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他，确实是这样的。有一天路过倚阑阁，听到雪清幻在唱这曲《蝶恋花》。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棉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他当时觉得她唱早了，毕竟枝条桃花还艳，她怎么就唱到暮春去了？他那时还当她是姚听弦，只因一双眼睛而不住地想要去靠近她。明明说好不要再见她了，不能因为一双相似的眼睛就迷失自己。
可当听到她的歌时，他又迷茫了。他想，她一定是在秋千上唱的歌，曾经伊儿也喜欢这样。
她唱着不应景的上阕，他想着应景的下阕。他想着墙里的那个人佳人，只是墙里的佳人不知道外面站着个失意人。
他张狂半生，仿佛只有墙里的那人让他犯了难。只有那样一个人让他踌躇不前。
她笑：“那时候我确实是在秋千上。”
“我猜也是。”
现在猜来，与伊儿无关，他只是知道她喜欢秋千而已。
他将画着秋千美人的扇子给她，她却摇头道：“我要另一把。”
楚莫言道：“我想你能随身带着，这把不方便啊！”
随身带着把画有男人的扇子，别说她是伊人谷的谷主，就是普通的女儿家也容易被人诟病。
可是雪清幻想要另一把，不为别的，只为那上面有他。
“我能随身带着的，只是不能拿出来显摆而已。”雪清幻笑道。
他想了想，还是将她要的扇子交给了她。总是不忍心拒绝她的，他想把一切她要的东西都给她。
以前总是觉得夜琉冰对冰蓝惑太过纵宠了。现在才知道，总有一个人，是让你无法拒绝的。想把她要的都给她，想把最好的都给她，想把能给的都给她。
“你们俩在那商量着哪把扇子归谁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谁先把钱付给老夫啊！”那画师冷冷道。
楚莫言这才想起边上还有一个画师，奇怪道：“难道先生不是财神赌坊或万千钱庄请来的人？”
那画师气道：“谁请得动老夫？老夫路过此地，随便坐坐而已。”
其实那画师也不老，看着就四十多岁的样子。脸上面无表情，说话阴阳怪气。不过他说话的样子倒是有趣，两边腮帮子不停地动啊动的。
雪清幻上前道：“先生，不知这两把纸扇要多少钱？”
那画师道：“怎么？纸扇要钱，笔墨就不要钱了？”
“要就要呗！要多少，尽管开口。”楚莫言懒洋洋道。
画师瞪着楚莫言气鼓鼓道：“小子，对长辈说话怎么能那么没礼貌？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吗？把你画的纸扇给老夫看看，老夫再决定价格。”
“还弄得很有世外高人的风格。”楚莫言低头一笑，对他不以为然。
雪清幻直接一手扯过他手里的扇子，将两把都交给了画师。
扇上笔墨未干，所以一直是摊开了。画师没有接过，就那样看了一会儿，点头道：“融情于景，寄兴于字，此画此字，相得益彰。总不算辱没了老夫的笔墨和纸扇啊！”
楚莫言皱眉，这家伙装高人还装得真像。
那画师继续道：“既然不辱老夫的东西，那老夫就不收钱了，有缘再见。”
难不成还真是高人？楚莫言斜睨了他一眼，似乎是有那么一点像。
“来，老夫难得遇见喜欢的年轻人，过来挑幅喜欢的画，老夫送你。”画师笑道。
楚莫言刚想说不用了，才发现人家招呼是雪清幻，顿时萌生了一种抓着雪清幻就走的冲动。
雪清幻走过去，发现画师的好画确实不少。不过，雪清幻眉头微蹙，怎么都是赝品？
“这可不是赝品，这是老夫仿画的可好？”画师不满道。
雪清幻笑道：“就算是仿画，也是上好的仿画了，几乎辨不出真伪。”
雪清幻平日要看画看的也都是剑谱，对于名画不过是略懂。一眼就认出这是仿画，那是因为画师的落款都写了四个字：独行画师。
雪清幻挑了幅《木石图》，笑道：“就这幅好了，多谢前辈馈赠。”
“枯木白石，无心无情。虽如一画，难以交流。”画师看着她和楚莫言若有所思道。
谁都听出了他意有所指，楚莫言有些恼怒，雪清幻依旧淡淡地笑道：“看似无情，其实有意。否则怎么同在一画两相和谐呢？有时候，无声也是一种交流。”
画师忽然凑近雪清幻低声道：“老夫若说你与他不会有结果呢？”
“前辈？”雪清幻惊讶，怎么这么多人都要告诉她，她和他不会有结果？
“你是他杯中雪，他是你镜中花，再喜欢彼此又能如何？终究是只能相望，不能相守。不过是抓不住碰不到的虚幻而已。”
“雪在杯中，自然融入酒中。”雪清幻笑道，“他只要举杯饮尽，不就得到了吗？”
“得到也是用你的命换来的。飘雪虽然美得如梦似幻，却极易消融。雪清幻，你注定命薄。”
又为何要这么多人来提醒她，她命不长久呢？是连给她个做梦的时间都不肯吗？
也想过，若是薄命，就不要给他希望，直接断了便好。可是她命薄，他不会情薄，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好。
见雪清幻脸色越来越差，楚莫言一把将雪清幻扯了回来，冷冷地问道：“你个糟老头子，都和清幻说了什么？”
那画师笑道：“这些都是我姐姐说的，我倒是觉得你二人是天作之合。我命由我不由天，这是老夫的想法，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画师不待他们作答，又笑道：“相逢即是有缘，不如我再送你们一幅画吧！这画你们肯定喜欢。不过这画不是我的，所以不是那么值钱。”
画师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来，递给雪清幻。送完东西后画师立即扛起他所有的东西，然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留下一句“不要太感谢老夫”在此处回响。
这速度，让他们俩都瞠目结舌。
雪清幻好奇地打开布包，一层布，两层布，三层布……
等到已经揭开不知第几层布时，等到楚莫言觉得那画师一定是在玩他时，终于看到一块带画的手绢。
“这是？”楚莫言和雪清幻对视一眼，同时惊讶道，“桃源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