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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七章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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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三这个数字,恰好是胡家在大明律范围内的九族三代丁口数,而胡言之所以敢一再挑衅朱皇帝的最大底气也正是因为胡家只有七十三口在松江府,余下一百口都已经离开了大明。

张希劲家的情况也差不多,都是只留下了一部分偏房在大明,正房嫡系的核心人员都已经早早的离开了大明,其中既有跑到沙鹅的,也有跑到西昆仑和欧罗巴的。

鸡蛋不会全部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也算得上是中原堂口那些大族们惯用的手段。

比如说,孙滨和庞涓师出同门但是为两个不同的国家效力,琅琊诸葛同时在三家下注。

胡闻洪父子和张希劲父子玩出来的手段虽然跟孙、庞的情况不太一样,跟琅琊诸葛的情况也没有什么可比性,但是其根本原理却是一致的。

对于胡家和张家而言,死上几十口、上百口族其实并不算什么太大的问题,只要胡闻洪父子和张希劲父子的谋划能够成功,胡家和张家能够得到的好处可远不是几个族人的性命能比!

只是当朱皇帝亲口说出了胡闻洪家一百七十三口这个数字,并且说出了他们的去向之后,胡言却是彻底绷不住了——胡家和张家敢扇动大量的士子哭宫叩阙,甚至敢扇动整个大明的士子跟着一起闹腾,其底气就在于真正的核心族人已经分散到了海外,有着卷土重来的底蕴!

朱皇帝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狰狞起来,头也不回的吩咐道:“派人去把胡闻洪和张希劲的那些族人都带回来,回头让他们整整齐齐的陪着胡言一起上路!”

柯志明当即便躬身应了下来,而胡言却像是被抽了筋骨一般,整个人直接瘫倒在地上。

朱皇帝也不以为意,只是摆摆手让人将胡言拖了下去,接着便再一次回到垫子上,笑眯眯的对一众老农们说道:“让老丈们见笑了。”

之前嘲讽一众生员的老农嘿嘿笑了一声,向着朱皇帝竖起了大拇指:“陛下做的对!老汉我没读过书,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是老汉我心里明白,陛下要是不杀了这些端起碗来吃饭,放下快子砸锅的混账们,倒霉的就是俺们这些平民百姓!天可怜见,俺们老百姓这才过上几天好日子啊,他们就想给毁了!”

其实几个老农也都跟着点头。

正如出言嘲讽一众生员的老农所言,这些老农或许没读过什么书,也没有什么太宽阔的眼界,但是这些老农只需要凭借最基本的认知就能判断出谁是为了他们好——彻底免除了农赋、农税的朱皇帝当然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那些想要让老百姓缴纳赋税的生员们自然就成了这些老农心中死不足惜的大恶人!

朱皇帝笑了笑,指着一众生员们对之前嘲讽一众生员的老农说道:“老丈,这些蠢蛋们生的比较晚,他们既没有经历过大清那时候的横征暴敛,也不知道开荒种地到底有多难,咱这个皇帝说他们兴许还不信,没法子,咱只能把你们请来,请你们来给他们讲讲。”

之前嘲讽一众生员的老农微微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后却掏出了烟袋锅子,用火折子点燃后狠狠的连吸几口之后才咳了一声道:“大清那时候的横征暴敛是真狠,不仅仅地租重,建夷定下的赋、税更重!”

“就以一个普通年打出来三千斤粮食为例子,其中差不多一千五百斤都要交给地主老爷,剩下的那一千五百斤里还要再拿出来一部分交给官府,其余的还得留出第二年的粮种,最后剩下的那点儿才是一家人吃的口粮。”

“吃饱饭?”

“吃个屁吧!”

“俺奶奶是怎么死的?饿死的!俺娘是怎么死的?饿死的!俺姐姐为了让俺能活下来,把她自个儿卖了,后来也没有了音信,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任也别以为这是灾年,还真不是!是钱聋十六年的时候,整个京城没旱也没涝,就因为钱聋皇帝要下江南,得花钱!”

