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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8 杀人诛心

成道给宁洛带来的最大变化,无疑是剑意的解封。

此前曾是宁洛死境底牌的剑意,因为修为和道途理解的提升,变得再难出手。

修为越高,剑意越强,但宁洛的肉躯却难以承受剑意的反噬。

但如今,反噬不再。

区区剑意,宁洛早已如臂使指。

悬丝尽断,巨脸沉坠。

人皇原以为最后那一连串拍击能够斩杀宁洛。

却不料不仅未能使出全力,甚至还将自己逼上了绝境。

半空中无法借力,但人皇毕竟是黑潮的化身。

他硕大的脸孔两侧长出丰满的羽翼。

但可惜,当他重塑出羽翼的时候,下坠的速度已经难以挽回。

气流缓冲,巨头轰然落地,掀起万里尘烟,险些震塌整个高原矿脉。

得亏人皇竭力减速,不然这一下天陨怕不是比卫星炮的威力都要更恐怖许多。

人皇的脸盘子印在海床上,整个脑袋都瘪了几分。

而宁洛仅是擦去嘴角零星的血渍,绛宫元精修补着脏腑的损伤,顷刻之间,伤势便已然痊愈。

“你,你怎么敢、!”

人皇震怒不已!

他先是被宁洛命令跪下,后又被这只蝼蚁踩在脚下。

他面朝海床,口中满是污浊的血壤,模样何止狼狈?

哪怕在荒古时期屈居于妖族之下, 他也未曾有过这样丢人的窘态。

堂堂人皇,被人踩在土里......

人皇怒不可遏, 但未等他出手, 意识深处天声响彻。

“道......语......”

“感......应......”

是天声的指示!!!

人皇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当听到天声的那一刻,他的一切自卑与羞怒都尽数消弭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睥睨天下, 不可一世的狂傲!

有天声在,他就输不了!

人皇的后脑上长出无数张嘴,整齐划一, 齐声默诵:

“窃万灵生机,炼天地祖气,丹赤化洞天,遍收星河稀......”

“丹赤化洞天,遍收星河稀......”

那是万化血狱典真解的道语, 也是人皇昔日用来感召天道的倚仗。

如若将道途视为天路, 那功法便是截断天路的一扇扇门扉。

而所谓道语, 虽不过只是扣响门扉的钥匙, 但也是与大道共鸣的暗号。

当万亿张嘴同时默诵道语,整片天穹骤然变色!

天幕低垂, 化为滔天血焰!

颅首灼灼燃烧, 火光冲天!

宁洛瞳仁微缩,顿觉不妙。

“这感觉......不止是鲸落雷祸!”

“这是死道和人皇自身大道的结合?”

猜想并非毫无根由。

死道鲸落的本质是天道馈赏, 是紫气灌顶。

死道雷祸也同为天道的洗练, 是劫雷淬体。

宁洛在尘渊界见过这二者,虽然确实恐怖,但说到底还是窃取了天道之威, 只是将原本的天道馈赏给污染成了劫祸。

但这次不同。

天火地焚,这不止是鲸落雷祸, 更是真正沾染了人皇大道的道法, 是宁洛不曾掌握的无上道术!

天幕垂落,仿佛整片穹顶覆压而下。

纵使宁洛并无逃脱的空间, 他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然而当他催动绝尘步时,却陡然惊觉,自己的双腿仿佛陷入泥沼, 被某种黏稠的物质所粘连, 寸步难行。

宁洛低头观察,却一无所见。

没有任何东西困缚住他的双腿, 但他的确动弹不得。

就像是被某种规则所限制。

而尝试的片刻, 天穹早已覆压而下。

天火与地火相接,黏稠的黑潮化作焚烧的养料,似乎将整片天地都炼成了黑潮的熔炉。

果然,这和人皇的血炼大道有关。

但这份力量却并非由他主导,而是黑潮!

人皇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转眼化作一方硕大的熔炉,将宁洛收容其中。

漆黑火焰攒聚在宁洛身周,焚炼着他的身躯,散播着噬人的死气。

宁洛一手执剑,一手持刀,剑意酝酿,悍然斩向熔炉四壁!

然而剑光过处黑火摇曳,却未曾止歇。

逼人的剑芒触及熔炉的边缘,发出金铁交击般的脆响。

而那分明由人皇肉躯所化的炉壁,竟是完好无损!

