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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囹圄如何证清白(终)

他叫曹和笙,出生在一个家境优渥的家庭之中,父亲是济阳郡王的后代、慈圣光献皇后的侄孙,母亲向氏亦是钦圣宪肃皇后的远枝侄孙女。虽然按着血缘来算,着实离的远了些,但勉强也能算的上是外戚了。有着这么一个身份,父亲又经营着一家中等规模的书铺,生意即便不温不火,但一家人的生活怎么着也会比这东京城中绝大多数的人过得舒心。

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这样的。可到了曹和笙六七岁的时候,父亲迷恋上了赌博,开始只是几陌钱而已,输赢有常。但渐渐的,却越发不可收拾,越陷越深,赌注也逐渐从玩玩而已的几陌钱上升到了数十贯。

母亲原本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失去了色彩,整日里愁云惨淡,任凭他如何劝说,父亲都不会听。

原本还联系密切的亲友们同样在几番劝说无果之后,也渐行渐远。以至于后来,干脆就没了来往。

几年过去了,父亲将家中的钱财输去了大半,没了钱银他便用家中的田契地契作为抵押,妄图将输去的钱全部给捞回来。

可十赌九输,早已掉进赌博陷阱里面的父亲又如何能够完整的出来?

眼见着家中的财产越来越少,除了祖父留下的老宅的房契和书铺,就连母亲的嫁妆也被父亲拿去赌了。

及至后来,家中甚至连三餐的粮食都没有!从小锦衣玉食的曹和笙第一次体会到“饥饿”的滋味。

那是一个草木凋敝的冬日,父亲早上出门之时拿走了家中钱箱里面的最后一文钱,全然不顾已经空了许久的米缸,母亲相阻时却被他一巴掌狠狠的打到了床上,久久不能起来。

一天没有吃饭的曹和笙着外面传来的香气,走出了家门,来到了远处的一家包子铺。

年少的他想要买一笼包子拿回去给母亲和自己吃,结果翻遍了所有的衣兜都没有找到一个铜板。

而这一幕,全然落在了包子铺的老板眼中。

曹和笙看着冒着白气的蒸笼,咽了口唾沫,刚想要张口说些什么,结果却被包子铺老板抢先了:

“哪里来的穷孙儿,掏不起钱就赶紧走,别妨碍俺做生意!”

“谁说我是穷孙!”曹和笙纵然饥饿却也没有失了骨气,贵人家的出身对于面子总是格外的看重,他当即便不愿意,“我可是姓曹!”

他记得,幼年时每到吃完晚饭的傍晚,父亲总是喜欢抱着他在院子里的那颗桂花树下,讲述着几十年前仁宗朝时曹姓的辉煌,母亲也偶尔和他谈论一些先帝时向氏的光彩。

出门碧玉雕车,元随无数,官家一次的赏赐就动辄万贯,圣人(皇后)省亲之时更是车马拥巷、人山人海!达官显贵莫不恭敬,哪怕外戚不能出将入相,但礼绝百僚的宰相见面之时也得客气;更无论一门两郡王,三世皆王爵的光耀!

“我可是姓曹!”曹和笙再次说了一遍。

“姓曹?嘿!没钱的话哪怕你姓赵也不行!赶快滚!”看着曹和笙愣愣的神情,包子铺老板再次吼道:“哎,俺说,你这小子是想挨揍是吗?赶快滚!”

在包子铺老板的驱赶之中,曹和笙不知道最终是如何回的家,满脑子都是方才那个包子铺老板口中说过的话“姓曹?没钱的话哪怕你姓赵也不行!”就连一直响着的肚子也没有功夫去理会了。

年少的心第一次感到刺痛。是啊!哪怕姓曹又能如何?没有钱,连个包子都吃不到嘴里!没有钱,连街上一个贩夫走卒都能羞辱他!原来父母曾经给他讲的那些故事都是虚假的,而真的,只有钱!

曹和笙从未有过像这时一般,对钱的渴望,那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渴望,就像饿极了时对食物的渴望一般!从这时以后,曹和笙便在心中发誓,将来一定要挣很多的钱,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然后再找到那曾经看不起他的人羞辱回去……而一切阻挡他挣钱的障碍,都要清扫干净!

