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灾策要》？”
赵楷闻言，心中的疑惑更多了，看了一眼李存那表情不似作假，便沉下心来，翻起了手中的册子。
册子不厚，只有二三十页罢了，上面的字也并非手写，而是印刷版——从着纸张和印刷的质量来看，赵楷很轻易的便断定，这是李存开的那个天一阁所印制的产品。
之所以这般笃定，实则是前段时间天一阁闹出的名声太过红火，赵楷在遣人收集李存的消息时，桌面上自然便多了几本天一阁印制的话本。
第一页的时候，赵楷表情还是如常；可翻了二三页之后，心中便不由得有些触动；等将整本册子看完，心中却已然只能用“惊异”二字来形容了。
整本册子，正如李存所说的书名一般，确实是讲治灾，但赵楷可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一个救灾的策论能比得上现在手中的这一本的！
上面从水灾伊始如何救治灾民、如何安置管理，到大水褪去后又该如何收整灾区、杜绝病疫，再到如何防备灾民**、恢复重建，三章七十二条，皆是写的一清二楚。
而个中的每一条，如那水灾之后防备病疫之论，要灾民饮食开水、焚烧尸体、铺洒石垩、白矾……这些若是单独拿出来，都不难理解，军中和不少医书上都有记录。
但能够将之放在一起，整理出了一套周备的救灾计划，便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得到的了！
要知道，每凡灾异，如地震与大水，其实当场死在灾害之中的人数并不算太多。真正占大多数的，却是大灾之后所带来的后续影响。
赵楷虽然年岁尚轻，但身在帝王之家，眼光自是不凡，自然能够看得出这篇《治灾策要》的作用与非凡——若是按照这上面的内容实施下去，今夏的这场大水，可是能救下不少人！
“这是你写的？”
赵楷将册子合上，但仍旧拿在手中，想到方才李存说的话，抬头问道。
“是。”
李存点头答道。
“想不到，李公子除了填得一手好词，还有这本事！”
赵楷盯着李存看了许久，发现并不能从这个同岁的才子脸上看出些什么，然后突然哈哈一笑，赞赏道。不过接下来却是话锋一转，问道：
“只是本王对这册子中所言的一些东西有些疑问，不知李公子可否为本王一解心头之惑？”
“殿下赞繆了。”李存起身言谢，“学生定当知无不言。”
“嗯。”赵楷对李存的态度还算满意，然后重新翻开手中的册子，翻到一页，找到其中一条，开始问道。
李存自然是一一为之解答。而这些解答听在赵楷的耳中，不由得对眼前这个同岁的才子更加欣赏了几分。
许久，李存告辞。送他出来的，也不再是一般的侍从仆役，而是换成王府的管家。
“王爷，这……”
李存走罢，郓王将方才一直待在偏室内的杨庚叫出，将李存留下来的册子递给他。
杨庚结果册子，翻了几页，心中的震撼则是越发的强烈了起来。
“这李存着实是位大才。”
“嗯，先生所言不错。”赵楷点了点头，“先前只是以为此人有些填词的本事，如那柳七一般。再加上之前救下过茂德，又帮了本王几次小忙，故而多留意了下。”
“那时觉得，此人即便招笼过来，也只是留段佳话罢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用处。”
“不过，前些日子的广济仓一案，他能从绝境之中顺利脱身，说明他还是有着几分值得称赞的能力，值得招揽了。”
“只是，今日看来，先前，还是低估了他。”
赵楷有些感慨道。这世界上的人才并不少，能够做出如“人生若只如初见”这等诗词的也不在少数。如父皇即位初时的苏东坡苏学士，如那仁宗朝时的柳七柳三变，如那晏元献的儿子晏叔原晏几道……
但这些人也只是文采卓然罢了，其余的，无论是在官场上，还是处理政务、赞划谟猷方面，都是不值一提。
“只是些懂得风月的骚客罢了！”
但是，既文采非凡，又有谋略和远见卓识的，那便很是少见了。
“先前却是小觑了这李存。”杨庚在一旁点了点头。
“想不到，前些日子的随手之举，今日能换来这般的一个惊喜。”赵楷摸着下颔有些发硬的绒须，心中想到的却是那日自己交代黄少华的情形。
“只是，这治灾策……”
赵楷看着杨庚手上拿着的蓝皮薄册，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李存既然并未在其上署名，又言此册任凭殿下发落……可见他所图的，并非仅仅只是这么一个献策之功。”
方才杨庚一直待在偏室，将两人的谈话内容尽数听在耳中，自是知道郓王迟疑的是什么，故而开口道:
“若是将此策献上，这次水灾退后，大抵是无虞疫病的危害了。届时官家喜悦，以献策之功，赏赐自然不会少的。”
“只是，这赏赐对于旁人来说，自是要趋之若鹜。但对于殿下来说，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赵楷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
是啊，献策之功的赏赐虽然不凡，但也只不过是加官进爵，土地金银罢了。封爵的话，他赵楷已然封至王爵，再往上，还能有什么？
而若是加官——作为皇子，无论是太傅还是节度使，这些个听起来很是显赫的头衔便有一大堆。可这些全然都只是虚衔罢了，给再多，除了好听些，又能有什么用处？
至于金银土地，若是他安心做一位享乐王爷的话，自然是多多益善。可他，又岂会心甘？
赵楷所求所想，身为亲信的杨庚又如何不清楚，只见他继续往下说道：
“殿下所求的，又岂止是区区献策之功？”
“可若是此策由殿下执行，并且顺利的重整京师，不但能够得到这东京城中百万百姓的颂扬与支持，还能让官家看到殿下的能力……”
杨庚说道这里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看着郓王神情有些激动的说道：
“届时官家龙颜大悦，储君之位岂不是又近一步？”
“这个功劳，又岂是区区献策之功所能相比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