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诱导攻击，一次致命攻击，”
满头银发的老人蹲在棕色卷发男人的身旁，将男人的身体翻了过来，注视着他身体上的三道伤口，他直接伸手扳开男人肚子上的伤口，注视着伤口上的肉芽，和男人体内的结构，
“这个年轻人已经和污染怪物融合的很深，并且被喂养过大量的血肉和灵魂，他的身体和脏器基本上都发生了异变，虽然外表还维持着人形，但是内部结构已经完全和人类没有关系了。
“这个‘家伙’的实力应该已经接近C级最顶尖的水平，哪怕他控制的不好，杀死一般的C级，还是很容易的。”
老人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尹希亚，“只用了三招，最后一击直击要害。”
他缓缓站起来，“你的那位‘线人’朋友，力量应该是不如这个家伙的，甚至可能差的有点远，所以他才用了两次试探性的攻击吸引对这个家伙进行战斗诱导，以为自己创造出一击毙命的条件。”
他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门板和被骨刺的刺穿的墙壁，
“但是他在力量处于弱势的情况下，却实质上的掌握着整个战斗的节奏，将比自己强的对手玩弄于鼓掌，他的控场能力和战斗应变都很强。
“我想这场战斗的实际时间不会超过一分钟，在我们说话这功夫，他已经杀了这家伙两次了。”
他话语停了一下，再次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以及落在地上的触手，似乎是陷入了某种思索，最终，他缓缓叹道，
“如果是我站在他的位置，拥有和他一样的力量，面对这种C级顶尖的怪物，赢得不会这么轻松。”
他拍拍手，笑着看着尹希亚，“丫头，干得不错，能让这样一个强者成为我们的朋友，你以后的工作会轻松很多，如果他站在我们的对立面，恐怕能让整个污染清理司都喘不过气来。”
“主要是那位······先生，本身身上就带有一种正气。”
尹希亚接话道。
她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在何奥给她发消息的时候，她并没有料到何奥会直接端了这么大一个豢养污染怪物的组织。
何奥只是告诉她，让她把司长叫上，带上污染清理司的一部分精锐来这里，这次事情可能有一点大。
等她来了之后，她才发现，这事情哪里是，‘有一点大’。
不过理论上来说，何奥带着她破获了这样一桩‘大桉’，基本上帮她稳定住了污染清理司圣乔恩市负责人的身份，还得到了司长的夸奖，她应该感到兴奋。
但是······
她扭头看向身旁的‘饲料间’，看向那染血的刑具，看向那一个个关在铁笼里的人们。
此刻她只感觉背嵴发凉的压抑。
这样一个恐怖的豢养污染怪物的组织，就这样活跃在污染清理司的眼皮子底下，活跃在最繁华的东城，在联邦调查局分部旁边，在距离市政府大楼只有不到两公里的地方。
在她目之所及的地方，屋子里的每一个铁笼里上都沾着点点已经乌黑的斑驳血迹。
她无法想象在圣乔恩市，有多少人曾被抓入了这个‘饲料间’，永远再也没有机会出去。
她注视着那些铁笼，那一个个空荡荡的铁笼中，仿佛都站着一个个绝望嘶吼的灵魂。
然而她知道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因为被喂养给污染怪物的人，连灵魂都会被撕碎嚼烂。
这个时候，几个年轻人跑了过来，为首的手拿着一个沾血的电纸书平板，看着尹希亚和老人，“部长，司长，所有笼子的锁都被解开了，我们正在想办法帮笼子里的人出来，这是现场遗留的名单，”
他把电纸书递向尹希亚，“名单上的人我们都确认过了，一共七十四人，所有人都还活着。”
“好的，”
尹希亚接过了电纸书平板，她扫了一眼平板上的内容，然后看着身前的年轻人，“你们把这两个房间里的还有走廊里的怪物尸体处理一下，人员解救交给联邦调查局的人就行了。”
然后她看向身旁的老人，“司长，十楼好像也有很多怪物，我们去看看？联邦调查局的圣乔恩分部局长好像也在十楼。”
“好。”
老人轻轻点头。
两人一同走向了电梯。
尹希亚拿着刚刚地上找到的，被装进塑料袋里的沾血的工作证，刷开了电梯，按亮了十楼的按钮。
“联邦调查局是你那位‘线人’联系的？”
站在电梯中，老人看着电梯门上的倒影，问道。
“是的，他当时的时间应该比较急，听联邦调查局那边说是打了官方的报桉电话，而且，”
尹希亚顿了顿，实话实说道，“他才刚知道污染清理司的存在，应该对我们信任度没有那么高。”
“没关系，信任是可以慢慢建立的。”
