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你为什么选他们两个做伴读？”
四位伴读人选决定后，太师让绮月和弘明两人自己商量如何分配。
绮月选了年纪最小的少年和明姬曾在迷宫中救过的少女，年纪最大的少年和明姬则成了弘明的伴读。
挑人的时候，绮月和弘明没有多讨论，很顺利的就决定下来，回到幽宁宫之后弘明才问姐姐原因。
把弟弟小心思看出大半的绮月笑话他道。
“怎么，你以为我会跟你抢？”
“皇姐是女子，挑两名女子做伴读也是自然，太师也让我们商量，怎么能是抢呢？”
“我也没说抢谁啊，你干什么这么着急承认？”
弟弟不打自招，绮月眼中带笑。
“！”
弘明也知道，他已经暴露了自己想要的人选。
他还想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绮月却大大方方的说道。
“下次，有想要的人、想要的东西记得直接说出来。我这次选人是出于性格的考虑，不是每次都能那么好运，你想要的没人跟你争。”
“皇姐呢，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我看皇姐好像从来没有争过什么。也从来不着急离开幽宁宫。”
“对我有用的我当然会争，可有可无的，要了也没用的，我争它做什么？再说，有些需要等时机的东西，时机不对，再怎么争也没用。”
绮月淡淡的语气里透出一丝消极的意味。
“比如出宫？”
弘明则联想到了最近的这件事。
“因为不到时候，所以又是我生病，又是要选伴读，一拖再拖。”
“嗯，我也觉得是。不过，现在应该到时候了。”
绮月刚刚收到弘流的信，信中告诉她前往风沚宫的途中出了些变故，不过已经解决。
绮月总算明白了前些日子她为什么突然感到弘流的情绪波动。
知道弘流不喜欢写些啰嗦的细节，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也只有当面问他了。
绮月和弘明都以为动乱已经平息，期待着人生第一次全家合乐的离宫之行，完全想不到瀚海郡的行宫中将会发生什么“家庭矛盾”。
***
夕阳十分，风沚宫的湖畔凉亭里，皇帝弘白虹跟瀚海王弘玄海对面而坐。自从前些天时隔十二年再会，他们常会这样屏退左右单独相处，聊些亲姐弟间才有的密话。
夕阳的艳丽的光彩映照在湖面上，四周传来水鸟归巢的振翅和鸣叫。粼粼金光和血染落霞映衬之下，两人的影子长长的铺画在凉亭的地面。
连接水上凉亭跟离宫庭院的石桥上，走来熟悉的人影，打破了两人的安静。
“辉儿……夜儿？”
看到来人的一瞬，皇帝犹豫了。太阳仍没有落山，长子的人格应该还是弘辉，但现在站在面前的是掌管阴性力量的弘夜。虽然她知道是弘夜，但又感到一股怪异，总觉得那又不像她所知道的弘夜。
听了弘夜嘴里说出的话，她更是鲜有的感到一丝极其不妙的焦虑。
“夜儿，如果你不是在开玩笑，就再说一遍。”
夕阳映照的弘夜的脸庞上，从他轻浮含笑的表情里完全看不到一星半点对母亲和国君的尊敬。
“母亲在，舅父也在，我还能开两位的玩笑吗？”
“既然母亲想确认，我就再说一遍也无妨——”
“这次回宫后，三千宫斗就废止吧。我已经找到一生的真爱了。回去后，还请二位立刻为孩儿主持大婚事宜。”
“哦？是谁家姑娘，如此幸运？”
弘玄海微微挑起眉毛问道。
“宫乐馆管事——方妤，方佳婷，现排名屈居第七。也是拿着初代先帝所赐的不坏之卷的忠良之后。母亲亲自挑选的预选军成员。”
“……”
皇帝娥眉蹙起。
她当然有印象。
在开始物色预选军人选的时候，她从百姓可以直接上书给皇帝的四方阁收到了一封推荐信。
有青台村三百余名民众联名上书，推荐一位名叫方妤的女子入宫为女官。据说她曾经统领村民以智取胜擒获一窝山贼。她本人心向朝廷，但苦于家道中落又不通人情世故不会求官。于是村民跟村官为了感恩，联名向朝廷推举她。
皇帝当时急求贤能女子，将她召进宫来一看，确实能说会道识得大体，就把她召进了预选军。当上第七名后，她似乎相当的低调。鲜有听说她在后宫的传闻，也从未听说过她有不坏之卷。
