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中午，使臣团的车队行到一处乡间驿站，众人停下来稍作休息。
车队一共有三十多人，把小小的驿站整个包满。
阿雷克来到宫人们围坐的茶桌前询问上午的情况，并提议道。
“下午赶车的人轮换一下吧，换个人说话多点新鲜感。”
沁灵正求之不得，同乘的宫人不肯说话，跟琳达又话不投机，难得的出行搞得气氛沉闷，只剩下难耐的暑热。
“我们现在是到哪里了？有没有地图给我看看？”
“有，还有多余的，你要一张吗？”
沁灵这么一问，阿雷克从怀里拿出一张地图，指着上面的路线给她看。
“我们刚走了半天，如果沿途不看宫斗的话，到瀚海郡的风沚宫还需要六天左右。”
琳达本来拿着几张牛皮纸如临大敌般盯着看，听到阿雷克说这句话，她“腾”的从座位上跳起来，凶神恶煞的冲着阿雷克问道。
“不看？为什么不看？！”
“哎？”被质问的阿雷克一愣，“怎么？你要看，也可以啊，跟团长说一下……”
“爸爸要是能同意我看宫斗，我为什么要辛苦来给她们赶车？！”说着说着，琳达双眼发红用力一瞪，一屁股坐回椅子，扑在桌上带着哭腔说道。
“我、我要报名宫斗就是爸爸阻止的……！现在，竟然连看一看的机会都没有……你们，谁都不理解我的心情……”
“你刚才不是还说宫斗的程度不过如此吗……那还那么想看？”
沁灵又不明白了，这人到底是喜欢宫斗还是鄙视宫斗？怎么变脸比鬼还快？
跟沁灵同乘马车的灰衣宫人无声无息的凑了过来，隔着遮面的纱帘低声给沁灵解释道。
“吃不到的葡萄是酸的。不过，要是别人能同情她分她两粒，尝尝甜头也是好的。”
“！哦……”
「原来这个人能正常交流啊……」
沁灵也对这个宫人有了些改观。
看到琳达上演这么一出，其他的几个宫人也有感而发。
“说实话，陛下亲自挑选出来展示给百姓看的宫斗，我们也挺在意的。就是大家都有比试，怕路上耽搁，只好忍着好奇心。”
“我的倒是没那么着急，在临到瀚海前的花荣县，可以抽空看个一两场。”
“我是在瀚海，到了离宫之后，还有十几天呢，不怕耽搁。”
有个年纪大些的宫人上去拍拍琳达颤抖的肩膀，表示安慰的同时也跟其他人商量。
“这位姑娘好不容易来一次弘灵国，看不到想看的东西多遗憾。看她那么伤心，我们也于心不忍啊。要不然，就说我们想看宫斗，带她稍微看看？”
“对啊，这位使臣，能不能跟你们长官说说我们分队？让想看比试的人看个几场，然后再加紧赶上？”
其他想看宫斗的宫人见来了机会，也推波助澜。
“阿雷克，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趁我工作的时候偷偷的去看过宫斗……！在图罗斯的时候就是，有好事从不告诉我，你自私，你冷漠，你不知书达理，不温柔贤惠，不管别人的痛苦……！”
宫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琳达又不断用有点违和的弘灵国语言控诉他，阿雷克头都晕了。
“好了好了，你们把自己的日程都写出来，我跟团长协调一下！！”
无奈之下，阿雷克只好同意姑娘们的要求。
方才琳达盯着看的牛皮纸原来是宫斗日程安排，有心观战的姑娘们围着琳达和牛皮纸，叽叽喳喳的议论起要看哪一场。
“就知道，小猫交代的事没那么容易。”
在沁灵同情的目光下，阿雷克埋怨了一句“罪魁祸首”的玉璞。
***
“啊——阿嚏！！”
正在合辰宫看账本的玉璞打了个喷嚏。
“是谁骂我？”
她看向桌子上一个小瓷水盆。
水盆里浮着一团蓝色的苔藓——这蓝色的苔藓是百花盛流节那天晚上她从弘流和弘明的行船路线上捡来的。知道这是弘流收集情报用的东西，可能会派上用场，她就用观星楼下的水养在身边。
“最近没跟妖怪皇子冲突啊，那就是债主叶静……可她最近也没来找我……”
想完宫里的人，她又想到宫外。
“要么就是那几个想贪便宜的商户，骂就骂吧，反正已经装到我兜里的钱休想叫我再掏出来。”
“玉璞，你在嘀咕什么呢？”
明姬给人代班抄账本，她听到玉璞开始自言自语，忍不住抬头问道。
“跟我有仇的人啊。最近天明明这么热，我不是打喷嚏就手脚发凉，肯定是有人在背后阴我嘛。”
“我觉得，你找大夫看看会比较好……”
“不要，我最讨厌大夫，我娘就是让大夫坑死的。对了，你千万别跟甄珍说漏嘴！不然她非来扎我一顿不可！”
