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枫苦笑着摇头说：“刚上高三，才十七、八岁，名副其实的涉世未深，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自己出去找工作，都太危险了。”
田丽丽点点头。波澜不惊地说：“是啊，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还着急挣钱，希望能早点把外债还上，幻想着再重新回学校读书。”
凌枫把目光转向了刘丹凤，低声问：“你们那时候还不是朋友？”
刘丹凤神色有些黯然地摇了摇头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认为，如果那时候我们是朋友，我就该出手帮她。
“实际上，那时候，我和丽丽之间还真的只能算是普通同学，你也听她说了，发自内心来说，她那时候看不上我们，和我们在一起玩儿，也只有那么一两次。
“但是，问题不在这里，一方面，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她家里出了什么事，她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起，等我们了解一些的时候，她已经退学了，谁都找不到她。
“另一方面，我那时候就算是她的朋友，想帮助她，也没有那个能力。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万元户还被人羡慕。
“而我后来才了解到，当时丽丽家的债务，已经超过了两万元，因为她父亲生病前，曾经是一家乡镇企业负责供销工作的小领导，有一定的活动能力，才能筹到那么多钱。
“我不是刘志龙，严格来说，我就是一名普通的高中生。虽然那时候我爸已经是常务副县长了，可是，我的活动能力非常有限。
“因为，在过去的那些年，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是志龙在帮我解决，久而久之，我也就养成了依赖性，什么都不管。
“命运有时候就是在和人开玩笑，当时，如果志龙不是因为当兵离开，他肯定会了解到丽丽家的情况，也会有能力帮她解决问题。
“尽管志龙的办法可能不是很正当，比如找哪个有钱人，去威胁人家，让人家借钱给他，我相信，为了丽丽，他是干的出这样的事的。
“而且，我也相信，当时丽丽已经算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应该也不会拒绝志龙的帮助。”
凌枫看了一眼捧着杯子没有插言的田丽丽，后者微微点头，表示认可刘丹凤的说法。
凌枫又把目光转向了刘丹凤，轻轻叹了口气说：“是啊，刘志龙那时候就调皮、捣蛋，确实不是什么好学生。
“可是，如果论起社会活动能力，却比你们这些只知道学习的中学生强得多，不管他采用什么办法，如果能帮上丽丽，都可能改变她的命运。
“而刘志龙只要不偷、不抢，就算连蒙带骗，能弄到钱，帮得上丽丽，他也会很有成就感，也许他自己也会走上另外一条轨道。”
田丽丽微微摇头说：“可惜人生是一条单行线，只能往前，不能回头，更不能假设。正像凌枫说的那样，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一个人闯社会，那年月，能干什么？
“我是瞒着妈妈偷偷弃学出去找工作的，而且，因为爸爸原单位对我爸生病以后，不管不顾，我对他们单位的人心怀怨恨，不愿意找他们。
“那时候不像现在，有很多单位公开招人，大学生毕业都是直接分配的，很少有单位自己招人。
“我乱撞了十来天，到处碰壁，最后，还是不得不找爸爸认识的一个熟人，也是他们的副厂长，过去我一直叫他唐叔叔，他曾经是我爸的领导。”
“那个人倒是很爽快，听说我要找工作，而且是那种可以很赚钱的工作，二话没说，就直接答应了我，让我接替爸爸的工作，搞供销。
“而且，马上给了我五百块钱，说是预支的工资，然后，第二天就带我出差，去南方谈生意。”
听到这里，凌枫和刘丹凤相视苦笑。
田丽丽自嘲地一笑说：“那时候，实在是太年轻了，哪里知道人世间的险恶？我还满心高兴地跟着那个人上了火车。
“一路上，他都表现得很好，像长辈对待晚辈一样，对我关怀备至。到了地方下车之后，立刻带我进了一家酒店，点了几个菜，就让我喝酒，说学会喝酒是做供销工作必须具备的能力。
“我当时也没想太多，因为我爸没生病的时候就经常喝酒，经常有应酬，就没怎么太推辞。结果，他把我喝多了，直接带到一家个体旅店，把我给睡了。
“那个人已经快四十岁了，比我大了二十岁。就是这个我叫他叔叔的男人，成了我的第一个男人。
