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东家，您不再考虑一下？”
“有什么好考虑的？想要粮，那便拿钱来！”
……
“陈掌柜，就不能再‘匀’出些？”
“不是俺不给，实在是这大水也将俺家的库仓给冲毁了，铺中的存粮也是所剩无几啊！”
……
“周先生……”
“管家，上汤……”
……
接下来的两日里，李存和郓王府的其他一干幕僚奔波于城中的各处粮商那里，想要找出几位“忠君爱国”的“忠良”之士，来一解燃眉之急。
但效果，显然是不大如愿的。
有着几家还算好说话些，给了百十石做做样子。但更多的却是如同那徐建华一般，如同铁公鸡似的，升斗不出。
及至最后，李存一行人方到一家，对方不是有事不在，便是称病不出。七八家中总算遇到一个肯相见的，但话还没有谈上两句，便迫不及待的点汤送客了……
待消息汇报道郓王这里的时候，那个年轻的脸庞上，顿时便多出了几分戾气。
从小到大，除了他那位敬爱的大哥以外，还没有人如此明目张胆的拒绝过他！
而且，即便是他的那位大哥，拒绝的时候，也比这般含蓄多了！
“既然敬酒不吃，那边休怪本王不客气了！”赵楷狠戾的说道。
而杨庚此次，竟然也出奇的没有反驳，而是点头赞同道：“那些个奸商世受国恩，如今却在发着国难财，实在该杀！”
“是该杀。”黄少华用手指敲着桌子说道，“只是用什么理由？”
“哄抬物价？”李存突然说道。不过随即自嘲的笑了笑，这年月，可没有这么一个罪名。
“这可不是罪名。”黄少华看了李存一眼，然后表情微微严肃的说道：“况且他们的理由很是充分——大水浸漫粮仓，损失严重，不得已而为之……”
“先前朝廷的广盈、万盈两仓尚且为大水影响，这个理由，想必还是能够说服一些人的。”
赵楷听到广盈、万盈两仓的名字时，眼皮忍不住的动了几下，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先帝行熙宁变法之时，可有市易司。”赵楷说道，“虽然今时已经裁撤，但仍有太府寺在。”
“我会着太府寺前去找那些个粮商洽谈收购事宜，若是他们答应了，那一切还是好说。但若仍是是拒绝了，那就休怪本王无情了。”
市易法是神宗即位之后，由王安石主持的一系列变法中的一项，也是保守派反对最为激烈的一项。大致举措便是在京中设置市易务，将京中的大宗商品，如粮食，在其价格较低的时候以平价大量收入，待粮价上涨的时候，再卖出。这就限制了京中的那些个豪商巨贾们对市场的控制，并将原本属于大商人们的这一部分利益收归于政府，增加了政府的财政收入。
只是由于守旧派的反对，市易法于元丰八年(1085年)，也就是神宗去世之后，便被上台秉政的保守派领袖司马光给陆续废除了。
虽然哲宗亲政之后，绍述先帝熙、丰事，但经过保守派数年的肆虐之后，变法派已然不是当年的变法派，变法也不再是熙宁初的变法。就连重新负责其市易务的太府寺，也全然和市易司不大一样。
只是个空架子罢了！
不过，对于郓王来说，左右他只需要一个由头，即便是空架子，只要能借题发挥，那便可以了。
“太府寺？”黄少华眉头微皱，觉得有些不妥，不由得问道：“提举皇城司兼领京畿路一干救灾事宜的差遣中，似乎并没有太府寺吧。”
虽然郓王的爵位甚高，但那也只是虚爵罢了，若是没有差遣，手中的权利还不一定有一位偏州远郡的知州高——神宗的那两位弟弟，不就是例子吗？
“父皇着我提举京畿救灾事宜，那么一切相干的衙门自然也可调用。京中灾民缺粮，父皇又不许开仓放粮，那么借用太府寺查办那些个奸商，想来是没有问题的。”
见一众幕僚仍是不大放心，赵楷又补充道：“我明日我会入宫面见父皇，请一道谕旨的。”
黄少华闻言，这才放心。毕竟，逾越之事，从古至今都是令为君者忌惮的事情，即便是亲子也不行。哪怕此时因为救灾事宜，官家不太会表现出不悦。但，待过些时日，便难免会成为太子等人攻讦的把柄——届时官家的态度，那便难说了。
毕竟，无论是谁，圣眷都不可能常在的！
但若是在官家那里请了谕旨，便不会有这种担心了。
“我料，那些商贾们定然不会同意的。”杨庚摸着下巴上的胡须，略有所思的说道。
根据这两日的反应来看，拿出圣眷正浓的郓王的名头尚且不管用，“化缘”了两三日才得来不到千石，更何况只是一个空架子的太府寺呢？
“不同意正好，那么接下来，便可以此为罪名，查抄他们的仓库了。届时，到底是受灾严重，还是哄抬物价，便是一目了然了。”早开冷哼道。
“只是，此事由哪个衙门去着手办理？开封府还是太府寺？”黄少华问道。
“自是开封府，我想聂山是看的清形势的。”赵楷淡淡的说道。
几人闻言，均是点头。
只是李存看着信心满满的几人，心中却有着不安。
上一世并没有《救灾策要》的献上，郓王也仍旧只是提举着他的皇城司，京畿一带的救灾事宜是由开封府主持的，也就是聂山。
在京中缺粮而朝廷不肯开放官仓的时候，聂山也只是如同他们之前所做的那般，一家家的去“化缘”罢了。这种不会得罪人的处理方法，结果却是导致京中无数民户破产，城外灾民饿死数万人。而没有饿死的，也大都失去了土地，成为了地主的客户。更有甚者，连自身的自由都失去了。
而与之相应的，则是东京城内外的豪商地主们，赚了个盆满钵满。
而且，这还只是京畿一地的情况！
因为前世没有着自己和郓王的参与，所以也就没有他们刚刚商议的“抄家”的举动，李存自然不能从记忆中得到帮助。
但心中的不安却是告诉他，那些个粮商们既然要发这一笔大财，又岂会没有准备？
“只是这个准备，究竟是哪个方面呢？”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