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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我且先行,卿等随后

且说就在刘禅马不停蹄往五丈原赶的时候,屯兵于渭水南岸的魏军大都督司马懿处却也接到了斥候零星传回来的消息。

“把守依旧密不透风?”司马懿捏着手里的文书,眯着眼睛自言自语,半晌,却忽然笑了起来,随意抛开了手里的东西:“要真是密不透风的话,斥候为何能摸到原上去?这份文书谁写的?”

“......回都督,是末将。”

一年轻小将从台下拱手出列,正是眼前这位司马大都督的次子司马昭,年方二十三岁。

却说司马懿治军极严,平时却是无妨,但在这中军大帐中,司马昭是万万不敢称“阿翁”的,只敢称“都督”。

“下去领十鞭。”司马懿也不多言,只是摆了摆手,便不再看他。

“......喏。”司马昭面色苍白退出帐外。

帐中一时寂静,司马懿忽然转头看向帐中另外一人:“伯济,近来北岸没有消息传来吧?”

“并无消息传来。”帐中走出另外一员面色沉稳,大约四旬左右的武将,赫然是此间地位第二高的郭淮郭伯济。

而司马懿所说的北岸是指渭水北岸的阳燧小城以及郿县西北的积石原(北原)。

却说此次诸葛武侯出兵北伐,是从褒斜道进兵,进攻矛头点在了渭水北岸的郿县。

郿县正处于渭河谷地与关中平原之间的过渡区域,由这里向东可以进抵长安城下,直接威胁魏国的京兆地区,向西则可以控制陈仓、陇县等地,一举阻断关陇之间的交通。

为此,武侯这次是分兵两侧。其一,是主力出斜谷,占据郿县附近的有利地形,采取持久方针与魏军对峙。而这个有利地形,一是五丈原,二是积石原(北原)。

五丈原位于陕西宝鸡市祁山县五丈原镇境内,南靠秦岭,北临渭水,东西皆深沟,是一处形势险要的高地。在这里扎营,居高临下,东据武功水,北据渭河,易守难攻。

而积石原在郿县北大概五十多里的地方,所以也称之为北原。也是山林积石,经川丘阜,居高临下的一处险地。

蜀军从五丈原北渡渭河,就抵达了积石原,控制住这一高地,就能够南北夹持渭水并切断两岸的陆上交通线,从而也就阻断了陇道。

其二,是在陇右方向也部署一支部队,在兰坑附近屯田。

这只军队实际上是陇右作战的预备队。等到蜀汉主力大军成功阻断陇道后,这支部队就可以适时出动,采取武力威慑与劝降说服相结合的手段,逐步蚕食掉魏国的陇右各郡。

不过司马懿的反应也很快,他先是力排众议,率主力渡过渭河,在渭南背水扎营。此举主要是担心蜀军向东进攻长安。

如果魏军留在渭河北岸待敌,蜀军就可以分出兵力依托渭水设防,主力则迅速东进,这样司马懿就不得不将军队调往长安,等于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而在渭河南岸扎营,就能够牵制住蜀军,蜀军如果向东进军,后路就会被魏军切断。

此外还听取郭淮的建议,先一步派兵抢夺了北原高地,并坚守阳燧小城,让蜀军无法从东北部的渭水登案。

却是直接将局势拉成僵局。

因为在双方都占据有利地形的情况下,谁也不敢率先出手,都怕被抓到破绽。

“没消息传来就好......”听到郭淮的话,司马懿点了点头,又叮嘱道:“诸葛村夫向来诡计多端,这次斥候上原看似是对方防守出了纰漏,但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伯济,你不要在此逗留,速速前往北原布防。”

“喏。”郭淮拱手称是退下,出了门外,召集亲兵,渡过渭水便往北原疾驰。

而司马懿待郭淮走后却又唤过夏侯霸命其派出的斥候加倍,并再度挑选死士抢渡武功水,往探五丈原。

整整两日光阴,便在这紧张的局势中度了过去。

待到二十八日下午,疲惫到已经麻木的刘禅终于一只脚踏出了谷外。

“陛下,前方再行半个时辰便是丞相所在的五丈原了。”右中郎将宗预强打起精神对刘禅说道。

须知,从汉中入关,有四条常用道路,从东到西分别为陈仓故道、褒斜道、骆谷道(傥骆道)和子午道。

其中陈仓故道最远,骆谷道最近也最险,子午道却能直达长安,而褒斜道则居中。

然则就是居中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走。

《汉书·沟洫志》:“拜汤子卬为汉中守,发数万人作褒斜道五百余里。道果便近,而水多湍石,不可漕。”

这里的五百余里是汉里,折合成后世的里数大约是四百多里。

而刘禅顺此路而行,第一日居然只行两百里,第二日却是在不顾一切的拼命状态下,硬是狂奔三百里。

以致于到了谷口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虚脱到意识模糊了,而此时身边剩的也不过一二十人,其余的竟全部掉队。

听到宗预的话后,刘禅却只是微微点头,然后便转身对着早已伏在马背不能动弹的众多身影平静吩咐道:“我且先行,卿等随后”

言罢,其人竟直接打马而出。

下午时分,太阳还未落山,天边排开的缕缕余辉照射在其人身上,一时间,竟然有些耀眼。

而后方的董允却是瞬间热泪盈眶,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居然一咬牙扯掉腰间的袍边,就垫在身底,然后循着前方的马迹,头也不回地追了上去。

黄皓本待喘一口气再跟上,一见董允如此瞬间急了,也想学董允撕掉袍边,可拉扯了半天居然没能拉动,其人眼睛血红,逐渐失态,最后居然一口咬在自己的手上,顿时,刺痛的感觉让其人近乎疯一般的冲到前面。

而随着这两人先行,剩下的一众禁军却终于是哄的一声,这只已经到达极限的队伍,宛如得到什么旨意一般再度活了过来。

宗预在旁简直骇然,却不敢怠慢,奋力打马上前引路,只是心中却满是刚才的那抹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