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单凭那双爪子就想把我撕裂，还太早了。
“这就是塞伯伦斯吗？可爱的小狗。”
我将双手插在口袋里，毫不以为意地笑答，虽然我很习惯性地摆着笑脸，但其实我内心是些许忧虑的，因为顾虑某些原因，我无法动真格大打出手。
“我不会重复我的问题。”她淡淡地如是说。
那矮个子女孩身形依然未动分毫，从这场“战斗”开始以来，她就只是双手负背地站在那里。
以她的眼神和姿态来看，相信不是因为她不敢出手，只是情况未到达到需要她出手的条件，或许在这方面来说，我和她是相似的，这种认同感让我就算身处于这个奇特甚于诡异的“地狱”里，仍然感到相当地怀念。
先不提这位有趣的女孩子，眼前这只半狼半狐的巨兽其实相当有名：在但丁《神曲》的纪叙中是“贪食地狱”的巨大恶魔；在希腊神话中它是阴界之王黑帝斯的看门犬、也就是多数人耳熟能详的“地狱三头犬”，然而，在真正《天使书》中，它则是把关“地狱门”的第一道防线、究极的自动防卫机制：“塞伯伦斯系统”。
俗话说，最好的防御就是攻击；仿佛就是要应证这个逻辑般，“塞伯伦斯系统”的攻击性防御力甚至能够将一个中级恶魔或是天使在穿越地狱门的第一时间给完全歼灭，号称是最强的“防卫”系统。
然而，今天因为我的出现，就连“它”也必须要解除第一阶段的防锁限制，以灵能凝聚出实体，我或许应该要感到荣幸。
只是我的好奇心还没那么容易满足。
我的视线缓缓从塞伯伦斯身上转移到少女冰冷的面孔上。
“还不打算崭露真身？这样子，可是打不过我的喔。”我侧头一笑。
“你太傲慢了。”少女说，同时伸出右手在我面前画了一个十字，不急不迫无起伏的语句字字清晰：“继续执行歼灭指令，解除地狱门第二级能力限制。”
听令于她的话语，两团青白色的火焰刹时以我为圆心蔓延开来，在离我约五尺的距离接连成一圈火环包围住我。
我有意无意地往上一撇眼：在地狱门旁边竖立着七座高耸的银尖塔，而每一根银尖塔上都站着一名白衣白裙的女子，各自背负着一对青白色的火焰翅膀。
我毫无惧色地悠然一笑，朝上方指了指，对那矮个子少女问：
“喔，这应该就是传说中地狱的门守，‘炎火天使’蕾艾蒂儿吧？”
如果说“塞伯伦斯系统”是防卫型的第一道防线，那有着“炎火天使”之美名的地狱门掌门者“蕾艾蒂儿”，则是强袭型的第二道防线；所能操控的灵能火焰，足以和神前四大天使中“神之火焰”乌列儿的神谴雷火媲美。
虽然“地狱”对我来说是个从未涉足的新领域，但是感谢某位自封“魅惑之王”、开口就停不下来的友人，我对目前为止的一切还算是有三分了解，不过我还真的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想感谢他平时永无休止的碎碎念。
不过听得我居然熟知“蕾艾蒂儿”的身份，矮个子少女眼神不禁出现些许讶异，然而，也只有那一瞬间。
“我给你最后一次自报姓名和阵营的机会，不然，你将永远和火焰为伍。”
“如果要给我那样的尊重，你，不是才应该先自报姓名吗？”
“你，还不够格。”
矮个子少女冷哼，右手突然向上一翻，手心朝天，然后五指猛然往内一掐。青白色火焰猛然直竖起，火舌就像有生命般张牙扑爪地朝向我，千万度高热的烈焰火圈瞬时向内紧缩，我的诧异还没有机会传达，整个人已然化为火焰的一部分。
但这每一分体肤活体灼烧的百般苦痛，我比谁都要清楚。
如果凤凰每一次重生，都要经历这样的折磨，始作俑者的我，又岂能出声哀嚎？
所以，我连一声声音都没有，只是默默感受自己的身体被火焰啃食至尽。
矮个子少女不削地冷哼，以为我已经被完全毁灭，但正当她带着塞伯伦斯掉头就走的同时，我的新身体已然在白色火焰的范围外由万点星光重塑。
机警的塞伯伦斯猛然回身朝我咆啸，矮个子少女也不禁诧异地转头，而我则轻身一跃，一步十尺地来到她的跟前，连看也不看地抓住塞伯伦斯的上下颚，直接将它给拆成两半。放心，这只小狗是不会这样就挂掉的。
而在塞伯伦斯巨大的身躯逐渐破碎成零星的同时，我没有给那矮个子少女任何反应的机会，就捧起她秀致的脸庞。
