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有看比试吗？”
宫斗开始三天后的夜晚，弘夜带着情报来到香玉院的守坟小屋跟两位买家见面。
“有啊，没想到不但有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还有比试扫院子洗衣服打水漂的，简直大开眼界。”
宫人们都有权选择自己擅长的项目，比试自然也是千奇百怪。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似乎不论挑战什么，宫斗管理处都会批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沁灵真不会相信这种乱斗会出现在皇帝的后宫。
“我在想，我是不是可以跟人比试守坟。”
“呵呵，当然可以了。不过，对方自然也是挑选自己最擅长的项目。”弘夜淡淡笑了笑，“关键是第三场，宫斗管理处指定的决胜比试是什么。”
“前两场不分胜负的话，第三场的项目都是抽签来决定的。我这几天……去给打水漂的比赛捡石子，还有给雕花的比赛洗萝卜……”明姬连说连叹气，“看到的抽签项目大致有‘智’‘武’‘运’三种。”
“这么说来第三场还不是比运气？就算靠实力能赢一场，第三场抽签的话明姬也肯定吃亏啊。”沁灵担忧的看了眼身旁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娇小少女。
明姬一双原本柔嫩的手经过这些天的劳作也变得粗糙不堪。
“所以要想办法，尽可能在前两场中取胜。”
弘夜提起地上的包袱，放到木桌上解开锦布，将里面的两摞档案簿摆在两位少女面前。
“你们不但要挑战对手不擅长的项目，还要想办法让对手挑战你们可能会赢的项目。”
沁灵不太明白：“让对手挑战我们可能会赢的？怎么可能呢？”
如果要挑战，谁不挑选对自己有利的项目呢？
“这么解释吧。”弘夜嘴角微微翘起，“你是守坟出身，如果一个大家闺秀要跟你比试，肯定是选礼仪学问会比较有利。但是如果是同样守坟出身的人，即便她自己再擅长守坟，也会想一想，你的守坟能力是不是在她之上。如果她没有自信，或许就会放弃自己最擅长的守坟，转而挑战其他，诸如洗衣做饭之类，如果你恰巧又擅长洗衣做饭，胜出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
“也就是说……挑战跟自己擅长领域相似的对手，反而会比较有利了？”
明姬先听明白了，但是还不确定。
“没错。”弘夜点头，“因为你们有我提供的资料，可以准确找出对手不擅长的项目。而对方并不了解你们，很可能会放弃自己的专长，误选对你们有利的项目。”
“不对啊！” 想起弘夜之前的说辞，沁灵发现了矛盾，“前些天你说过，这种情报有人脉眼线就可以得到。如果互相都能搞来情报，这样也没用了吧？”
“情报是可以靠手段搞来的，但情报千千万，真假可差了去了。我的情报是直接从后宫的资料库拿来的，都经过入宫时的核实。就算有误差，也绝对比道听途说的要准确许多。”
弘夜隐隐有种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自信。
“一个人一个月之内只能挑战两次，被挑战两次，三年最多可以挑战七十二次。但是挑战下面排名的人毫无意义，尽快通过交换提升自己的排名才是最紧要的。这些是我认为适合你们挑战的前一百名以内的人的资料，你们每月可以挑战一个排名较低的来保底，再挑战一个前一百名以内的，以求尽快挤入高位。”
“三千零一一下挑战前一百，这要是公告出去会不会太轰动了。”沁灵边说边拿起一本档案翻看起来。
明姬也拿起一本，翻了几页，然后轻轻拉了拉沁灵的袖子，盯着弘夜说道：“那个，对不起……我、我想跟沁灵单独说几句话，我们能出去一下吗？”
“可以啊。”
“不用。” 沁灵刚要起身，弘夜却先开口了，“这么晚了，让两位姑娘出去不是道理，我出去，你们有什么在这里慢慢说。”
弘夜优雅的摆了摆手走出去，明姬看他背影的眼神却复杂而紧张。
“我稍微看了下资料，应该是真的。能轻易从后宫资料库拿出来这些，而且也没告诉我们什么时候要还，好像完全不担心有人发现……他到底是……”
“我也只比你早认识他一天，他好像是后宫管事局的高层，因为跟皇家有仇才想要搅局。”
“我们就是他用来搅局的棋子……”
明姬的表情更加深刻起来。身为吏部侍郎的女儿，官场争斗之事她看了不少，年纪虽小却也知道宫廷斗争的残酷。最可怕的恐怕就是被人当成棋子，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现在有些担心。那天一时冲动答应了他的条件，不知道会不会反而害了自己和家人？你觉得，我们相信他真的好吗？万一我们卷进他的复仇……”
“要是真那样的话，也没办法啊，我们确实也算跟他联手，有利就有弊。反正我就一个人，卷就卷……”
沁灵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跟明姬不一样——她是只身一人，可以赌可以拼，而明姬宫外有家人，不能冒险。
想到这里，她起身面朝门外。
“既然你不放心，我去问个清楚！看看他到底要怎么复仇。”