老农磕了磕烟袋锅子,紧着咂吧两后口后又接着说道:“其实前段时间俺也听人说过,说大清皇帝对待老百姓还算不错的,尤其是那个损治皇帝还特意告诉糠稀皇帝要永不加赋,说如果天下老百姓不欢迎他们,他们就退回关外老家,哼。”

在场的一众生员们,又有一些悄然低下了脑袋——诸如此类的屁话,就是从他们嘴里传出来的!

朱皇帝打量了一众生员们一眼,呵的笑了一声后示意老农接着说下去。

老农再次咂吧两口烟袋锅子,嘿的冷笑一声道:“去他娘的永不加赋吧!我听人说过,崇祯皇帝时期曾经加过什么剿饷、辽饷之类的,到糠麻子那时候就全部取消了,可是他取消了这饷那饷之后的赋税,却比崇祯皇帝时加了这饷那饷的赋税还重!”

“他糠麻子确实是永不加赋了,可是他加火耗、耗陷!除了加了这耗那耗的,他还永不减赋——比方说,一个家里在麻子永不加赋之前有五口人,那这家人以后的人头税就永远是按照五口人来交,多一个不多收,可是少一个他也不少收!要是这一家人死光了怎么办?那就同一个村、同一个甲的人给他们补上,反正是不能少一文钱。”

“麻子到庸挣那时候差不多是两年一饥荒,到了钱聋是差不多三年一饥荒,别说俺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活不下去,就连他大清的那些铁杆庄稼有的也活不下去,结果还有些铁杆庄稼张罗着要复清复明。”

在场的一众生员们都彻底傻眼了。

要说普通百姓张罗着反清复明还能让人接受,可是大清的那些铁杆庄稼居然也能张罗着反清复明?

这踏马不是纯纯的扯犊子嘛!

眼看着一众生员们的脸上写满了不信,朱皇帝却也不以为意,只是呵的笑了一声后说道:“若是不相老丈说的大清时期赋税有多重,你们可以去图书馆里查一位名叫“陆世仪”的官员的笔记。”

‘岁漕江南四百万石,而江南则岁出一千四百万石。四百万石未必尽归朝廷,而一千万石常供官、旗及诸色蠹恶之口腹。’

陆世仪的这段话很好理解:大清规定的“漕粮”正式税额是四百万石,但是老百姓们实际要负担的税额却高达一千四百万石,比之定额足足多出了一千万石,三倍于定额!

因为大清上三旗的老爷以及下五旗的奴才们都需要普通百姓养活,而麻子哥那一家子所谓的“皇族”人口以及八旗老爷们的数量又逐年膨胀,需要更多的财力物力供养,这样一来就肯定要多收银子,偏偏麻子哥又玩了一手“永不加赋”,彻底堵死了加赋的路子。

当然,这点小事儿肯定是难不倒我大清的皇帝和官老爷们的——不能加赋就不加赋,直接搞“税外收费”来补窟窿不就行了?

朱皇帝又接着说道:“除了大清时期的赋税之外,你们应该也听说过一个词儿叫做养廉银吧?”

众所周知,大清官老爷们的俸禄是比较“微薄”的,一个正一品的内阁大学士一年的工资也不过是一百八十两白银,另外加一百八十斛大米,从四品知府的俸禄是一百零五两白银,加一百零五斛大米,等到正七品的知县,俸禄就只有四十五两白银加外四十五斛大米。

真心“微薄”——凡是看过成书于钱聋年间的《红楼梦》的童鞋们应该都知道,书中的刘姥姥说二十多两银子,够她家用一年。

以刘姥姥为例:刘姥姥家是一个典型的五口之家,包括刘姥姥、刘姥姥的女儿、女婿、外孙子板儿和外孙女青儿,一家生活在京城边上的农村,女婿的祖上是京官,虽然家道中落但是却也雇有长工,这样一个家庭一年的花销也不过是二十多两银子。

