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妹坐在一个土坡上，看着远方愣神，土坡下面是一片坟冢，这里葬着山阳县几代人的尸骨，最近的两个土丘前放了一些酒菜，眼尖的能够看出来，那壶酒可是山阳县鼎有名气的“醉翁”。
“醉翁”是王老爷子生前最喜欢的酒，每日都要喝上几盏，王小妹总是埋怨一把年纪了，还不知道节制，总是在王老爷子喝得尽兴的时候，将酒水换成茶，王老爷子只能蹙着眉头叹叹气，夜里时在偷偷喝上两口。
此时坟冢前放了一大坛子，王小妹手中也捧着一个坛子，间或举起来，在那坟冢前晃一晃，“爹，小妹敬你。”
王小妹狠狠地灌了一大口，这个时代的酒还没有烈到无法下咽的程度，不过王小妹还是咳了几下，酒水顺着嘴角留下来，她撰着袖子倔强的在嘴上擦了擦，却任由眼角的泪水流在脸颊。
“三哥，这是敬你的。”
王小妹又灌了一口，戚戚然的笑了笑，接着便伏在膝盖上，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几个兄弟姐妹之中，王丹是最疼王小妹的，什么事都依着她，即便是那场父辈定下的婚约，王丹虽然嘴上说不能忤逆父亲，可还是去劝了王老爷子很多次。
王丹是一个没有大志向的人，至少在王老爷子眼中，几个孩子之中就属王丹最没有出息，文没有韬略，武不能上马，整日鼓捣一些奇技淫巧，做些毫无用处的木活儿，可是王小妹知道，三哥是真的喜欢这些，也愿意钻研这些，她常常想，若是三哥不是生在王家，会不会更幸福一些。
王小妹抱着膝盖，呜咽着，并没有哭出声，她极力忍着离别的思绪，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至少要让外人知道，只有王家还有一个人在，哪怕只是一介女流，山阳县王家便不会倒。
这里的坟冢都是一个土包，没有碑，更不会立字，山阳县没有立碑刻字的习俗，王老爷子也不主张这件事，他认为立书做传是后人干的事情，哪有自己给自己品头论足的，若让人记得自己，就做一些能让人记住的事情。
说起来，就连下葬的棺木都是邱子仲让人打造的，王老爷子生前很受山阳县子民的敬重，死后便也埋在山阳县百姓的祖坟之中，陪葬的也只有一些书简。
程野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不过他并没有打扰这个正在哭泣的女孩儿，只是远远的站在身后，靠着一棵奇形怪状的枣树，静静地待在那里。
他不能在山上待太长时间，手头很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做，不过他还是愿意抽出一些时间，来这里看看，当然，他并不担心山上有什么危险，程野取消了山阳县的宵禁，不过一些必要的防护措施还是必不可少的，安防部门已经接手了山阳县内部的治安，一些新的规矩也在这里执行起来。
程野利用种痘的机会，将山阳县城内的常住居民登记在册，并设计了一张身份卡，拥有这张身份卡的百姓，可以享受到山阳县的一些优惠，比如医馆瞧病时的部分诊费减免，如此，安防部门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也能方便许多，遇上可疑之人，只要查看一下身份卡便能知道一二。
凡是有作奸犯科行为的人，就会在身份卡上有记录，案宗也会随身份卡一同保留，形成全方位的身份档案，这样既能警戒那些不法之徒，也能在发生犯罪时第一时间锁定目标嫌疑人。
程野正在制定一套新的律法体系，不过尚在探讨之中，等到解决了眼下的事情，便逐步实施开来。
无规矩不成方圆，坐在这个位置上，程野自然是意识到规则的重要性，权利和义务向来都是对等的，当然，程野自己自然是拥有最高解释权。
王小妹抱着膝盖，不知道哭了多久，等她站起身来的时候，才发现程野就站在不远处，她心中一阵暖意，拍拍身上的土，走了过去，到了近前，王小妹挤出一副笑容，轻声说道：“我们回去吧。”
程野点点头，没有问什么多余的话，他知道，王小妹不是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很多事情等她哭够了，也就想清楚了，眼下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悲伤解决不了问题，王小妹很清楚，山阳县的事情还不算完。
王家老宅已经被山阳县的百姓合力修缮过了，不过已然不像当初那般，只是勉强还能住人罢了，王小妹再次站在这个自己从小到大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院子，看着周围已经不复存在的花花草草，不由得伸手在门柱上摸了摸。
她曾经多少次从这里偷偷地跑出去，背着父亲在外面玩耍，甚至不止一次的女扮男装，就是为了能够看看外面的世界，如今却是怅然若失，她知道便是屋子还在，家已经没了。
王小妹终究是没有在这里住下来，不过得知程野想要在山阳县开办一个学堂，王小妹义无反顾的决定将王家老宅的旧址改造成一个教书育人的地方，王老爷子生前最是好学问，王小妹觉得，这样做父亲一定会开心的。
与瓦窑村相同，学堂不收取任何费用，旨在基础教育的推广，如今的瓦窑村大部分人已经能够识字，文盲的覆盖率已经降到了很低的程度，单单是这一点来说，山阳县城内的情况就不容乐观了。
在办理身份卡的时候，程野便已经意识到，除了那些大户出身子弟，剩下的人基本上都不识字，长此以往，对于日后的发展可是没有好处，所以学堂的事情可是迫在眉睫，所以，程野打算日后开展强制义务教育，只要到了适龄，便必须要接受指定的教育，否则便会受到处罚。
当然，程野很清楚这其中一定会受到许多阻难，他不担心平民，真正会影响到自己政策的反倒是那些大户，种痘也好，身份卡也好，屡屡给自己带来阻碍的也是这些人，眼下正是稳定局势的时候，程野不想节外生枝，也就由着他们。
他很清楚，日后沉不住气的可不是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