宁洛目光微凝,察觉到了异常。

以他如今修为所斩出的剑意,即便破不开熔炉的四壁,也不该只有这么点砸锅敲碗的声势。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的剑意在行进过程中被黑火炼化,或者被人皇的黑焰死道所抵消,从而损失了大半的威能。

“这......不止是人皇的道!”

宁洛恍悟。

“人皇的大道是炼血,但这熔炉却连我的剑意都能炼化。”

“所以表面上黑潮对他百依百顺,为他铺好前路。但实际上,黑潮是在借人皇之手,孕育属于它的禁忌之道!”

“坏了。”

黑潮从何而来,宁洛尚无头绪。

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黑潮拥有污染天道的能力,而且对它来说, 做到这一点并不算难。

与人皇斗, 不过是击溃荒古以来, 荒狱界的最强者。

但与黑潮斗,却是要实打实面对比天道更强的对手。

连成道后的剑意都失去效用。

这还是宁洛第一次失算,即便精心准备好了底牌, 却也没能见到成效。

熔炉侧壁睁开万千对秽瞳,瞳仁中笑意满盈,那是来自人皇的讥讽。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还拥有这样的力量?

人皇看着孤立无援的宁洛,放声嗤笑:“蝼蚁!怎么不跳了?不是让我跪下吗?那怎么跑到我肚子里来了?”

“我真是好奇啊,像你这样狂妄的虫豸,肉质会不会和那些粗糙的蠢物有所不同?”

“还有天道的味道......”

“?”

人皇话语一滞。

因为他的挑衅不仅未能让宁洛动容,甚至宁洛还就地盘膝坐下,满不在乎地闭目凝神。

黑火灼烧着他的身躯,让他皮肤一寸寸焦裂,一块块结痂。

然而下一秒,新生的皮肤便再复长出。

那是元精的效用。

宁洛炼化了太多太多的赤晶,这么些年积蓄的元精,完全足以再生肉躯,也能够抵御黑火的侵蚀。

元精非虚非实,即是构筑洞天秘藏的原料,也能造化血肉,快速自愈。

至少这种局面下,元精要远比真气更为有用。

人皇愣住了。

他不知道宁洛缘何可以这么从容,也不知道他为何能够抵御黑火的焚炼。

那是他自己都不理解的炼世大道,但对宁洛,却似乎毫无效用?

如宁洛所料。

炼化整个荒狱界,从来都不是人皇自主定下的目标。

他的大道就是炼血,而黑潮的死道,才是炼世。

所以当人皇见到宁洛无惧焚炼时,他莫名慌乱。

就像熊孩子拽着父母的臂膀,仰着脖子和面前的叔叔争吵。

然而平日里飞扬跋扈,强护着他的父母,在面对这个想要抽他的叔叔时......

却没了招。

黑潮是人皇最大的倚仗。

只要有天声在,这世上不存在任何能够阻拦他的对手。

但现在,貌似出了点意外。

人皇不知道宁洛要做什么,他翘首以盼,也没听到天声的指示。

黑火越来越旺,那并非出于他的意志,而似乎来自于黑潮的加持。

看来黑潮也有些焦虑。

但绛宫内贮藏的元精,依然足量。

而元精的造化效率,也快于黑炎。

此刻的人皇瞳仁怒张,却没有再狂妄挑衅。

他就像是个看着父母吵架瑟瑟发抖,蜷缩一旁的孩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当然他本身的心理没有这么孱弱,也没有这么不堪。

他只是不想打搅黑潮。

生怕自己多余的举动会影响神上的发挥,最终导致宁洛逃出生天。

那不行。

他现在得老实一点,不做多余的事情,只是默默静候着天声的安排。

当然,这本质上和栗栗危惧的熊孩子没什么差别。

然后人皇便看到,宁洛盘坐在黑炎之中,翻手取出了一张图卷。

图卷?

那是什么?

人皇困惑不解。

黑潮和万兽血脉赋予了他惊人的野性直觉,让他几乎一眼就能感知到某样事物危险与否,又是否会对他的生命造成威胁。

但宁洛手上的图卷却很朴素,不仅并未给他带来危险的感觉,反而让他有些眼馋。

那似乎是件宝贝,而且貌似还蕴藏道意,只可惜和天道没什么关联。

黑潮或许不喜欢它?

不过对人皇而言,炼化之后肯定会有不小的裨益。

万千瞳仁眯成狭长的细缝,纵使他再如何收敛,都难掩心底的觊觎。

“他想借这副图卷做什么?”