正七品官老爷一年四十五零白银的收入,已经两倍于一个五口之家。

当然,毕竟是官老爷嘛,正七品的县官又是一县之长,手里握着一大堆权利摆,需要花钱的地方也多,要说一年只拿四十五两白银的俸禄也确实有点儿颤碜,捞几个小钱花花也算是应有之意。

那么问题来了:大清定下的俸禄不够高却又需要官老爷维持住脸面,所以官老爷们需要捞钱,捞钱就只能往百姓的口袋里伸手,百姓被薅光了活不下去就会造反,百姓一造反又会影响到大清的脸面。

这踏马不成死循环了吗?

为了保证大清的脸面,为了打破这个死循环,庸挣一拍他那光熘熘、能当灯光使的脑门子,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养廉银。

最富庶的两江总督一年发放三万两白银做为养廉银,穷一点儿的四川总督一年也有一万三千两,知府的养廉银根据地域一般是一千五百两到三千两之间,知县的养廉银一般是六百两到两千两百两之间,除此之外,还有火耗等其他收入。

地方的官老爷们能拿到这个数儿,朝廷的官员又能拿到什么?

表面上来看,朝廷的官员只能拿到双倍的工资,然而实际上却不止如此,比如说地方官员要办事,就得先拿钱给部院的尚书等其他朝廷官官,其中公开的项目就有“冰敬”、“炭敬”等。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说法——连清廉的知府干上三年都能有十万两银子,那些不怎么清廉的知府老爷们就更不知道有多少收入了。

朱皇帝又接着说道:“这笔钱是从哪儿来的?包括那些乱七八糟的什么火耗、耗陷,这些又都是从哪儿来的?到底是官老爷们自掏腰包,还是从老百姓的口袋里搜刮来的?”

这是明摆着的事儿。

如果需要官老爷们自掏腰包补齐火耗、耗陷,那么带头造反的绝对不会是那些活不下去的普通老百姓,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天地会、洪门之类的,更不会是什么“前明余孽”,而是官老爷们!

眼见一众生员们都陷入了沉思,朱皇帝却只是呵的笑了一声,又对之前嘲讽一众生员的老农说道:“老丈再给这些蠢蛋们说说开荒的事儿?要不然,恐怕这些蠢蛋还以为随便荒地就能耕种。”

老农冷哼一声,咂吧了两口烟袋锅子之后说道:“陛下让俺说,那俺就说说。”

“开荒这种事儿可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能开好的,它需要全家老老少少一起上阵还需要花上一两年三四年的时候,搞不好还要赔上性命的大事儿。”

“别人不知道,俺可太知道了,因为俺爷爷就是带着俺爹逃难到的崔各庄,他老人家一边给人当佃户、扛长工一边开荒,开了足足三十年才算是开出来十五亩荒地,俺爷爷不到五十就咳血咳起了,俺奶奶也被饿死了。”

说到这儿,老农忽然瞥了一众生员们一眼,问道:“你们知道俺爷爷他老人家为什么一定要开荒地不?”

见一众生员们的脸上挂满了迷茫之色,老农却是呵的笑了一声道:“因为以前都讲究以地看人,你哪怕只有属于你自个儿的半亩地,别人也能把你当个人看,可你要是连半分地都没有,那你就是流民,别人和你打交道都没有意义,因为说不定哪天你就全家饿死了。”

“老汉我姓崔,俺爷爷也姓崔,要不然也不会落在崔各庄,可是我明着告诉你们,在俺爷爷开出那片荒地之前,俺们家在崔各庄就是外人,村子里有个婚丧嫁娶啥的都没人过来知会一声,直到俺爷爷开出来一亩荒地,俺们一家才算是彻底融进了崔各庄。”

“任这些娃子们也不用寻思着拿钱买地,因为地这个东西对于咱老百姓来说就是一家人的命根子,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没人愿意卖,就算是有人卖也轮不到你们买。”

听着崔老汉的话,朱皇帝忽然很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