老人点点头，“如果他一下子表现的非常信任我们，那你反而要小心了。”
电梯上行很快，说话间已经抵达了十楼，两人一同从电梯中走出。
漆黑的大厅已经被应急灯光照亮，浓郁的血腥气蔓延在空间之中。
哪怕是经历过各种场面的尹希亚，在看到此刻大厅里的景象的时候，都有些惊讶。
各种扭曲的污染怪物肢体铺满了整个大厅，它们横在地面的瓷砖上，靠在已经平移出去的办公桌上，
鲜血铺满了每一寸区域，染红了每一台电脑和书桌。
死去的怪物，染红的大地，布满虚空的鲜血的气味。
在并不怎么明亮的应急灯照耀下，这个大厅宛如浮于现实的地狱。
冰冷的夜风从破碎的窗户吹入，拂过尹希亚的脸颊，将她从这惊讶的震撼中唤醒。
“你的这位‘线人’，看来很讨厌这些污染怪物，甚至可以用‘憎恨’来形容，”
老人一步步的向前走向前方破开的玻璃窗，他的目光扫过周围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全部一击致命，直插要害，他没有浪费哪怕一点力气和时间，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要放一个怪物活着离开这里。”
尹希亚回过神来，跟在老人身后。
此刻在那破损的窗户前，正站着一个胖胖的身影。
他个子大概一米七几，带着金色的圆框眼镜，身材宽胖，看上去和蔼可亲。
他看到尹希亚和老人走过来，连忙迎了过来，满脸笑容的伸出手来，
“是德瑞斯老先生吧，久仰大名，久仰大名，我还在艾恩斯任职的时候，就听说过您深入荒野，独自斩杀一头B级异兽的光辉事迹了，每次回想起来，都会让我感到心潮澎湃，激动万分。”
“斯凯特局长？”
老人也笑着伸出手去，和胖胖的男人握了个手，“那都是年轻的时候事情了，不足一提，现在年纪大了，早没有当年的身手了。”
“瞧您说的，那才过去多久，您可是近五十年来，联邦最年轻的B级。”
斯凯特连忙笑着附和道，然后他看向老人身旁的尹希亚，“这位是。”
“尹希亚，以后污染清理司在这边的负责人。”
老人，或者说德瑞斯伸手介绍道。
然后他又指向胖胖的男人，向着尹希亚介绍道，“这位是斯凯特局长，你应该知道他，联邦调查局在圣乔恩市分部的局长，C级。”
“尹希亚小姐，幸会幸会。”
看到德瑞斯亲自介绍，斯凯特连忙伸出手去，和尹希亚握手。
“您好，以后还要麻烦您关照了。”
尹希亚连忙伸出手去，和这位局长握了个手。
这位C级的局长，态度谦和的不像是一位C级。
“没事没事，我们本来就是合作的双方，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和我说就是。”
斯凯特连忙笑道。
“麻烦您了，”
尹希亚有些不适应这位局长的热情，就在这时，她想起了什么，将手中的平板递给局长，“这是我们在负一楼发现的被抓的人，一共七十四人，要麻烦局长您安顿一下他们了。”
“哪里说麻烦呢，”
斯凯特笑着接过平板，
“救下这么多人，想对于我来说，也是业绩嘛，以后如果遇见类似的情况，还要麻烦你们那边尽量救下更多的人，或者联系我们帮忙。
“毕竟我能不能回艾恩斯，就看这些年干得好不好了，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尽管找我们。“
尹希亚抬眼看了一眼斯凯特。
污染清理司的主要任务是清理污染怪物，而不是救人，所以很多分部的在行事的时候并不会把救人放在第一位，难免会有所误伤
斯凯特能说出这段话，证明他很了解污染清理司的行事方式。
“一定。”
尹希亚点点头，回应了斯凯特的话语。
“哈哈哈，等我回到艾恩斯，请你大餐，”
斯凯特笑呵呵的收起了平板，走到了那个破开的玻璃窗前，“这好像是那位闯入这个‘窝点’的‘访客’离开的通道，他好像是直接从这里跳下去的？”
他看了一眼玻璃下方狭小的街道，“这是你们的人吗？真酷啊。”
“我们的线人。”
尹希亚点点头。
“一定是位很魅力的强者，有机会一定要认识认识他。”
斯凯特笑了笑，转过头来。
尹希亚轻声附和。
三人又聊了几句，然后互相告别。
······
斯凯特将现场交给了污染清理司，带着联邦调查局的人下到了一楼。
不过并没有他直接从正门离开，而是绕到了楼后。
站在这里，仰起头，正好可以看到十楼破开的窗户。
他走到窗户下，看了一眼那窗户，又低下头看着地上那并不明显的脚印。
“局长，那些受害者都安排好了，”
一直跟在他身后，穿着联邦调查局制服的青年走过来，缓声说道。
斯凯特没有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点燃，伴随着朦胧的烟雾在夜幕中升起，他轻轻叹了口气，“从经费里拨一点出来，给他们配点肉，再请个地下医生。”
