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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截肢风波

看着程野头也不回的离开,孟夫人站在屋内一句话没说,此时下人们很是识趣的躲得远远的,半盏茶时间,这个强势的女人终于忍不住跪坐在地上,她伸手在眼角擦了擦,然后双手颤抖的捂住眼睛,啜泣起来。

她知道,孟家完了。

自从老爷出事,府上就传出各种疯言疯语,都说老爷挺不过这几日了,不如趁早另谋出路,总好过伺候一个死人强。

孟夫人一向容不得这样胡言乱语,她责罚了几个嘴巴管不严的下人,只是今日不听往昔,她一个妇道人家在没有老爷撑腰的时候说话是多么无力,尽管表面上毕恭毕敬,可她看得出来那些人眼中的敷衍。

不过几日时间,府上的下人已走了大半,临走时他们还顺手带走了一些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孟夫人为此大发脾气,只是于事无补,反倒让更多的人心生离意。

眼瞅着孟牛儿的伤病越来越严重,她已无力去管那些下人如何了,甚至她已经不再信任那些下人,重要的事都是亲力亲为,便是找个村里的医师,也是亲自登门,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她知道这些年帮着老爷在村里干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村里人对他们恨之入骨,也许这就是报应吧,若是孟家倒了,村民们弄不好会击鼓相庆。

屋外是越来越清晰的骚动声,不时有人影闪过,孟夫人不用抬头也知道,是那些下人在抢东西,陶器、布料、粟米、乃至老爷最喜欢喝的茶叶,只要能带走的,一样都不会留下。

连那些下人也看得出来,老爷大限将至了。

“娘,娘”一个少年跑了进来,脸上有些青肿,他哭嚷着,“他们抢了我的东西,他们抢了我的东西……”

孟夫人瞧见了,少年腰上挂着的配饰已经不见了,她咬咬牙,终究没说什么,只是招招手,“涵儿,过来,让娘抱抱。”

少年还在为丢了配饰的事生气,不过他依旧很听话的走了过去,站在妇人面前。

孟夫人一把抱住少年,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眼泪止不住流下来,她手上不自觉的加了力道,似乎生怕怀里的少年也被人抢去。

“娘,孩儿喘不气了”少年忍不住挣扎起来,他推开妇人的臂膀,却发现妇人脸上的泪花,“娘,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孟夫人看着眼前的少年,摇摇头,“涵儿,好好让娘看看。”

少年挠挠头,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他替妇人擦了泪水,却又紧了紧拳头,“娘,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告诉孩儿,孩儿帮你打断他的腿。”

孟夫人又一把抱住少年,“涵儿,听娘的话,和娘在这里陪陪爹。”

少年重重的点点头,却又有些害怕,他偷偷瞟了榻上一眼,才小声道:“娘,爹是睡着了么,孩儿好些日子没见过爹了。”

孟夫人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将少年抱得更紧了。

这时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两个下人打扮的家伙走了进来,起初还有些畏首畏尾,待看清屋里的状况,便大胆了许多,丝毫不理会跪坐在那里的母子,自顾自地开始翻箱倒柜。

少年瞧见了,立时吼了声,他梗着脖子,伸手指着两人,一副理直气壮地样子,“放手,你们是我爹的人,凭什么拿我家的东西!”

说着少年便要冲上去责罚一番,吓得两人一哆嗦,险些跌倒,不曾想刚迈脚的少年却被身旁的妇人拉住了,她看着少年,摇摇头,“算了,涵儿,随他们吧。”

这两人毕竟是孟牛儿身边的人,伺候老爷多年,也长了不少脾气,如今见孟牛儿半死不活的躺在榻上,心生了歹意。

“还是夫人识大体。”两人相视点头,其中一人道:“其实这事也怨不得我们,小的们辛辛苦苦伺候老爷夫人这些年,总得带些盘缠回乡吧。”

这些个下人都商量好了,要么回老家谋个营生,要么再去山阳县碰碰运气,总之这瓦窑村是待不下去了。

不过他们终究是有贼心没有贼胆,在门口转了转又离开了。

没多久,屋外也安静下来,冷清的就像冬日里的夜,孟夫人知道,该走的都走了。

“老爷,我对不住你,除了涵儿再没有给你生个一儿半女……”孟夫人扶着少年站起来,面上有难以掩饰的疲惫,只是抬头时却瞧见门廊上正站着一个人。

她愣住了,不明白离开的程医师为何又回来了,是来看孟家的笑话的?

程野缓缓走了进来,他的表情不冷不热,只有淡淡的一句话,“里正夫人,小生还是想劝劝夫人,里正大人目前的情况只有截肢才有一线生机,一条腿还是一条命,希望你能考虑清楚。”

孟夫人怔住了,这段简单的话没有嘲讽,没有苛责,甚至他的语气也透着难以名状的平淡,这个妇人戚戚然望着程野,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之前的强势,此时只是一个为人妻为人母的普通女子,语言中也多了或多或少的无奈。

“树倒猢狲散,程医师,你也看到了,那些下人们都跑了,东西也被抢光了,老爷还躺在榻上一病不起,如今只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孟家彻底完了,我一个妇道人家还能做什么。”

“里正夫人,你虽然说得很凄惨,但我还是忍不住想笑。”程野不动声色地道:“这些不是理所当然的么,夫人也不是小孩子了,难道不晓得做错事总要付出代价的道理?如今这世道,外魔横行,修心者鲜有,夫人这番蹉跎又是何苦?圣人训,不乐寿,不哀夭,不荣通,不丑穷,不拘一世之利以为己私分,不以王天下为已处显。显则明。万物一府,死生同状,夫人却说是也不是?”

孟夫人抬头瞧着程野,恍惚间如钟鼎齐鸣,茅塞顿开,她此时虔诚的仿佛一位殉教者,恭恭敬敬的拜了拜眼前的这个后生,“程医师若能救得老爷性命,女子愿余生吃斋修道,世代供奉程得道。”

人在绝望时总会去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不松手,很多时候,宗教就是充当这样的角色。

“我是一名医师,供奉的事就免了。”程野道:“这是我的本分。”

孟夫人喜极而泣,由衷的点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