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王五离去的身影，一个力夫将背上的麻袋丢到一辆马车里，然后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嘴上叫骂着：“俺们干着脏累的活计，他不但在那里看着，还净说些风凉话，什么玩意儿！”
“谁叫人家走了狗屎运，有一个好妹妹的。”另一个力夫也将麻袋撂下，拍了拍手上的灰土，喘息着说道。
“俺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最先说话的那个力夫咬着牙恨恨的说道。
“俺便不会向他那样，为着前途而出卖俺家二姐儿！”
“就你家二姐儿长得那副模样，你想卖，那倒是得有公子哥儿买啊。”旁边的力夫闻言，不由得想起了那副如同被攻城锤撞过一般的面孔，调侃道。
被调侃的力夫闻言，那原本就不白净的脸顿时更黑了起来。
若是细论起来，这些力夫和王五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冲突，当初一起做力夫的时候还有着几分交情。只是人心这个东西向来是复杂的，孔老夫子不都说过嘛，“不患寡而患不均”。
当初一起为力夫时，同样掏着苦力，吃着杂面，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可突然之间，那王五成了管事，还是靠着裙带关系，而自己还是力夫——这便使得许多人心中产生了嫉妒与怨恨。
所谓羡慕嫉妒恨，大抵便是如此吧！
在这种心境的影响下，那王五之后的所做所为，在这些个力夫们看来，都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虽然确实也是如此。
“算了，还是加把力气，快些干完吧。”一个年长些的力夫叹了口气，说道：“咱们最起码，比城外那些饭都吃不上的灾民们强吗？”
其他几个力夫闻言，不由得默然。
是啊，这里虽然累些，但好歹还是无虞吃饭的！
……
……
再说那王五，从水缸旁边捡起一个灯笼，然后拿火石将之点燃，提在手中，向着另一个小院子里的那处水井走去。
按照常理，库房重地是不允许有明火的，但这里每日装卸粮食的时间都在深夜，若是没有灯光自然是不行的。再加上用民居临时改造成的库房之间也没有预留出失火时用作隔离火势的空地，故而一干防火的要求都降低了不少。
毕竟，在数倍、乃至数十倍利益的诱惑之下，所谓的走水的风险，又算得了什么！
“舒坦！”
冰凉的井水打在身上，王五不由得叫了一声。在闷热的夏天，还有什么比洗上一个清凉的井水澡更让人开心的事情呢？
如果有的话，那应该是洗上两次！
将一桶水用完，王五抖了抖身上的水珠，然后用毛巾大致的擦拭了一便，然后准备往回走。
只是方走了两步，王五突然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想着离吃过晚饭已经过去了两三个时辰了，便方向一拐，向着位于一个角落的厨房走去。
虽然这里对火灾的防范松了许多，但也只是对于那些无力更改的地方做出的妥协，至于其余的地方，则是依旧。毕竟，利润再高，能避免的还算要尽量避免的。
故而，这个“粮库”的一处生火要地——厨房，便被安置到了一个远离库房的角落里，距离这里并不近，每次来往都很是麻烦。
不过为了吃食，这些麻烦，王五还是可以忍受的。
穿过一面凿穿的院墙，王五提着灯笼前行。而心中，则是依旧思考着方才那个房子还是婆娘的高深问题。
夜深人静，天上原本密布的乌云稍稍疏散了些，露出了稀疏的几颗星星来。不过这并不能给漆黑的院子带来多少亮光，在王五手中提着的灯笼半丈开外，依旧是一片漆黑。
只是突然，不远处好像晃过一个黑影。
王五原本神游的思绪瞬间便被拉了回来，然后一双大眼死死地盯着那黑影方才消失的地方——一处水缸！
“什么东西！”王五吼了一声，不过声音并不大。
对面却仍旧是一片黑暗，没有回应。王五见状，提着的心却并没有舒展一丝。
“贼还是猫狗？”王五继续吼吓着。不过回想着方才那团黑影子的大小，心中不由得想出了答案。
京中的治安还算尚可，毕竟开封府养着数千号的衙役帮差，自然不是吃干饭的。再加上那些军巡铺子里的厢军，治安的保障便又高上了些许。
但这说的，只是寻常时候罢了，可不包括此时这种大灾方过的时候。城外数十万灾民食不果腹，城内更多的百姓为了一口吃食都快到了破产的边缘——这个时候，难免会有人忘记了衙役手中的铁尺，以及水火棍的威力。
毕竟，饭都吃不饱了，铤而走险又算的了什么？
王五想到外面那数以万计的灾民，心中顿时一惊——若真是贼的话，被他跑到外面去，一宣扬……
那些灾民不敢冲击有着士兵把守的官仓，但抢了自己这个粮库可是没有什么问题。
哪怕郑东家把所有的伙计力夫都掉了过来，也拦不住的。
到时候，自己莫说要赏钱，说不得妹妹也得受到连累……
“不行，不能这样！”王五想到这刚过上没多久的好日子要飞走，立刻使劲的摇了摇头，心中暗道！
踌躇了片刻，他便提着灯笼，向着那处水缸走去。
而水缸四周的景象，也在灯笼的逐渐靠近中，渐渐清晰了起来。
……
……
“难道是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没看黄历？”李存躲在水缸后面，身体虽然尽量压缩着。可若一个懂些功夫的人看到，则一定会发现，李存那蜷缩着的身体并不会影响到他的活动，而小腿处依旧紧绷，随时都可以窜出去。
他方才爬上了屋顶，将这处隐秘的粮库审视了一番之后，并没有着急先走，而是顺着墙根，摸到了一间用民屋改成的仓库门口——他要探查清楚，这处秘密粮库里面，究竟有些多少的粮食！
只是刚跑了两处，便发生了意外。
于是，便发现了方才那一幕。
“真是够倒霉的了，已经避开了那装卸粮食的地方，怎么还能被发现？”
李存心中不由得一阵嘀咕，将呼吸的声息降到最低，双耳细细的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然后冲出，一个利索的动作。
灯笼掉在了地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