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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罪己诏

紫宸殿几位尚书老将军,就是否出兵一事各说各理,吵的不可开交。

“朝廷没钱,没粮,你不是不知道。现在出动十万大军,怕是大军还没到三郡,大兴城就得先乱了。”

裴延亭这话在理,这一点彭庚切也知道,可是怀柔之策,他绝不同意。朝廷越是软弱,地方大族世家越会登鼻子上脸,给朝廷难堪。

几位尚书大都表明了态度,唯独兵部尚书一声不吭。弘道帝看着低眉不语的侯文远,敲了敲榻上扶手,屋子里这才安静下来。

“文远,说说你的想法。”

弘道帝都已经指名道姓了,侯文远不得不躬身行礼:“诸位国公老将军,说的都是实情,也都在理。大乾现在不缺兵,不缺将,缺的是钱粮。”

这些话既是废话也不是废话,肯定几位大人的说辞,才能让下面的话说下去,否则几位大人非得插话挤兑不可。

众人都看着侯文远,想知道这个向来低调的人,可有什么高明的办法。

侯文远清了清嗓子,望着弘道帝说道:“圣上也知道,我那侄儿身家今非昔比,资助五万大军一年军饷粮草应该不成问题……”

话到此而止,办法给你们了,至于怎么让李家大郎心甘情愿,掏钱掏粮,你们看着办吧。

李家大郎没了官身,且永不录用,话都是你弘道帝说的,难题自然要弘道帝来解决。至于是否自己打自己的脸,我侯文远可管不着。

诸位大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把目光望向脸色发青的老皇帝。

弘道帝可不想出尔反尔,让人看笑话,不由皱眉道:“要么朝廷先借,回头有了银子在还上。”

这话是对着南宫敬仁说的,却见南宫敬仁皱眉道:“可行倒是可行,只是一时半会,怕是还不上了。”

现在大乾朝是个什么局面,大家心里都有数,拆东墙补西墙且还不够,哪辈子能还上李家大郎的银子,人家又不是傻子。

强取豪夺这事,弘道帝是不敢想的,能剑斩宗师之上,现在又有铸剑山做靠山,抢谁家的,也不能抢李家大郎的。

想让人家心甘情愿的掏银子,朝廷就得给人家好处。可永不录用这话都说出去了,朝廷还能给啥。

弘道帝眼巴巴的看着侯文远:“文远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侯文远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赵家各地商铺停的停,歇的歇,已然自顾不暇,除非诸位国公……”

这话啥意思,各位尚书心里可是明镜呢。掏钱堵大乾这个无底洞,想也莫要想。只见裴延亭瞥了一眼慕道宗,心想你倒是说句话啊,那可是你家的孙女婿。

慕道宗晓得装死怕是躲不过去了,不由把心一横,朝弘道帝行礼道:“依老臣之见,既然无法封官,那就追封太平师傅为国师。反正长寿门那位也是国师,多一个不多。”

办法是好办法,只是分量有些不足。当然还有两条路可以走,诸位大人也都想到了,却没人敢开口。

赐婚,圣上女儿不少,嫁一个公主也无妨。可这事,即便弘道帝肯,铸剑山那边也不会答应的。

平反,还李国泰清白。这事好办,只要弘道帝点头,可这话谁敢说,除非脑子让驴踢了。

当年的案子是圣上拍板的,若是错那就是圣上的错,那可就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子能说过去的了。

可侯文远要的就是这个,不趁着这次机会,他那好友如何能沉冤得雪,太平如何挺起李家门楣。

弘道帝实现扫过诸位国公老将,他发现侯文远心里是藏着事的,不由面带怒色的说道。

“文远,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朕岁老迈,还是知道江山社稷为重的。”

侯文远晓得,时机已然成熟,不由上前一步,一个头磕在地上。

“请圣上为李国泰翻案,还其清白。到时,臣就算磕死在李家梁柱上,也定然给大军要来钱粮。”

球又踢了回去,江山还是脸面,孰轻孰重,圣上你自己看着办。

紫宸殿的闭门会散了,本就强撑的弘道帝,摊在了榻上,脸色白中有青,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好似风烛残年的百岁老人一样……