“熔炉之中,所有道意的力量都会被黑火炼化,根本没法激发。”

“他就算想借此逃跑,也是跑不掉的吧?”

“不对。”

“说起来,这片天地何时会有这种灵宝?”

“这是我的地盘,万载以来,覆海境就是这群蝼蚁的上限。”

“那这灵宝又是什么东西?”

人皇越发困惑。

而宁洛,已经得到了他的答案。

山河图卷延展开来,道意的力量的确难以催发,但至少灵宝本身的能力却不会被黑火抹除。

图卷上昏黑一片。

即便宁洛心神沉浸,周遭的画面依旧是无尽黑火,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看来山河图卷也并非万能。

像这座有死道干扰的熔炉,抑或是某些类似禁地的存在,图卷就再难见效。

但至少,红线还在。

斑驳的红线汇聚向同一个方向。

“东南,侧壁,炉盖附近,高处三千丈。”

“找到你了!”

图卷收回,宁洛起身。

熔炉侧壁的万千瞳仁诧异地看着宁洛。

人皇感觉宁洛大抵是做了什么,但他看不出来。

难道说宁洛找到了他的心脏?

那不可能。

因为他的心脏位于炉盖正中顶上,就像是高压锅的气阀,身处熔炉之外。

有熔炉的保护,宁洛断无可能伤到他的心脏。

况且......

这座熔炉的动力源也和他的心脏并无关联。

啪,啪,啪。

人皇困惑之时,却见宁洛鼓了鼓掌。

他没有眉毛,但眼神却越发不解。

他看着宁洛的皮肤不断变得焦黑,又不断造化翻新,看着宁洛嘴角微微上扬,满脸轻松写意......

他只觉得这只被囚于火牢中的蝼蚁,好像太自信,太嚣张了些。

嚣张到不合常理。

“你笑什么?”

人皇没有忍住。

宁洛嘴角微翘,从容道:“我笑你死到临头却不自知。”

人皇未曾露怯:“想诈我?呵,我看你是油尽灯枯,故意使手段想让我露出破绽!”

宁洛不答。

确实,天地熔炉很强,黑炎焚炼也尤为难缠。

这方熔炉蕴含着黑潮死道,所以等闲手段并不足以破壳而出。

但黑火恰恰又能焚炼道意,因此即便是宁洛的底牌剑意,却也没法将炉壁斩出一道裂隙。

如果是常人入炉,怕是早已命丧炉中。

得亏宁洛有元精造化肉躯,才得以幸存。

可幸存也不足以脱身,只要逃不出熔炉,那元精终会消耗一空,宁洛依旧难逃一死。

只可惜,他有山河图卷。

宁洛没有回答人皇,只是偏了偏身子,然后扬起了头。

“!!!”

人皇心神剧震!

他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恐惧从何而来,也不知道那种生死危局的观感又是因何而生。

但他现在很慌,整座熔炉都因此轻微地震颤着,难以遏制。

人皇带着困惑与不解,万千瞳仁循着宁洛的目光望去,然后看到刻绘熔炉内壁上的胡乱涂鸦。

笔法不能说是龙飞凤舞,只能说是乱无章法,甚至可谓一塌糊涂。

但那是道纹。

人皇自己甚至都不知道他有这么个古怪的纹身。

但当他看到那枚道纹的第一眼,他就明白,那是他的命门!

然而就在他理解的瞬间,宁洛动了。

剑意酝酿,附着于赤晶长刀之上。

宁洛脚步前踏,赤刀猛然脱手而出!

赤虹风驰电掣,破空而去,身后拖曳着如雷霆般的尾迹!

宁洛身形微动,来自黑潮的拘束已经不复存在。

纵使赤刀凿不穿熔炉的内壁,但却足以为他开辟出一条别无阻滞的坦途。

绝尘步催动,宁洛身形如电,朝着那枚道纹暴射而出!

“蝼蚁尔敢!”

“给我停下!!!”

熔炉的顶盖之中冒出一只气吞万里的龙首,张开渊薮般的血盆大口,朝着半空中的宁洛猛然咬下!

龙首精准无误地命中了宁洛,将那道缠绕着血焰的身影吞入口中!

然而仅仅过了瞬息,苍白剑芒如圆月般环切而过!

黑龙断首,黑浆如鲜血般喷涌四溅!