如果没记错，她擅长吹箫、舞蹈、古酒和古玩品鉴。因为也是宫中妖邪一事被怀疑的对象，就一起带了出来。
“不急。”
皇帝放慢语调回答道。
“皇太子大婚怎么能仓促操办呢，此事从长计议。而且，三千宫斗已经是对天下公布的选妃方案，民众也颇有兴趣，不能废止。你寻得真爱我们高兴。将来无论她是否获得皇妃资格，我们都会让她留在你身边，不会亏待。”
“母亲好像没有明白孩儿的意思。”
弘夜摇摇头，无奈似的笑道。
“既然是真爱，必是将来唯一妻子，哪有另娶他人之说？妤儿自幼丧父，又不得已与母亲分别，吃了不少苦，她对我真心实意，倾尽所有，我必全心护她，不让她伤到分毫，岂能让她跟别人分享丈夫？三千宫斗选妃，无非是因皇家诅咒而设。现在，宏风帝已经将解法告诉我，有妤儿从旁辅助，我相信不久之后就可以摆脱诅咒的束缚。”
“母亲如果实在中意三千宫斗，就留着她们给您当官吏，充实国家人才就好。我所要之人，只有妤儿一个。如果她不能做我唯一的妻子，这皇太子的位置——孩儿双手奉上。”
“！！”
女皇心中的惊愕，可以用晴天霹雳来形容。
弘辉对国家和民众的责任感自然不必说，就算是口口声声仇恨皇家的弘夜，也从没有在她面前造次，说出过不要储君之位这种话。
况且，他是何时接触的方妤？又是何时已经为她痴迷到宁可放弃储君之位也要与她双宿双栖？
宫斗开始数月，只从他口中听过幽家女儿的事，从未看到过他对其他女子怀有兴趣的迹象。怎么幽家女儿刚走就“天降真爱”？
“……”
见过弘辉跟沁灵相处的弘玄海也觉得很是诡异。
他知道这个外甥从小谨慎自律，从来对女人兴趣不大，跟沁灵之间能有那种互信互容的气氛已经该说难得，怎么会突然与另一个女子海誓山盟，还以储君之位相威胁？连对父仇人都可以冷静面对的他，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不理智的决定？
是因为弘夜的人格跟弘辉不同？还是因为真的天雷勾动地火真爱难挡？还是说，有其他的缘故……？
弘夜表完态度，也不等两位长辈回应就拂袖而去。
***
“何方妖孽，竟敢把主意打到朕的儿子身上！”
女皇紧握的拳贴着冰凉的石桌，她已经在尽力抑制自己的怒气。
“皇姐也发觉了？”
“就算夜儿再放荡不羁、不受约束，也从没对我如此无礼过……他身上阴性力量虽重，却从没有过那种邪气。他刚刚说的那些话、那种态度，已经不是浮于表面的一时之气，简直是从心底里着了魔！”
“的确，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邪气，跟诅咒发作时单纯的狂乱之气不同，充满了污秽和恶念的躁动。”
弘玄海点了点头，与姐姐看法相同。他们从孩子身上，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邪气和戾气。
“提到邪恶之气……他的变化，是否会跟皇姐说的宫中妖邪一事有关？”
“可能性相当大，”皇帝在心中也有同样的怀疑，“妖邪一事，幽家女儿也被牵扯其中。传说，初代先帝曾镇压了宏风大陆上的众多妖邪，可以让他再临的幽家女儿一走，夜儿身上便出现如此邪气——怎么看二者之间都脱不了干系。”
“原来如此，这样看来，妖邪将幽家女儿卷入事件中，很可能是想试探她身上初代皇帝的力量……”一边分析，弘玄海一边有些懊悔的低下了头，“看来，是我不该把那块玉牌送给她，阴差阳错，正合了妖邪的心意。”
“跟你没有关系，”皇帝立刻摇头否定，“谁能想到他们曾经有过那种约定，又谁能想到辉儿会赶她走。况且，是我嘱托你，将玉牌送给你认可的、可以做辉儿伴侣的姑娘的。一切，仅仅是因为机缘错乱。”
“机缘错乱……”弘玄海缓缓的叹了口气，眼中暗影沉淀，“皇姐让运气也作为三千宫斗的实力之一的理由，我很明白。机缘、运气可以改变一人、一国甚至是世界的命运。而能改变自己命运的真正强者，要有强大到足以冲破所有厄运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