“放心，我不说。”
想起每天想着拿人试针的杂务间管事官，明姬也有些忌惮起来。她也不想玉璞成了人肉针枕。
“明姬姐姐，我看你今天眼睛有点红，是不是累的？代班很多吗？”
看了看明姬不太精神的侧脸，玉璞回问起她的状况。
宫里一下子少了四十个人，代班要求雪片一样飞到明姬这里。好在她唯一的特权就是如果代班要求众多且又没有特别紧急的，可以自己选择先后顺序。明姬当然知道要先选择轻松且对自己有帮助的工作，否则她选择留在后宫万金油这个工作上的意义也就没了。
她第一个选的，就是代班抄合辰宫的账簿。无钱寸步难行，掌握钱财流向就相当于把握了后宫命脉。
这宫作是她心甘情愿做的，不觉得辛苦。
眼睛红了是另有原因。
“其实，我昨天晚上……想到沁灵要出宫，不知怎么就掉下眼泪了。”
“？不会吧！她就出去几天，你们关系是好，但也不至于这么亲娘心吧！”
玉璞张大嘴巴，明姬喜欢哭不假，但是不至于这么脆弱吧。
“不是，”明姬摇摇头，纠起眉头否认，“她跟着使臣团走，我也没什么不放心。但是，半夜起来忽然有一股伤心冒上来……就好像，再也见不到她了一样那种难过……”
“是不是坟地鬼魂的阴气太重你被影响了？她走了我不但没觉得伤心，还期待她能在宫外大展身手呢！”
“我也希望是自己多虑了……”
明姬轻轻的叹气，将注意力转回抄账本的工作上，希望借此忘却心中诡异的不安。
“对了，”刚写了几个字，明姬又想起之前的疑问来，“你之前说挑战沁灵的两千二百二十二名——贺晶晶，之所以能成功挑战上，不一定是凭运气捡漏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啊，”玉璞扁起嘴，露出不太爽快的尬笑，“我们的挑战帖都是递交到宫斗管理处的，第二名的沁灵姐姐有没有人挑战，他们比谁都清楚。”
“？！”
明姬立刻明白了玉璞暗示的是什么。
“你是说……宫斗管理处有人给她透信，说沁灵没有人挑战？！她才会那么巧在最后一刻递上战帖？”
玉璞点点头，表示明姬理解正确。
“宫斗管理处也不是死石一块，有钱有人自然能打通。而且这严格说来也不算犯规，谁让其他人高排名的没有挑战呢。生意场上这种投机取巧的事也是常有的。”
“但是，还是总觉得……”
虽然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巧妙的擦边球，明姬心里总是不太舒服。
现实当中，钱和人脉都可算作实力，或者说是“外在实力”的一部分。而在合辰宫里，皇帝定下的只许明争不许暗斗的规矩，显然是要隔绝这些“外在实力”的影响。
究竟外面世界的“实力”跟宫斗中的“实力”，哪个才是更有用的呢？
“这么说起来，骂我的人……”两人的对话，也让玉璞有了新的线索，“难道是‘关照二人组’……？对啊，现在是七月中，也是那两个家伙该回来的时候了。”
***
一番商量过后，姑娘们将第一次的观战安排到了第三天上午。
比试地点是名叫子安的小县城城外。
要观战的人的两辆马车暂时停留在县城，车队的其他人先行的赶路。在子安县要展示的比试一共有三场，为了赶时间和保持队伍完整，使臣团长只允许他们看第一场。
第一场的比试双方是第七十三名和第八十四名，比试的项目是“跳绳”和“哄孩子”。
“真不吉利。”
“你说这两人较什么劲啊，换不换还不都一回事……”
对这两个不怎么好听的名次，宫人们心里有众多的怨言，可谁让她们急着观战呢。
比试当日，车队早早就赶到了擂台前，让姑娘们抢了个前排的好位置。
县城的人，还有县城周边想看热闹的人从四面八方聚集，将擂台团团包围。这些辛苦赶来的人没有白跑一趟，今天他们能看到的不但有三组宫斗，还有难得一见的皇帝和皇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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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打算写一条玉璞的支线，不过毕竟“宫斗”为大，就先赶主线了，支线还是暂时立个flag，以后番外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