身后的属下看着这位局长在夜幕中宽阔的轮廓，他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局长，那些人大多数都是流浪者，本身就不知道能活多久，而且咱们救的再多，总部那边也不会批更多的拨款。”
“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斯凯特把烟从嘴上取下来，在夜色中甩了甩，有些暗澹的烟头随着他手指的荡漾接触到更多的空气，在夜色中燃起微弱的火星。
在短暂的安静之后，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旁边道路上浅浅的的车辙，“收拾好了咱们就先回去吧，我今天的表还没填完，玛德总部那边要钱不给，浪费事的破表发一堆。”
“是。”
下属点点头，叫来了一辆轿车，带着斯凯特上了车。
一路上斯凯特坐在后排，嘴里叼着烟，仰头看着天空从高楼缝隙间露出残缺身体的明月，目光幽深。
这里距离联邦调查局分部大楼并不远，车辆很快抵达了大楼前，而就在前面的开车的下属要拐进大楼的时候，斯凯特突然伸出手喊了一声，
“停。”
司机一个急刹车将车刹停，斯凯特的身子剧烈摇晃了一下，差点撞到副驾驶后背上。
不过他并没有在意，而是指着街边的停靠的一辆越野车问道，“那辆车之前一直停在那儿吗？”
“好像是？”
坐在副驾驶的下属看了一眼那辆越野车，“我下午出来买咖啡的时候，好像是停在那儿的。”
然后他顿了顿，有些犹豫，“不过刚刚我们开车出任务的时候，好像这里没有这辆车。”
而在他说话的时候，斯凯特已经伸手推开了车门，走向了越野车。
这辆越野车车窗和车门都紧闭着，车窗涂了防窥图层，从窗外看不到窗内的景象。
但就在斯凯特抵达车门外的时候，车门却伴随着清脆的‘卡——’的一声自动开启，露出里面空空如也的驾驶座。
而在车辆正中间的车机屏幕上，也似乎在显示着什么。
斯凯特看了一眼里面，直接走了过去，靠在车门前。
此刻，他终于看清楚了车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什么。
那是一行标准字体文本。
[你介意留下你的私人电话吗？]
小字下方是一个正在闪烁着光标的输入框。
“有点东西。”
斯凯特看了一眼越野车车身后的车辙，直接上车坐进了主驾驶座。
而在他坐进去没多久，他的下属也终于跑了过来，站在门外问道，“局长，怎么了？”
“没啥。”
斯凯特从车内站起，下了车，伸手直接关了车门。
“这辆车？”
下属有些疑惑的看着越野车。
“这辆车就让他停在这吧。”
斯凯特将口中抽完的烟头取下，掸了一下烟灰，仰头看了一眼天空的明月。
微弱的火星在他的指尖燃烧。
——
“爷爷！看，烟花！”
摇晃的公交车上，嘉茜站起身，指向身旁的大楼，此刻遍布大楼表面的流光灯，正在做出烟花爆炸的特效，“这里有烟花诶！”
“嗯。”
何奥看了一眼窗外的烟花，笑着伸手摸了摸孙女的头。
此刻，他的手环屏幕缓缓亮起，显示出一串数字。
“爷爷，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嘉茜收回目光，坐在旁边看向何奥。
“去拿爷爷的新拐杖。”
何奥缓声说道。
“那个大个叔叔把爷爷的新拐杖做出来了吗？”
嘉茜瞪大眼睛，看着何奥。
“嗯，我们刚刚上公交车的时候，他就给我发消息了。”
何奥轻轻点头。
“噢~他好快啊。”
嘉茜乖巧的点头。
就在这时，公交车缓缓停下，停靠在站台边，车门开启。
一个小男孩冲上了公交车，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被挤上车，刷手环付款的中年人，他看了一眼车内乱跑的小男孩，连忙喊道，“小心点，别乱跑。”
这个时候，小男孩已经坐在了前排的一个座椅上，他连忙拍了拍身旁抢到的的空座椅，大喊道，“爸，坐这。”
嘉茜注视着这一幕，她将身旁的手提箱往里收了收，脸颊向下，趴在何奥腿上，
“爷爷，我想睡会儿。”
“睡吧。”
何奥抬起手，轻轻搂住孙女的后背。
寂夜的风吹过老人斑白的发缕。
依稀之间，何奥感觉仿佛有谁在背后看着自己，他回过头去，看向身后。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坐在何奥身后的座椅上，他脖子上挂着云纹玉饰，书包前背。
他看到何奥转过身来，微微起身，伸手拨弄何奥的头发，
“爸，你长白头发了。”
寂夜的冷风吹过了车窗，吹散了少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