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管事终究还是活了下来，并非是郓王不敢杀他——这年月连高太尉的一个假子都敢弄得他人家破人亡，更何况是堂堂皇子，爵至极品的郓王殿下呢？
不过绝不甘心只是做一个王爷的赵楷向来是爱惜自己的羽毛的，若是方才查出了些什么，拿到了证据，杀了也便是杀了，到时候随便给安上一个“抗拒执法”之类的罪名，便也就过去了。
但问题难就难在，并没有任何物证的发现啊！若是因此将人杀了，傻子才会相信，那些人不会用此做一番文章来的！
估计明日，这东京城内外的大街小巷中，便会传出他赵楷心狠手辣、草菅人命的“光辉事迹”来！
于是乎，那位倒霉，或者说是幸运的管事也便就此侥幸保住了性命，但想要自由，一时半会却只能妄想了。
“搜！”
又是一家仓库，百十士卒鱼贯而入，搜查了起来。
片刻，有虞候回来禀报——依旧是一无所获。
这已经是第五家了！
若只是一家两家没有收获，便还可以用巧合来形容。
但若是一连五家都没有收获，偌大的仓库间都是空的可以跑耗子了……鬼才会相信所谓的“为大水所浸”的说辞！
而若是加上杨庚等人带领的另外几只队伍，京中数十家有些规模的粮商恐怕已经被搜查了一半了！
虽然消息还没有传来，但无论是赵楷还是李存，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赵楷的面庞此时已然是青黑了的。他实在想不到，对方究竟用了什么方法，将那些数量庞大的粮食给悄无声息的给转移了去！
那可是数十万石啊！垒起来跟座山似的！
“给我挖！我不相信那些粮食就这么无缘无故的消失！莫说决地三尺，就是掘地三丈也要给本王挖出来！”
在第六家仍旧是一无所获之后，赵楷终于爆发了。
一旁的一众士卒自然不敢抗命，只好四处搜罗这铁锹之类的工具，掘了起来。
不过，哪怕是业余的“土木工”，只是掘了几铲子，便知道这些都是无用功了。
毕竟，被挖过的土地，和常年被踩踏碾压的土地，可是全然不同的！
不过碍于郓王的威压与身份，自然没有人敢就此提出来，生怕触了霉头……
一时间，不但这处仓库，就连之前的那五处仓库都变成了一个个大工地，尘土飞扬。
……
“愈之先生，可有收获？”
正是满心烦乱的赵楷看到一行人过来，领头的便是他的亲信幕僚杨庚，连忙迎了上去，关切的问道。
杨庚闻言，脸色并不大好，瞧了一眼郓王身后那片声势浩荡的“工地”，又看了下郓王那难看而又带着焦悴的面容，顿时便猜到了始末，原本就浮着的心情也因此“咯噔”了一声。
杨庚不知该如何回答郓王那期盼的目光，迟疑了两三个呼吸之后，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禀殿下……臣所搜查的五处粮库……皆无所获……”
赵楷闻言，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与狂躁。身为皇子，他哪怕还远未达到处变不惊的程度，做不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水平，但那也只是因为年龄尚轻的原因罢了。而若论起智商，他并不会弱于某个穿越众，甚至还要高上一些。
经过了方才的那一番意外之后，他自然不会猜不出杨庚等人的收获。只是之前还抱有一丝的侥幸，故而才会问得那般的恳切。
不过，现在，这一丝的侥幸也没有了。哪怕其余几路还未有消息传来，可结果，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已然很是清楚了。
怪不得那些粮商如此的“气定神闲”！
李存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不由得暗叹道。
这一局，他们已经输了。
只是，李存想不明白，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将粮食给运走的呢？
决然不可能是大水退去之后，那时东京城内一片混乱，城中道路与河道淤塞，数十万石的粮食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只用几日的功夫便转移的干净。
而若是再往前推——那些粮商们看来是在很早以前，便惦记上了这么一场大买卖了！
既然不是临时起意，那便是有着充足的准备——看来，郓王想要从他们手中讨到粮食，更是难上加难了啊！
“呀，这不是郓王殿下吗？”
一个略有几分惊讶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一个足有二百多斤，两石多面重的大胖子出现在众人眼前（宋朝一石九十二斤半，参见《梦溪笔谈》）。
“草民何进，参见郓王殿下！”那胖子似乎见到了不得了的事情，在惊讶之后，连忙小跑到近前，恭敬的揖礼道。
“何掌柜若还是草民的话，这东京城内便没有几位不是草民的了。”杨庚在一旁揶揄道。前几日，去拜访这位京中十大粮商之一的，便是他了。
至于结果如何，只是看杨庚此时的样子，便能知晓了。
“您的那株五尺多高的珊瑚，可是将王君夫（王恺）和石季伦（石崇）都比了下去。”
“哪里哪里，在殿下面前，即便又几个铜子又算的了什么。”何进瞄了一眼赵楷，腰略弯着，一副狗腿子的模样讨好道。
“哼。”
杨庚见状，冷哼一声。
“只是，草民不知犯了什么法，竟然使得殿下差人将草民的仓库给围了起来？”
三两句客套话说完，何进便露出了他的来意。说着，还看了一眼不远处那翻腾着的“工地”——这处粮仓是他的产业。
“不曾！”
赵楷阴着脸，并没有去问那何进“粮食去哪了”之类的话，因为他知道，即便问了也是白搭——仅是这片刻的功夫，便能看出，论起演戏的功夫，这何进可比方才那位管事强的太多了！
既然问了没有用，又何必给自己添不自在呢？
“那敢问，草民是否得罪了殿下？”
何进的声音依旧带着恭敬，瞄了赵楷一眼，便即刻低下了头去，双腿笔直，上身微躬，两只手交拢在宽大的衣袖之间，举在胸——恭敬的模样简直就是模板一般！
赵楷阴冷着脸，一双不带着一丝温度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何进，就如同他每次在私下里见到他那位可敬的皇兄一般！
一阵沉默。
“不曾！”
许久，赵楷才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