半空中的宁洛信手一挥,震落黑浆,紧握幻剑。

而他身后的赤练血身则是积蓄气血,掌风轰向宁洛后背,将他推向那枚涂鸦的道纹。

“呼,呼,呼......”

“停,停下!!!”

人皇声嘶力竭地咆哮着,他不知道那枚道纹是为何物,但他能够感觉到,死亡已经离他越来越近。

炉盖上长出千百只龙首,簇拥着咬向那道孤高的身影!

可惜再难追及。

宁洛抽干了剑骨中蕴养的所有剑意,气海内的真气也涓滴不剩,将所有余力尽数付诸这最后一击。

剑光破空,正中靶心!

铛!

然而炉壁上仅是多了一道醒目的白痕,但道纹却依旧无损。

人皇怔了怔。

他咆哮的嘴型都未曾收拢,万千只瞳仁飞速地眨了眨,千百龙首也木讷地停在半空。

“噗。”

“噗哈哈哈哈哈!”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蝼蚁终归只是蝼蚁!你该不会以为......”

然而人皇笑到一半,他心底那种濒临死境的恐惧再次漫溢而出!

什么情况?

这只蝼蚁的竭力一剑都全然无果,那还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他的生命?

随后人皇便看到,宁洛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块石碑。

一块镇压了他万年,早已成为他梦魇的道器石碑!

“什,什么?!”

“这块石碑怎么会在他手里?!”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所,所以......”

“我能逃出来,不是因为计划成功,也不是因为神上相助......”

“而是,是他把我放了出来?”

人皇逐渐明白了一切。

但现在理解,已经晚了。

宁洛面无表情,抡起石碑便砸向了那枚道纹!

那枚剑意也破不开的道纹,在面对石碑之时,却有如干脆的焦壳一寸寸崩解!

人皇忽然感觉到力量的消散,他惶恐不安,悚然无助。

然而恰在此时。

嗡——

石碑与道纹的边际,一道玄奥的波纹骤然荡开!

宁洛仅是眨了下眼,瞬息之间,天地换颜!

白雾笼罩,万象苍茫。

这里并非熔炉,也并非高原,更不是荒狱界任何一寸土地。

这是虚空道海,是天道的本源,是并无实体的虚境。

宁洛微眯着眼,谨慎地转过身子。

他的身侧依旧是那座通天的石碑,而面前却是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那是人皇,更准确来说,是他在荒古时期的面容与形体。

漆黑血浪自虚空尽头奔涌而至。

人皇环顾四周,也有些不知所措。

但当他看到黑潮之时,他安心了许多。

果然,神上会帮他处理好一切。

在他的视角里,宁洛孤身一隅,而黑潮却环顾四周。

很明显,他们更占优势,而宁洛只能负隅顽抗。

宁洛微眯着眼,心道高难模式果然棘手。

纵使人皇不太靠谱,但黑潮依旧能够妥善处理好一切。

黑潮的想法,宁洛多少猜到了些。

“它是想在虚无道海抹除镇封大道,或者,是想切断我和石碑的关联?”

“如此一来,那现世的我就失去了凿穿炉壁的力量,我先前做的一切也都会前功尽弃。”

“好手段。”

黑潮意志带着人皇这么个拖油瓶,全程代打血C,也属实是不容易。

宁洛看着周遭汹涌而来的黑潮,目光渐沉。

副本天命效率越低,意味着黑潮侵蚀率越高。

所以荒狱界的天道本就已经被蚕食大半。

如今黑潮为了保全宿体,铁了心要攻占硕果仅存的这块通天石碑,石碑多半也没法力阻。

用道解对抗?

或许可以,但宁洛不敢赌。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运用道法。

他有成道之实,却不会运用成道之力。

那唯一的突破口......

还得是人皇。

人皇背对黑潮,正视宁洛。

他高昂着头颅,平举双臂,放声狂言:“看到了吗?上苍都站在我这一边!蝼蚁,这里就是你的末路!”

宁洛摩挲着下巴,自顾自寻思了一会儿。

随后他嘴角一撇,冷笑道:“你管这东西叫上苍?少自欺欺人了,那是黑潮,是祸种。而你,不过是只被黑潮盯上的提线木偶罢了。”

“你懂什么?!”

“我当然懂。”

“我不仅懂,我还知道你在荒古用秽血污染了自己的同胞,让他们化作失智的狂徒,肆虐整个荒狱。”

“那是本王为了镇压妖族!是为了人族的未来!”

