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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初晤

当我赶到青司城时,这种神秘感就更加强烈了:和一般的皇城不同,它的城门是紧闭的,明明城外碧空如洗,城内上空却盘旋着几欲催城的黑云,时不时有强烈的闪电闪过,阵阵雷声轰鸣。

我隐约能看到城内最高处屹立着一所宫殿,红木镂花漆金的门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青司堂”三个大字,衬得整座建筑更加大气磅礴。

我正琢磨着这到底是不是人待的地方、倘若我施法能不能进去、如果进去了会不会出不来……谁知大门竟被打开,在镜中看到的裹着绷带的一行人走了出来。

见到我二话没说,直接大声喝到:“跪——!”

这下我真成了丈二的和尚,他们想让我跪什么?人还是鬼?他们?该不会是门上的匾额吧?!

我正挠着头思索,那群人已经坐不住了,直直地朝我冲过来。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我再过个几万年也绝不可能相信,会有一群缠着绷带的人整整齐齐地朝我冲来。

真的是整整齐齐——不但节奏整齐划一,连步伐的宽度也相同,步数都一样,就像是沙场训练有素的士兵。不,比士兵还要气势恢宏。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脑子已经完全跟不上事情的发展速度,以至于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被五花大绑提到了月祗面前。

她真的是极美,美得即使我已经成为了她的阶下囚,也还在痴痴地看着她的面容,就像欣赏一幅画。

直到她像镜子里一样举着酒杯邪魅地看向我,我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说吧,是谁派你来的?”她的声音也如镜子里一样空灵。

我低着头一言不发,盘算着这下如何是好。如果我说是宋泽,她会不会网开一面?但看她在镜子里的表现,好像对宋泽颇有怨恨,如果贸然说了,会不会死得更快?

尤其现在的我已经成了魂魄不全的肉体凡胎,只要受一点点伤,就有可能小命不保,加之青司堂里有的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办法……难道,难道我才刚来就要英勇就义?

然而,月祗并没有给我英勇就义的机会,反倒大笑起来:“来此无非就是为了我,即便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

我吃惊地抬起头,“你,你知道?”

她扔掉酒杯,俯身捏住我的下巴,冷哼一声:“你是冥界之人,背后指使你的除了夜渊,还能有谁。”

我差点惊掉了下巴,已经语无伦次:“你知道我是冥界之人?!不不不,不对,你居然知道有冥界?!哦不,你居然知道冥王的名讳?!你不是个凡人么,你你你……”

“夜渊既会派你来,难道没有告诉你,我青司堂历代堂主长生不死、能通阴阳么?”她的眼神妩媚而冷漠,看得我背上寒毛瞬间立了起来。

这件事,如果她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因为压根就不是夜渊派我来的啊……不过看她这样子,应该对夜渊并不反感,说不定还能卖他几分薄面。越想我觉得越有道理,若非如此,此刻我就不该是待在这里,而是和黑白无常又以别样的方式重逢了吧……

果然,她一挥手,缠着绷带的人便解了我身上的绳索。她,她居然真的放过了我?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又伸手把手指放在我额间,仔仔细细瞧着我的眼睛,嘴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似是着了魔一般,喃喃道:“……原来是你……”

“啊?什么是我?”

她深吸口气,扭头看向门外,没有回答。

我也不敢多问,生怕她一气之下再改了主意,一言不合就送我再入黄泉。

死,不是什么大事;但死得很没有面子,这事就大了!

她坐到桌案旁,拨开青书上的桃花,低着头对我道:“明日是我生辰,你也来。”

我刚想开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又加重声音、用不可违抗的语气道:“必须来!”

我识时务地把话又咽回了肚子里,被一个缠着绷带的人拖去了客房。

然而脑子里想的却是:这些人都缠着一模一样的绷带,连面容都无法区分,怎么知道谁是谁呢?

于是我跟他套近乎:“大哥贵姓啊?”

沉默……

我咳了两声,干笑道:“呵呵呵,大哥的穿着很……特别啊……”

又是沉默……

我抿了抿嘴,耐心快消磨没了:“大哥是哑巴?”

还是沉默……

是我输了。接下来我眼睁睁地看他打开房门,把我像扔麻袋一样扔了进去,然后“咣当”一声关上门,接着就是上锁的声音。

月祗明知道我是冥界来的贵客,还如此不留情面,我在愤愤不平地同时,猜测出现这种尴尬的情况,可能有两个原因:一,她不怕死;二,她不怕我!

如果是第一种,那就比较棘手了,不怕死的一般有两种原因,一种是死不了,有恃无恐;一种是因为死不了,所以一心求死。

我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这个解释起来就比较微妙了。

话说自从两万年前,仙、魔、妖、冥四界混战,最后一向处于统治地位的仙魔两界元气大伤,而一向沉寂的冥界在夜渊的带领下竟异军突起,从而形成了如今仙、魔、冥三足鼎立的局面。

所以六界之内但凡听到夜渊的大名,就算不吓得屁滚尿流,也会怀着无比敬畏的心,管我是什么身份,哪怕是夜渊的一条狗,也得照样供着。然而月祗居然先是绑了我后又囚禁了我,足以见得她并不忌惮夜渊。所以,说她有恃无恐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至于后者,并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可能性小得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因为在人界,无论长生不死,还是荣华富贵,任意一点都能成为争得头破血流的理由,月祗好不容易同时拥有,难道还如此想不开地找死?与其让我相信她会这么缺心眼,还不如直接告诉我冥界的鬼鸡下了蛋比较靠谱。

倘若她是第二种,不怕我,那就好办的多了。既然她不怕我,就说明她对我颇有了解,能看出我法术低微,所以对我的防范也就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高,万一以后见事情不妙,说不定我还能趁机逃跑,先把小命保住了再说。

我躺在像极了柴房的客房里,闭上眼继续苦思冥想,然而现在到底是肉体凡胎,不若在冥界时压根不用吃饭睡觉,所以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梦里还是那片白茫茫的雪原,我站在雪原之上,有微风轻柔地吹来,夹杂着某种热切而模糊的呼唤。我回过头去,看到一个素衣白裳的女子款款走来,裙裾摆动,仿若画中仙。

她从我身边走过,风中也弥漫着海棠的香。走了没多远,开始回头冲我笑,那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真挚、最明朗的笑容,然后她带着笑慢慢消散,我跑过去想一把抓住她,她却化作星星点点,流逝于指尖。

直到我的喊声把尚在梦里的自己惊醒,擦了擦额头的汗,才意识到天已经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