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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雨倾天何时歇(八)

董席儒牵着一匹还没他高的矮马,这是他从瓷器铺东家手里借来的。矮马后面拉着一个带着棚子的破旧二轮车,缓缓走出家门。

一人一马走在熟悉的道路上,看着这些日子以来一向冷清的街道,董席儒不由得有些疑惑。

却是前几日还是挤满流民的街边檐下,此刻却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人。

“这几日也未听闻开封府哪处有施放粥食的消息,怎么一夜之间,那些衣衫褴褛、但遍布城中各处大街的流民们便不见了踪影?”

疑惑了半路,直到到了熟悉的店铺前,董席儒才停下了思索。

前几日米面涨了一半多,董席儒对于粮店伙计的话很是怀疑。家境算不得富裕的他自然不愿意做冤大头,故而只买了少许面粉,期翼着过几日雨停了,粮价便会降回去。

可谁知,四五日过去,大雨依旧没有停止的迹象,而且城中还传出今岁京中大水和粮食绝收的传言。

作为一家之主的董席儒便坐不住了,左右不过是贵出一半的价格而已,买上一二石,也不过是多出大半个月的工钱罢了,却足够家中月余所需,无论有无大水,屯起来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为了能将粮食从粮店运回家,他还特意向东家借了一匹骡马。

只是这日粮店前排队购粮的明显多了许多,排了半天,才轮到了董席儒。

“怎么又涨了?”

董席儒看着白面上面插着的木牌,上面的价格比前几天还要高出了许多,每斗涨到了三陌,二百三十多钱。

“涨了涨了,爱买就买,不买别挡道,没看见后面排着老长的队吗?”

伙计很是不耐烦的说道,想来这几日,他已经被问过了无数遍这个问题。

董席儒见状,只是迟疑了片刻,便拿定了注意。

“伙计,来两袋白面。”

董席儒指着伙计身后一个足有磨石大小的面袋说道。

“那袋啊……恕罪,因为纲粮断绝,小店仓储有限,故而掌柜的有规定,每人一次只能买粮一斗,限量供应!”

显然,伙计不是第一次遇到如董席儒这般打算的,只见他轻蔑的笑了一声,语气丝毫没有话中的客气,然后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头顶悬着的一个牌子,只见上面正是写着方才他所说的那些。

“这是什么规定?”董席儒一脸错愕,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妙。“我给钱的!”

“给钱?”伙计歪了歪嘴:“来这买粮的,哪个不给钱?”

“限买一斗,不买就赶紧走!”伙计烦躁道。

“好好好,就先买一斗……”

片刻之后,董席儒撑着伞,牵着矮马,看着蓬车上角落里放着的那半小袋白面,心中的不安越发的严重了起来……

这日是五月十五,大雨已经下了近十日,纵然城中排水设施周备,但也已然处于崩溃的边缘。而汴河的水位溢涨,已经漫出了河道。就连城外亦有数十几栋上了年份而缺少修缮的房屋被大雨冲垮,所幸因为年久失修而没有人住,故而才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不过京中却早已没了前几日的那股淡定与优雅,一股浮躁的气息渐渐浮出。

从时间步入中旬过后,街坊间便流传出今岁大水和秋粮绝世的传言。与此同时,京中的各处粮铺先后涨价,仅是三五日,米面的价格便上涨了两倍有余,而且还是限购……

对比着连日的大雨,再加上官府一直没有出面辟谣,倒是有不少人相信了传言,或者是如董席儒一般抱着有备无患的想法,整日早出晚归,在粮米铺子前排着老长的队伍,出着数倍于平时的价格,买那半个布袋子都装不满的“限额”米面,回家时还一副兴致冲冲的样子。

不过大多数的东京百姓却仍是不信——京畿一带的大堤才加固过没有几年,怎么会发生大规模溃堤的事情?若是说连日大雨和前些日子酸枣县溃堤的事情……京中哪年没下过大雨?黄河哪年没溃过堤?只要不是河堤一下子塌了几十里,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况且,即便有了大水,外面不还有着几丈高的城墙嘛,届时诸门一闭,任他城外洪水滔天,我城中独岿然不动!

只是因为着大雨,城中一众百姓的生产和生活活动大都被中断了。大街上除了几家生意正火的粮店以外,其余的大都是大门紧闭,悄无声息。平日里繁华热闹的大街上,哪怕白日,也是青色的砖与红色的木映照着冰冷的灰色路面,积水涟漪,冷清的恍如到了边塞。

而到了晚上,原本应该灯火辉煌的街道,却变得幽暗,大路两旁零星的挂出的灯笼在风雨中如同那没有根茎的浮萍,无力的摇曳着,间中火光也是明灭不定,再加上那笼罩了天地的淅沥声,犹若来了酆都鬼域。

不过并非是所有的行当都是歇业,除了粮店以外,瓦子里一干室内的消遣处所便是每日爆满,说话先生们在各自的茶楼酒肆也是每日从正午待至午夜。如甜水巷等几处清馆聚集的地方,更是日夜纷嚣,莺莺燕燕之声彻夜不停。

仿佛只有这些消遣,才能消磨城中百姓们身上那股积蓄了许久的烦躁情绪……

五月十六日,午后雨势稍稀,笼罩了许久的云彩终于破开了一丝的空隙,阳光重新撒照大地。就在众人以为大雨将歇的时候,傍晚时分乌云又重新合拢,倾盆大雨再次倾下,并且更加猛烈了。故而接下来的几日,情形急转直下。

五月十七日,卫南溃堤,洪水侵袭数乡!

五月十八日,滑州溃堤十余处,水淹全州,水锋直达东京城下!

虽然水锋到达东京的时候,已是强弩之末,但京中原本便隐隐有些烦躁的情绪更加激烈了几分,上得街市上冒雨排队买米的人家也多了许多。

不过从这日起,城中一干粮店却是巳时才开,不及正午便挂上了售罄的牌子,关门歇业了起来。一时间,对京中紧张的气氛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五月十九日,昼夜暴雨,汴口溃堤!汹涌的黄河水大量涌入汴河,原本就河面暴涨的汴河彻底爆发,入夜之后,洪峰到达东京,大水顺着河道从西水门流入东京城内,汴河两岸的房屋皆为河水所浸。

五月二十日,蔡河、五丈河、金水河皆漫,房屋为积水浸泡不知几何,全城除繁台、夷山艮岳几处,全然化为泽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