交代你的,不要玩傀儡之术,你为何不听?”

“我没有玩呀,您走之后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都没去。”

“是吗,那为何你炼制的骷髅会到了太子的手里?”

“啊——,这怎么可能,我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的,这个赵某、杨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们。”小妖精柏妳咬碎银牙,凶光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