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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各怀鬼胎的友谊

漠太岁到底还是没有回漠北,不是不想回,而是回不去。他不认为自己的那位手足同胞乐意看到他生龙活虎的回到帐中,就是缺胳膊少腿也不行,必须得把脑袋剁了,清清楚楚呈在那人面前,那人恐怕才会满意的说上一句:“贤弟回来了。”

漠北对外人很狠,对自己人更狠,手足相残的事在哪里都不罕见,并不稀奇。

过了燕地,就是一马平川,一头扎进塞外黄烟之中就算真正的天高任鸟飞了,那些躲仇避债的江湖刀客们早已把这句话印证得无比剔透了。

两个风尘仆仆的身影自打入了燕地之后,那一身风尘就再也冲洗不掉了,不说蓬头垢面,起码卖相不是太好,估计便是自称赖乞儿的弟子可信度也是极高的。

胯下的马呼气成雾,快到极限了,两人便下马喂水。

在荒地上,马比人金贵,离了马,再好的脚力也走不远。要想行远路,马必须得照顾好。

“我原以为堂堂漠北上将会是个体面人,与这等过街老鼠之风是万万沾不上边的。”

其中一人坐下小憩,淡淡开口说道。

腰间别着折扇的另一人给马喂着水,笑着说道:“出来之前我会有这份大体面,自打一脚踏出漠北之后,这份体面就不能要了,与体面相比自然是命来得重要些。”

“若能活着回去,倒还是有机会把那份体面捡起来的。”

江颜闭目养神:“希望你能捡得回来,让我不要白跑一趟。”

“你若是死在这黄土荒坡上,我会很头疼的,我放下体面跟你当过街老鼠可不是为了看你被人砍死在外的惨样。”

漠太岁笑了笑:“你倒是比我还要担心我自己。”

江颜平静说道:“你的死活与我无关,就是死,你也得在事情替我办完之后再死,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出了大凉,再不清不楚的入了漠北。总要做出些事情才显得顺理成章,才能体面的回去。”

漠太岁眯着眼睛笑道:“好个冷血的男人。”

江颜没睁眼:“谈感情就谈不了合作,谈合作就论不上感情,我不觉得你心里就乐意我活着回去。”

“不过是我说出来了而你却藏在心里的区别罢了,仅此而已,再说明白些就没意思了。”

漠太岁眯眼笑着,拍了拍马嘴收起了水囊,江颜同样休息够了,缓缓起身。

马也需要调息,两人没骑,只是牵着慢悠悠往前走。

后面悬着把刀,越来越近,如同跗骨之蛆。

看不到,但那股浓烈至极的杀气却在鼻间萦绕不散,甩不掉挣不脱,如同一块质量极好的狗皮膏药死死黏在身上。

“看来你在漠北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江颜牵着马,步伐不算太快。

漠太岁笑眯眯说道:“漠北的每个人日子都不太好过,就是泥鳅能在烂泥潭里过活,也活得不会太自在,这与在不在漠北并无太大干系。”

“离漠北越近,脑袋上的刀子也就越近,指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了。我死在外面能教许多家伙感到大快人心,可没几个人想看到我带着脑袋回到漠北,这会让他们很头疼的。”

江颜点点头:“我希望你赶路的速度能比后面那把横刀再快些。”

漠太岁笑着说道:“那是自然,我恨不得再生出八条腿来。”

远处传来孩子的嬉闹声,这在荒瘠的燕地可是顶难听到的,是件稀罕事。

江颜停下了脚步。

不是因为那两个流着鼻涕光着屁股追逐打闹的小屁孩,也不是因为那个大着肚子费力杵捣泥浆的小妇人,而是那块放在黄泥矮屋前的光滑青石板。

青石板上刻着一个字。

剑!

入石三分,蓄满了剑气。

漠太岁皱了皱眉:“像是苏家剑冢的那霸道剑。”

江颜冷笑道:“若说这字不是出自苏敛之手,去骗鬼鬼都不信。”

“苏家剑冢真是广收门徒,为剑道呕心沥血耗尽了心思,便连燕地这穷乡僻壤也不肯放过。”

大马有些不安,打了几个响鼻,不满的撅起了蹄子。

漠太岁拍了拍马鬃,目光落在那两个孩子身上,若有所思。

似是瞧出了些什么,却又瞧不分明,那种似有似无抓不住的感觉让他很不喜。

小妇人将泥浆捣稀,再细心的用细布包裹好,拿木槌吃力的捶打着。就有丝丝缕缕的泥水沿着边沿流出,落在木桶里发出滴滴哒哒的声音。

半干的泥浆也只有这样才能熬出一丁点水来了。

这非常的吃力不讨好,效率很低,但终归是能弄出水。有水,就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小妇人力气不大,大着肚子就更加的不方便了,只能打打歇歇,半天时间木桶里也不过才积了几线泥水。

再过滤一下,也就够不上几口喝的了。

日头越来越烈了,水塘也快彻底干涸了,稀泥挖一块少一块,在这个水比油贵的地方,能多花些力气攒些水出来总是好的。

沥完这袋泥浆,还得再去挖,一丝一毫都偷懒不得,再耽搁几日,可就连半干稀泥都挖不着了。

漠太岁收回目光,笑着说了一句:“这是大凉。”

江颜脸色不太好看,一字一句说道:“这是燕地。”

“自欺欺人可没意思,燕甫王可对大凉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你这么轻描淡写的就把燕地划出了大凉,他可不会觉得高兴。”

江颜冷眼看着漠太岁:“总会有太平盛世的,漠北如果不体面我便替你们体面,便是伤筋动骨扒皮我也在所不辞。”

漠太岁耸了耸肩:“再怎么说我们现在也是盟友,内讧就没意思了,合作共赢对大家都好。”

江颜冷哼一声:“你最好办事的时候能跟你的嘴皮子一样利落漂亮,漠北人很多,你确实是最好的桥梁,但不是唯一的那座。我希望你能记住这点。”

漠太岁笑着点头:“我很珍惜与公子的这份友谊。”

江颜看都没看他一眼,漠太岁也不觉得尴尬,仍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