“哦?所以人族覆灭,纯血断绝,就是你所谓的未来?”

“你!”

人皇咬牙切齿,但他忽然意识到了宁洛的目的。

这种时候嘴炮总不可能是无的放矢,显然是想让他道心失守。

这么明显的伎俩,也想瞒过本王?

人皇讥笑着看向宁洛,大言不惭:“人族是本王的人族,本王想怎样就怎样!一群不知感恩的废物,给他们喂食本王的圣血,让他们拥有屠妖的力量,那是本王的恩泽!反正横竖都是蠢物,至少这样还能助我一臂之力。”

“而且,至少本王扫平了妖族!”

“但你分明用着人族的力量,却在替妖族办事!阻挠本王大业!”

“你,才是人族的罪人!”

没救了。

“扫平妖族?你指的是被霸下遗骸镇封万年吗?”

“人族大业?你怎么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是否还有半点人样?”

“至于我为什么帮妖族,那是因为如今的御兽师,早已不是荒古那群尚未开化的蠢物。”

“至少,他们比你更像个人。”

荒古的争斗不过是两方未开化的蛮民。

彼时无论人族妖族,都不存在所谓文明。

宁洛向来不信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只知道万灵都有人性与兽性的区分。

纵使是战场上对敌人残虐暴戾的战士,归乡之后也会有对家人的温情。

人性的优势在于能够区分善恶,也能够明辨何谓是非。

有些披着人皮的畜生它就是该杀,遵循普世正义,惩奸除恶,这样的杀戮便在人性的范畴之内。

但要殃及无辜,肆意屠戮,那便是基于纯粹的兽性。

无论模样是人是兽,它终归就是个畜生。

但纵使是这样的畜生,也不会屠戮自己的同胞。

所以宁洛自始至终都很清楚,荒古的妖族是兽性的化身,但人皇却是比之更为恶劣的暴徒。

而现今的御兽师无论种族为何,至少心存人性。

与形态无关,与长相无关,与模样无关,但他们才是宁洛的归宿。

宁洛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心理的压力,他知道,自己刀剑相向的人皇,才是如今荒狱界中,真正的“兽”。

“像你这种畜生,早已不能称之为人了。”

“人皇?”

“呵,那不过是你万年来自欺欺人的谎言。”

宁洛冷眼看向人皇,反唇相讥:“人族早就被你亲手葬了,你是个屁的人皇。”

人皇恼羞成怒,怒声嘶吼:“蝼蚁!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就是因为那群蠢物都跟你一样......”

宁洛脸色阴沉,没打算继续听人皇狺狺狂吠。

他信步走到人皇面前,寒声道:“对了,老畜生,我再给你看个宝贝。”

说着,宁洛低声默诵:“七玄归真,太源存清。阴鼎阳炉,绛宫月明。虚实相通,物我相同。其生非始,其死非终。”

话音刚落,道纹骤现!

人皇意识一阵恍惚,再睁眼时,却见漫天赤霞,虚空生花,一座绯红宫阙耸峙云端,睥睨天下!

“那,那是?!”

人皇骇然四顾,却见赤霞衍化万象,立柱投影万族。

那是他梦寐以求的丹赤洞天,甚至比之丹赤洞天更为华丽,也更为深奥!

幻景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尊从容负手的身影。

道法怎么用,宁洛不会。

但如何展示,他还是懂的。

和人皇这种恬不知耻的暴徒讲理,那纯粹是在对牛弹琴。

不过宁洛好歹也是个穿越者,深谙网络重拳道法,也知道该怎么践踏人皇自尊,让他光速破防。1

人皇面容呆滞,随后看到宁洛揶揄的笑容。

宁洛嘴角轻蔑地一撇,拇指倒竖,嗤笑道:“呵,人皇?丹赤洞天?布局万载?就这?”

宁洛轻拍了两下人皇的面颊,虽然触碰不到对方的虚影,但必要的侮辱已然传达。1

“梦,也该醒了。”

黑潮怒涌,然而,虚境崩碎。

人皇的虚影骤然崩解,整片虚无道海也虚化不见。

宁洛的意识回归到熔炉之中,手上的石碑去势不减地凿穿熔炉!

弹指,剑出,心碎。

两根手指瞬息间贯穿了人皇的脏腑!

万象灰败。

时停,回归。

0218 杀人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