那夜,父亲从赌坊回来,早晨拿去的钱又是输的一干二净,喝醉了酒便要去拿书铺的纸契,母亲不肯,两人便在屋中打了起来,而年岁尚少的曹和笙站在门外,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冲了进去……

第二日,父亲死了的消息传开了。只是因为父亲的名声问题,府衙只是遣人在坊正的陪同下过来问询一番便走了,就连曹氏的亲戚也躲得远远的。头七那日还是母亲去求了外祖父得了两贯钱银,买了一副薄皮棺材,雇了几个力夫,将父亲草草下葬,连吊唁的人都没有一个。

两年过后,虚岁还差三四岁才够加冠的曹和笙拿着母亲从外祖父那里求来的几十贯钱银,重新整合了家中仅剩下的那间书铺,靠着毅力以及惊人的学习能力,还有运气,仅仅数年,他便将曹记书斋从一家濒临关门的中等书铺发展壮大了数倍,并且入得了同样做着书籍生意的母族向氏的关注,在其的扶持下,很快便成为了东京城内除了向氏以外最大的书商!并且成为了书行的副行首。

这一做,便是十年。

这些年中能威胁他的地位的人数寥寥,也有如李存这般才华出众的新入者,也有其他行会的大商巨贾拿着充裕的资本想要挤进书籍这个行当分一杯羹。不过无一例外,都被曹和笙给挡了回去。初入者远遁他乡,外行人损兵折将,每每提起他曹和笙,都是一副眉头紧皱,仇大苦深的模样。

不过,这一切所用的还都是生意上的手段,没人能说道二上的。

直到李存出现。

“您为何非要置李存这小子于死地?”亲信不止一次这般问过他,而曹和笙从未回答。

他从未告诉过旁人,他之所以要听那刘庸的计谋,实在是他怕了那李存!

和自己当初相仿的年龄,才学出众,而又上达天听,做生意的手段又是如此之高!看着李存的发展,曹和笙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当年……哦不,是比当年的自己还要更胜一筹!

曹和笙不会忘记,当年他的曹记书斋挤占了旁家的生意时,那几家原本门庭若市的大书商最后是何等的结局——关门歇业,典当家产,几次转换营生都不尽成功,最终只能用所剩不多的祖产在城外置了些薄产,一家上百口过上了紧张巴巴的日子……

每每想到这里,曹和笙都不由得一阵心慌,他再也不愿回到当年的日子,回到那个没钱连街头小贩都能奚落、嘲讽他的日子!

哪怕他如今家赀百万贯,但家中十三房姨太、二十余子女,近百仆从,每岁的开销又岂是少得?过惯了每日潘街矾楼动辄数十贯一个席面的生活,谁又会去愿意去过那紧张巴巴的日子?若是失去了那每岁一二十万贯的收入,迟早是会坐吃山空了的!

虽然李存将来并不一定能够走到曹和笙如今的地步,毕竟一个人的成功除了能力之外,运气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但是既然李存有这么一个能力,便是威胁!

带着对财富的渴望以及对李存能力的恐惧,曹和笙最终采用了刘庸的建议。

原本策无遗算的计划,谁知竟然还是被那李存给找到了破绽!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那不如请曹行首到烈日下面站上片刻,可好?”李存那露出一副和气的面容,看在曹和笙的眼中,却是如同恶魔一般!

“你怎么会猜到……你怎么能猜到!”曹和笙的心到了此时,已然乱了,全然不顾此时正在公堂之上,周围还有十数紫、绯坐于两旁,伸出双手便要抓住李存。

“你是和那刘庸一道合起伙来骗我不是!”曹和笙咆哮道。

李存岂会让他如意,身子往后一腿,便是躲开了。

“放肆!”

惊堂木一响,聂山大声训斥道,当即便有两个衙役将曹和笙按住。

曹和笙这才缓过神来,原本从容淡定的脸上此时却写满了惊慌失措,看着聂山慌乱的说道:“大人,他说这东西会着……我以为会着……那李存说的……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啊,全然是那李存说的……”

只是,到了此时,一切解释全然都没了作用,聂山的脸庞青白,如同一只被狐狸欺骗了的狼王一般,看着曹和笙,眼神中没有一丝的人情……

……

经过一番审讯,曹和笙将事情如实招了出来,就连出主意的刘庸都给供出。只是待府衙遣人去缉拿刘庸之时,那人却早已没了踪影。

诸法司的官员在聂山重新递来的判书上签了名字,大都面色难堪。而唯一还能笑着的,大概也就只有大理寺的黄少卿了……

傍晚,李存在张看和陈康的陪同下出了开封府的大门,门外等候了不知多久的父母连忙迎了上来,母亲抱着他便是一阵痛哭。

迎着父亲李清那同样担忧的双眼,父子俩对视,勉强一笑。

走出大门,家中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吴老三已然掀开了车厢的门帘。李存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听着细细的风声,摸了一把脸颊上突来的凉意,他抬头望了下不知何时已然乌云密布的天空——

下雨了。

……

……

未完待续

(ps:书铺这个剧情终于写完了

新剧情伏笔已经埋了几十章了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