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下得大了些，风却小了，将雨打残荷的声音无限放大。
谢清此话太过悲凉，我不知该怎么接，只好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会继续留在这，”他终于抬眼环顾，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凄凉，“既然她不在了，在哪里对我而言都无异。”
说着，他抬起头来看我：“此番，多谢姑娘相助。”
我委实有些尴尬，一开始帮他并非因为可怜他，而是为了自己的好奇心。而如今弄巧成拙，调查出如此沉重的结局，于他而言更是折磨，还不如让他一直糊涂着，即便不甘，也比如今这般痛苦的好。
见我沉默，他笑了笑，眼里却没有分毫笑意：“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在我请你帮忙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便痛苦，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希望明明白白地活着！”
“可是……”
他伸手打住：“姑娘身份既然非同寻常，经历的事想必也比在下多，如果让你选择，你是想糊涂地过完一生，不管欺骗与背叛，只求模糊地欢喜；还是选择了解事情的真相，哪怕痛苦、哪怕鲜血淋漓，也要活得清醒？”
这番话让我久久怔住。一直以来，我都是一知半解的活着，即便有些事我明知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却也从未想过深究。一味地逃避、退缩，从未想过别人在背后为我默默承担了多少，流烨如此、父君如此，云陌……亦是如此。
沉默已是最好的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谢清低头闷闷地笑了一声：“姑娘慢走，不送。”
心里突然似沉了千斤重担。我叹息着看了谢清最后一眼，一步步走出了青司堂。
雨水顺着发丝滴滴落下，我却浑然不觉，脑海里有各种声音如潮水般自四面八方涌来，搅得脑子一片混乱，最后的最后，只化作一句“阿雪”在耳畔，挥之不去。
“阿雪。”
又一声熟悉的呼唤传来，我愣愣地顿住脚步，这才意识到方才一声又一声地呼唤，不是回忆，而是真实发生。
心跳突然加速，几欲跳出胸膛，我踯躅地转过身，隔着漫天雨帘，那一袭白衣远远地站在对面，擎着水墨清荷的油纸伞，眉目里的忧伤在雨中模糊。我静静地看着他，只觉眼前之人便是在画里，也必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接下来，时间慢得像是完全静止一般。
云陌一步步朝我走来，如云的白袍上晕开片片水花，青石板上倒映着他颀长如木的身影，拨开层层水雾，踏着满地涟漪而来。
他走到我面前停下，将油纸伞遮在我头顶，伸手将我脸上滴落的雨水仔细擦干，眼里的忧伤始终未散。
我便这样看着他许久。雨丝飘在他发上眉间，覆了一层厚厚的水珠，我不由自主地抬手为他擦去，他的身影一顿，我亦是一顿。
他的眸光转眼似水，温柔了两旁楼榭，抓住我顿在半空的手，与我十指相扣，而后头慢慢低了下来，抵着我的唇狠狠地吻，唇齿相触间，他似是融入了半生柔情般迷离地唤了我一声：“阿雪。”
世间纵有万般情话，我唯独过不了这两字之关。便也抬起脚，不自觉地迎合。
虽已情迷至此，他却仍旧不忘撑着伞，我也不知出于什么想法，竟伸手将他手里的伞扔掉，然后紧紧地扣起。
残雨蒙蒙。抬眼间，云陌的发丝、眉间、睫上全都染上了一层隐约的雨雾。在忘情的亲吻中，雨声尽成无谓，只剩彼此厚重的喘息。
他终于松开我，眼神由迷离变得清醒，低头抵着我的额头：“我还以为，我就要失去你了。”
雨停了，风也无声。
我似乎能听见胸膛里“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下意识尴尬地想：云陌会不会也听得见？
我抬起头看着他：“就算我如今真的喜欢上你了，那又怎样？你迟迟不肯给我一个交代，我如何能过了心里这道坎？”
他的一双手捧着我的脸颊，深深地看着我，眉目星光璀璨：“当初我救她，就因为她是六界唯一一株月兰草。后来归顺仙界，天帝对她很是器重恩宠。她手段多样、心狠手辣，我必须把她就在身边才能摸清她的底细。”
说着，他轻轻地吻了我一下：“我当初虽收留了她，却也知她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她接近我，必定是带有某种目的。我要娶她为妾，也是为她所迫。我至今还不清楚她身后有什么背景，倘若果真如她所言，我不娶她，她便有的是办法至你于死地，届时我在后悔，也无力回天。阿雪，我不能冒这样的险……我不能让你有一丁点闪失……”
他微微叹了口气，眼底有一瞬落寞：“那日去找你，本是想同魔君求婚，没想到……你竟如此决绝……”
我完全怔住，他却继续道：“如果现在我向你求婚，你可愿意？”
此时我的脑子已经空空如也，他又道：“阿雪相信我，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绝不会娶她。”
我看着鉴定他的脸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他唤了一声：“阿雪？”
我终于回过神来，脸却一下子充血充成了红色，我想我一定是太没有出息了，竟连假装拒绝一下都忘记，呆呆地回道：“我愿意。”
他一下子抱住我，仿佛要把我融进他的身体里。
我被抱得实在喘不过气来，脑袋一懵便道：“娶了我，可就不能后悔咯~”
他笑起来，一字一顿、郑重其事：“永世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