“哎，等一下，这不太……”
明姬的阻止还没说完，沁灵已经冲出门了。
***
沁灵在后院看到了弘夜的身影。
不，不只有弘夜！
沁灵惊讶的发现，弘夜的周围还有许多蓝白色的鬼火在飘动。
时快时慢，好像被什么操纵着，围绕弘夜舞出各种轨迹。
“怎么有这么多鬼火？！”
“难得清净，玩一下而已。”
鬼火穿入弘夜的手心，弘夜将鬼火托到面前笑着吹了口气。
「是法术吗……」
沁灵心中虽然有些好奇，但还是直奔主题。
“你……到底要对皇家怎么复仇？利用我们搅局，到底是什么策略？”
“说真的，搅和宫斗也算不上什么复仇，只能算是找茬、骚扰，泄一时之愤。真正的复仇也不是能让你们两个小姑娘掺和的。所以，你们完全不用担心会被卷进去。”
“你知道明姬担心什么？” 弘夜一语道中明姬的忧虑，沁灵吃了一惊。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弘夜翘起嘴角，凝视着手中鬼火，用似乎称得上是赞赏的语气说道，“小小年纪便深知自保，也是难得。毕竟跟我合作，不是个蠢材最好。倒是你——”
弘夜眼光一转，投向沁灵。
“好像完全没有疑虑，不担心被我坑害了吗？”
“我只要能见到皇帝问个清楚就行！管不了那么多！”
“就那么执着？”
“都说了，这个关系到我家一千多年的公道！现在只有我能讨回这个公道！没有个说法，我是不会放弃的！当然，我也不会蠢到让你牵连害死我。死了还怎么讨说法？”
“……原来如此，我差点忘了还有这个原因。”
弘夜叹了口气，缓步走到沁灵面前，凝视着少女坚决的双眼，静静的说。
“你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久居山林，大概也没什么朋友吧。寂寞、无依无靠、无所适从，这些感情都会投注到对家人的怀念上，所以才会这么执着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弘夜话音还未落，两行眼泪突然从沁灵眼里夺眶而出。
“怎、怎么回事……”
泪水来得太突然，沁灵一时不知所措，只觉得被弘夜的话戳中了什么，泪珠不受控制，一颗接一颗的掉下来。
「为什么，因为他一句话就……」
「对，因为他说得没错。我，只剩下一个人了……」
「只不过，是我自己不去想……」
沁灵用衣袖紧捂住双眼，但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小小的抽泣。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惹你伤心，只是希望你能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种执着。”
弘夜托起沁灵的脸，将她挡住眼睛的手拿掉，帮她抹掉眼泪，淡淡却安稳的说道。
“盲目遵从冲动会让你走上错误的道路。当然，我不是在说你的选择一定是错的。什么样的决定都是你自己做出的，我不会多嘴。”
压抑很久的感情从心底渐渐涌出，沁灵感到自己的脉搏和心口都在砰砰的跳。
她凝视着弘夜的脸，对方的表情温和而诚恳，并没有恶意。
而且，从弘夜身上，她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熟悉的气息。明明是个才认识几天、还完全不知根底的人啊！
“至于魏明姬担心的事情，你们都可以放心。既然你们答应了我的条件，就是我的伙伴，因为我们的合作发生了任何对你们不利的事情，我都会负责保你们平安。”
***
“去幽家的女儿那里了吗？” 合辰宫东南方的静风院里，院主人隔着一面卷帘，接受庭院里下属的报告，“一时兴起给了那女孩一口饭吃，没想到，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静风院位于茂盛的皇家园林里，夜晚格外幽静。
院主人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又对庭中下属发问：“他都做什么，说什么了？”
“这个……属下无能。每当要靠近到一定距离的时候，总有种即将暴露的感觉，没有听得太仔细……”
庭中身穿黑衣的密探单膝着地，低头认错。
“别误会了。”院主人的口气稍微加了点力气，“你没有被发现那是不可能的事。他当然知道你跟在后面，让你看到的，都是他觉得我们知道也无所谓的事。”
“既然是这样，殿……岚大人您为什么还要让属下跟踪呢？”
“真蠢，让我们知道也无所谓的事，不等于无关紧要的事。如果不调查，我们根本无从知晓。”
“是、是，属下愚钝……”
“那是你的优点，下属愚钝点总比太精明要好，太精明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算计主人。”
“岚”隔着卷帘，抬头看了看夜色，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自言自语道。
“呵呵，宫斗，选妃，简直愚蠢至极。不过，如果不是借着这个，恐怕我到现在也出不了那个牢笼吧。他最好快些有所行动，别让我等太久。现在的我，可没什么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