“当我醒过来，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一个和我一样什么都没穿的男人身边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我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奇怪的是，我没哭也没闹，只是把那个人推醒了，问他该怎么办。”
“那个人以为我好糊弄，说是我喝多了，自己脱的衣服，自愿和他发生的关系。我没说什么，无声地穿好了衣服就往出走。
“他问我半夜三更的出去干什么。我告诉他，我要去公安局报警，让警察来解决。他这才慌了，赶紧起来穿衣服，求我不要冲动，有什么事都好商量。”
凌枫诧异地看着田丽丽，问：“你怎么会那么冷静？才十八岁啊？”
田丽丽苦笑着摇头说：“我也记不清当时是怎么想的了，可能是觉得，实在没办法了，当时，我唯一能找到的就是这个人。
“我觉得，既然她把我睡了，成了我的男人，怎么也不会不管我吧？就算我报案把他抓起来，又能怎么样？我的名声毁了，还没人能帮我了。”
凌枫微微点头说：“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确实很成熟，这是那种情况下，最好的解决办法，虽然不合法，却符合情理。
“后来呢，你就跟了那个唐叔叔，到厂里工作了？”
田丽丽点了点头说：“是啊，没别的办法，那个人答应我，跟他一起跑供销。那年月跑供销是很不错的工作。
“工作时间灵活，而且可以提前预支旅差费，手里面始终都有钱。可是，爸爸的那个厂子那时候并不景气，而且，爸爸在厂里是骨干，供销工作主要靠我爸撑着。
“我爸爸一病倒，厂子也很快就越来越不行了，而且就在我到厂里两个月以后，我爸也去世了。
“爸爸一走，那些债主就都堵上门来，几乎把我家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了。妈妈吓得躲到了乡下舅舅家。
“本来，妈妈想带我走，可是我不干，那时候，我已经变了，胆子大了，心里一肚子怨气，我恨所有人。
“我对那些债主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谁想要我，我就跟谁睡，睡一次顶一千元债务，结果，我把那些人都吓跑了。
“可是，恨归恨，一个人冷静下来想一想，当时人家借给我们钱，也是好心好意，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现在父亲虽然走了，这些债还是要还的。可是，我知道，仅凭我在那个乡镇企业每个月那不到二百块钱工资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所以，一边工作，我一边想办法。终于，在半年以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听人说，春城市有一种歌舞餐厅，只要年轻漂亮的女孩，在那里陪客人喝喝酒、聊聊天，每天就有一、两百的收入。”
刘丹凤笑了笑说：“这就是凌枫说的沦落风尘吧？那就是最早的做台小姐啊。”
田丽丽点点头说：“是啊，坐台小姐，那时候不懂啊。不过，也许是命运坎坷吧，我已经明白，事情不那么简单。
“男人心里想什么，我也大体知道。不过，想一想，自己已经这样了，还在乎什么呢？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买上一张车票，我就跑到了春城，直接就进了一家歌舞餐厅，当起了坐台小姐。不过，那时候，我还是有些羞耻心的，毕竟年轻么。
“一方面，我坚持只坐台，不出台，另一方面，坐台的时候，可以搂搂抱抱，但是不能让客人乱摸。
“因为我长得漂亮么，所以，一开始，老板也不说什么，我的生意也不错，可是，时间长了，客人和老板就都不干了，有的客人，一上来就开始都手动脚，直接把手伸进怀里摸摸抠抠的。
“做了一个多月，连续和客人吵了几架，做不下去了，就换了一家，就这样，断断续续的在春城做了一年多，就又回了古榆市。”
再次喝了一口酒，凌风疑惑地看着田丽丽，问：“既然做上了那一行，都是离家越远越好，你怎么反而又回到家门口了？南方机会不是更多吗？”
田丽丽叹了口气说：“当时，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个是，我妈妈当时身体特别不好，我不放心她，所以，不敢走的太远。
“父亲没了，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我不敢再失去她。另外一个方面，在春城坐台的时候，我认识了古榆市公安局的一个人，他劝我回来。
“他告诉我，他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歌舞餐厅，缺少有经验的管理人，让我回来帮他管理，就是当总经理，还答应给我百分之五的股份。”
凌枫心里一动，像是很随意地问：“这个人是谁，方便说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