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阿棠就安心地待在青羽殿的四方天地之中，早些天蚕宝还会溜过来陪她说说话，这几日，连蚕宝的人影都没见着了。
“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嗯。”
两人就这样结束了略显尴尬的对话。
风乍起，落了一树梨花白。
阿棠不由打了个喷嚏。
祁玄看向她，手里已经变出了一件披风，细心地披在她身上。
阿棠有些受宠若惊，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退。
祁玄双手从她的脸颊划过，“别动”，目光灼灼地盯着对面这个因为没了脸而不停自我否定的少女，“你是你，她是她，你们本来就是不一样的两个人。”
言语间，他已经扯过披风的带子，认真地替她系好。
阿棠耷拉着脑袋，眼皮子底下的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就像一件精美的白玉雕，散发着谪仙清冷的气息。
不自觉间，她呢喃地喊了声“恩人”。
“嗯，我在。”祁玄很自然地牵着少女的手，带着她绕过院子，来到了一片视野开阔的地方。
这是一个空旷的平地，平地上绿草如茵，各色野花绽放，往前延伸，一株枯树遗世独立，跟周围生机勃勃的景象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不过，这株枯树看着倒是有些眼熟，阿棠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得。
“喜欢这里吗？”
忽得，耳旁传来淡淡的语调。
阿棠不自觉地点头，忍不住好奇道：“为什么这里有一株枯萎的树破坏周围的美感？”
这么多天过去了，这是阿棠第一次主动跟他表达内心想法，这对于祁玄来说，是多么得弥足珍贵。
祁玄笑意直达眼底：“阿棠觉得是为什么？”
闻言，阿棠歪了歪脑袋，摇头表示不知道。
见状，祁玄拉着她走近枯树：“其实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在这里？”
“嗯？”阿棠纳闷了，“这里是天界，只有生机勃勃，怎么会有枯树？而且恩人这么厉害，怎么可能有人能够擅闯这里，在这里种上一株枯树？”
她的声音，依旧软软糯糯的，好奇心依旧那么强，他的阿棠就该是这样的。
早知道这株来历不明的枯树能让阿棠重新恢复对生活的兴趣，祁玄一定早点带她来。
“应该早点带阿棠来的。”
思索间，祁玄情不自禁地说出了心中所想。
“恩人遇到麻烦事情了？”阿棠不由来了精神，她这条命本来就是恩人给的，现在她时刻都准备为恩人去死的。
“是挺棘手的。”祁玄说着，手已经轻抚上那株枯萎的海棠。
这个地方，是他的意识幻化出的虚幻境，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心境的体现，而这种凭空出现的枯萎海棠树，让他感到十分得不安，是否冥冥之中，上苍在跟他昭示着什么？
“说来听听，也许阿棠能够帮上恩人的。”这样她就能够了无牵挂地离开了，这样恩人才能够放心地跟槿华上神在一起。
“你只要好好地待在我的身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就是我现在最大的安慰。”祁玄转移话题，直言不讳。
话音落下，鼻翼间掠过一丝清冷的气息，徐来的微风温柔地扫过阿棠的脸颊，仿佛一双温柔的手轻抚过她的脸颊，阿棠的双手下意识地攥住了衣角，她有些紧张。
自从失去容貌之后，她最怕的就是被触碰脸。
“别怕，只是风而已。”祁玄默默地收回隐形的手掌，目眺远方，安慰出声。
闻言，阿棠心情也缓和了许多，顺着恩人的视线延伸过去，她看到了山河壮阔，看到了人间大道，她有些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直到手扶在那株枯萎海棠时，掌心传来的粗粝感受，才确定自己没有眼花，不是幻觉。
“恩人，这是什么地方，为何能够看到六界的波澜壮阔？”
“喜欢吗？”
“嗯。”
“喜欢以后就常来。”
“我？”阿棠诧异地扬声，“可以吗？”
少女的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是有多久没有见到她这样开心了。
祁玄眼底蓄满了宠溺，抬手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沉静应声：“当然可以。”而且，也只有你一个人可以。
得到肯定的回答，阿棠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很开心，仿佛之前发生的那些令她崩溃的过往在顷刻间都烟消云散了，仿佛她本就应该属于这似得？
不自觉间，她又将目光落回到那株枯萎的海棠树上，试探着问：“这是槿华上神那株吗？”
话音落下，祁玄眼底的宠溺尽数收敛。
阿棠清楚地察觉到了恩人周身气场的变化，想当然地以为恩人不喜欢她提及槿华，因为她不过一介卑微花妖，应该是连槿华上神的名字都不配提及的。
对于阿棠心里的想法，祁玄一无所知，他只是想到了跟天君私底下达成的协议，只要他这次帮助天界剿灭魔族势力，他就能功成身退，再也不理会六界的恩怨情仇，便能带着阿棠……
心境忽然发生波动，祁玄猛地回神，只见阿棠的眼眶有些泛红：“阿棠……”
话还没说完，只见少女已经落寞转身离开。
原来，他的心情，早已经被这个懵懂少女轻易左右了，他却跟个傻子似得，全然不自知。
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他摇了摇头，脚步迈开紧追着少女的脚步离开，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立刻拥她入怀，告诉她自己是有多在意她，多喜欢她，多——爱——她……
“阿棠，等等我。”
“恩人那么厉害，哪里需要我这个无名花妖等？”
“阿棠不高兴了？为什么？”
“我没不高兴，只是累了，想回去睡觉了。”
少女的语气气鼓鼓的，虽然祁玄不知道她在气些什么的，但是看着这样鲜活的生命，他感到由衷地庆幸，真好，他的阿棠终于回来了！
月白色的袖袍只轻轻一挥，眼前的景色瞬间变化。
阿棠脚步突然停下来，看着身边的恩人，眼神里充满了疑惑，不过，最终她还是没有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