罪己诏,通常在三种情况下会出现。一是君臣错位,二是天灾,三是政权危难之时。而弘道帝把这三样占全了,这事,他也只能不顾脸面的做了。

千字罪己诏,说德行,说过失,深刻的自我反省,当中还夹了一句“误信谗言,害国之栋梁李国泰……”。

一言而过,却是罪己诏中最有分量的一句话,因为其它那些都是虚的,唯独这句是实实在在的认错。

李家现在扬眉吐气了,李国泰不但沉冤得雪,还追封了国公,且是世袭罔替,只不过到李太平这需要降一级,不过那也是郡公。

罪己诏一出,侯文远便拜访了李家。如今当家做主的赛金花,二话没说,要钱给钱,要粮给粮。不过,亏本买卖赛金花向来不干。

大军收复失地后,要给李家方便。店铺门面,得李家首先挑选,当然李家也是会给银钱的。

大军还是以南宫守为主帅,而南宫守和李家大郎的关系,傻子也知道这事要怎么办,才会漂漂亮亮的。

书院里,院长看着秋意浓笑道:“没想到圣上会下罪己诏。”

秋意浓点了点头,说道:“老百姓会为了钱财不顾一切,没想到当今圣上竟也……”

院长落子棋盘,抬头笑道:“人这一辈子,有三道坎,金钱,权力,美色。能安稳跨过去的不多,皇帝也不例外。”

秋意浓扭头看着山门方向,皱眉道:“白云子迈不过去的是什么。”

院长笑道:“独孤清清呗。”

白云子奉师命下山,不去寻世间真魔,却跑到书院守着山门不肯离开。

白云子给了自己一个很好的解释,真魔无处寻,且等送上门。大兴城有皇城有书院,真魔早晚要来,何不守株待兔。

既然要等,那么修行就不能落下,而情和爱在白云子看来,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自打山门见白衣,白云子便忘不了那出尘脱俗的女子。

独孤清清给白云子一种清心寡欲不沾人间烟火的感觉,这样的女人世所难见,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他的人生注定漫长,他需要有人陪着,共走过漫漫长路,所以他来了书院。相见而不可见,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他是带着诚意来的,可那个女子却不肯见上哪怕一面。

书院有书院的规矩,白云子只能等。他有足够多的时间和耐心,他相信终究守得云开见月明……

两岸秋黄夹着一弯碧绿,碧绿旁是白衣捧书,淡雅浅笑。

离开铸剑山,独孤清清直接返回了书院,甚至连大兴城那个家她都没有回去。

她在书院长大,她的所有美好都在书院。

无论篱笆小院,还是一弯月牙,或是老君殿旁的那个茅草屋,都有她美好的回忆。

回到书院,捧起古书,是放下后的轻松,是无欲无求的淡雅。这份淡雅感染着周遭的一切,有这山,有这水,也有着山里的人。

白云子来的那天,独孤清清就知道了,不过她没打算去见。宗师之上,道首弟子,在独孤清清这里,并不比手中古书还重,即便家里捎来信想让她见上一见。

大兴城的独孤家不需要巴结谁,独孤孝只是觉得白云子要比什么皇子,俊杰,更适合家里的小公主而已。

作为独孤清清的亲爹,独孤子旭现在没工夫想那些儿女情长的事。他风风火火的赶回家,因为今天圣上又晕厥了,且时间更长。

书房里独孤孝有规律的敲击着桌案,望着儿子说道:“上次应该是月前的事了吧。”

独孤子旭点了点头,说道:“若是再有一次,怕是皇子们就坐不住了。爹,您到底支持哪一个。”

“哪一个,哪一个当皇帝独孤家就支持哪一个。对了,你姑娘从铸剑山回来,家也不回,白云子来访,她也不见,你就不好奇吗。”

独孤子旭很纳闷,明明说江山大统的事,怎么就跳到自家闺女身上去了。

“清清有大先生照看着,会有什么事。”

心不细,是独孤子旭最大的毛病。知子莫若父,独孤孝这个当爹的比谁的清楚。既然儿子什么也没想,那还是莫让他想了。

独孤家的未来,早晚是要交到孙女手中的,那么孙女的意见对他独孤孝来说就很重要。

只见独孤孝,摇了摇头说道:“丫头也不回来说一声,我这个祖父又不是神算子,可是猜不准的。”

独孤子旭听的一头雾水,脑子里也就越发糊涂了……

罪己诏,传遍四方,当消息传到铸剑山时,李太平和慕品山面北而跪,给他们的爹娘磕了三个响头。

慕品山抹着眼泪说道:“大郎应该高兴才对。”

李太平望北说道:“爹娘在天之灵保佑,儿定会手刃贼子,替爹娘报仇雪恨。”

慕品山扶起李太平,眼泪又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苦了,大郎了。”

李太平看着花脸猫,笑道:“俺家的大美人,原来也有感性的一面。”

“谁是你家的大美人,不要脸。”

一声用力的咳嗽,忽然打山路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