然后我朝她的唇瓣吻了下去。
因为，我必须。
她整个人顿时愣住，身体连一点的反抗的感觉都没有，就让我们这样子保持了漫长如永恒的数秒钟……
她的呆愣不是因为我的吻，而是她在这瞬间体悟了为什么我必须要用这样的方式，才能和她表明我这言语无法解释的复杂身份，而大脑正在努力消化我所带来的紊乱情绪和思绪。
“亲爱的比列大人。或者，贝儿小姐现在，您了解了吗？”
“你是凤凰？”她呆滞的轻声问，仿佛还在恍神的状态。
“不，”我摇头一笑，“我是凤凰的主人。”
吻。
一个独属于人类表现感情的方式。
虽然我不是人类，但漫步于人世的千万年中，也沾染了许多人类的情绪。因此，也多少改变了灵魂的本质，成为拥有更丰富情感的灵体。
当心灵的交流不再需要言语，我的吻，也成为了超越文字的表达方式。
身为地狱六君王、追随路西法而坠落的天使之一，她，当然也比一般天使更懂得七情六欲，那属于人类的特质。所以我才会觉得，她让我感到怀念，也才会说，我和她，是相似的存在。
对她来说，相信这个“怀念”的感觉是彼此共有的，所以她才会怔怔站地在那里望着我的双眼顿时无法答话。
我知道，是因为我的吻、我的灵魂，让她回想起了天堂。
回想起了“家”。
嗨，家啊……
其实我也很怀念那个地方。
虽然我并不清楚那个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对于“第二次天使之战”及路西法尔等的坠落我还是有所耳闻的。
当然，人类的纪叙无法完全听信，但是就我对路西法及“天使”的认知，我还是可以断定某些人类争论许久或导致错误观念的一些事情。
例如，有着“晨星之子”名号的路西法，绝对不可能被腐败，他是一个……
该怎么说呢？
一个，只要在他的身旁、看那洁华的光芒，就能够感受到和平还有温暖，一个，充满上帝无限之爱的存在。他爱着人类、爱着世界万物、爱着永恒独一的上帝；那样宽厚无私的大人，怎么可能因私心而堕落？
撇开路西法不提，和他一同“堕天”的，还有数位赫赫有名的高阶天使，其中之一更是由加百列一手带大的“伊甸园之君”、那光凭号令就曾经驱逐了堕落成“撒旦”之禁名天使的战士。
还不包括最值得歌颂、象征着美德与荣耀的天使，传闻她的神圣与高贵，纵使殒落也无法指染分毫。
后者，这个“她”，也就正是站在我身前的矮个子少女，第五阶能天使“神之召音”比列。
一个不可能、两个不可能、三个不可能、全部的不可能加起来，决然否定了“可能”这个结果：他们绝无可能背弃上帝，却是因为某种无可理解的原因，来到的此地，接掌了“地狱”。
因为某种无可理解的原因，那不就和我一样吗？
没有真正背弃，却再也无法回去那个令人向往的家园。
但是或许，最早离开那里的我，反而保持着最接近“天使”本质的灵魂。
所以比列，贝儿的思想滞留了，无可自拔地沉浸在那仿佛回到家园的恍神之中。
“我不记得有你这样的天使。”贝儿轻声呢喃。
“因为我不曾是。”我只是莞尔。
天使、天使，原意为“上帝的信使”。虽然我出自同样的根源，却不曾授命如此的职责，所以，我不曾是天使。
“凌驾于天使九阶的存在吗？”
“我可没说是‘凌驾’喔。”
“很好，”贝儿抬头朝我淡淡一笑，毫无预警地将左手化为白刃，直接了当地刺穿我的胸口，“那就为你的犯上之举以死谢罪吧！”
犯上之举？
她，还在指我亲她的这件事？
真是心胸狭窄啊……
我侧头看着她直插入我心口的手，有点莫名。虽然因为我没有心，所以不觉得疼痛，但是在我能口述我的疑惑之前，这才查觉她想对我做什么！
“等等！你……”
我猛烈干呕，身子无可控制地跪倒，就像是被吸血鬼吸干最后一滴血般僵硬地抽蓄，感受着体内一切灵能被活活抽干的灵魂苦楚。我不可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开始干枯、龟裂、然后破碎。
失去了维系这个身体的灵能，黑色浓稠的液体好比血流如注，“哗啦哗啦”一股脑地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