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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十年 克劳德追忆篇

“克劳迪雅,我回来了。”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站在一处墓碑前落寞的低声诉说。天空中,正下着蒙蒙细雨,男子什么也没带,细细的雨丝渗透着他的衣裳,湿冷的感觉也掩盖不了他的忧郁。

墓碑前摆放着一大把女主人生前最钟爱的夜之花。这种昂贵的鲜花是从遥远的幽暗地域采摘来的,一路上必须时刻用寒冰魔法保持新鲜。当运到遥远的卢鲁区,这种花的价值已经达到了连喜好奢侈的上层贵族都消费不起的地步。那个男子显然不是一般的贵族,但他的衣袍并不华贵。他也没有一般贵族养尊处优的外表,脸上满是被岁月刻划出来的沧桑线条。一般人也许会以为他是个经历丰富的游侠。抚摩着冰冷墓碑,男子右手上微微现出光芒,墓碑上的魔法幻镜里,渐渐显露出一个年轻女子的面容,美丽而又端庄。显然她就是男子口中的克劳迪雅,不过那女子的眼神是那样的哀伤。

男子望着女人眼中无法释怀的哀伤,再次低声呼唤道:“克劳迪雅,我终于回来了。”

他和克劳迪雅是从小青梅竹马的玩伴。当时他是帝国最年轻的选帝候,而克劳迪雅是卢鲁区所有贵族子弟梦想中的女神,所有人都看好这对金童玉女的爱情。

“记得我二十二岁的时候,你苦苦的哀求我不要离开。我那个时候豪气的对你说,顶多五年我就创出一番不世功业,那个时候我就回来娶你。”男子喃喃的念道。他回忆起自己的青年时代,那股久违的激动出现在他的脸上,但很快就沉寂下去。他无奈的笑了笑,满嘴的苦涩,接着黯然说道:“没想到,我过了二十年才会来看你。我现在一无所有了,克劳迪雅,我连你也失去了。”

他又想到那封伤感的来信,里面放着他送的定情信物,克劳迪雅小心翼翼而又坚决的写道:“爱我就回来吧”。但那个时候大战一触即发,他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了,不久他就得知克劳迪雅嫁给海因里希的消息。想到这里,他痛心的说道:“我知道海因里希是个混蛋,他不过是利用你来接近凯尔韦家族。但我没想到,那个混蛋见达不到目的就把你抛弃不管了!”

海因里希被赶出凯尔韦家族后,他们的通信又恢复了,他们在信里甚至谈到战争结束后再续前缘。后来接到克劳迪雅的噩耗的时候,困在冰龙岛的大军不久之后也弹尽粮绝被迫投降。他的心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冷了下去。又过去整整三年,接到国内传来战败的消息,他竟然有种解脱的感觉。

“我应该早点回来的。”男子沉默了好久,才充满歉意的开口说道:“我答应过你,我会好好照顾克劳德的。可我现在才回来,请不要怪罪我……”

最后,他抚摸着墓碑上那个妇人寂寞悲伤的面容,低声告别:“再见了,我的爱人。我会再来看你的。”

墓园的外面,凯尔韦老伯爵早已等在那里。他原本不过是卢鲁区一个普通的斯通纳家族的封臣。在大公接近二十年时间没管理领地事务的情况下,靠着他高利贷商人般的钻营终于将自己的势力扩张到整个卢鲁区。大公从北方战场上归来后,他立刻利用自己女儿的遗嘱和大公做了笔堪称无本万利的交易。

“那么,大公殿下。”伯爵急不可耐递给他一份文件,“既然您愿意让臣下代为管理齐柏林,就请签字吧!”

大公看着那片薄薄的纸张。如果他不是克劳迪雅的父亲,这样僭越的封臣十年前他会毫不犹豫的将其灭族。但对于现在心灰意冷的他来说,所谓的权力和家族的荣誉他懒得再理会了。他痛快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请让我把那个孩子带走吧。”

“可能您还得等段时间,您得回去把军队交给我们接管。”老伯爵摇摇头,慢慢的说道:“那个时候,我就把孩子交到你手上。”

大公的声音愤怒起来:“你不相信我!”

“这是政治工程,我们得按规矩来。”伯爵一脸市侩的表情。

“好把,我回去把我的军队都转交给你。”大公强压着自己的怒火,说道:“我想见见那个孩子。”

“我看这就不必了。”老伯爵连忙说道:“您放心,他毕竟也是我们凯尔韦家族的人。只要您按我的要求来,我不会为难您的。”

大公冷冷的盯着老伯爵,终于点头答应:“好吧,就依你!”

其实,这并非老伯爵故意刁难,而是他怕大公见到那个孩子恐怖的样子拒绝这笔交易。

凯尔韦的城堡建在一处荒凉的高地上,和那些密集而且污染严重的工业区远远的隔开。在城堡的一个小房间里,一个身穿罩袍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兴奋的对身边的家臣说道:“尼恩,你来了!”

在家族里,他是个异类,不祥之物,没有人喜欢他。除了曾经侍奉过他母亲的家臣尼恩和他的好友基德——一个才加入家族不久的家臣,整个家族只有这两个人和他亲近,而这个尼恩是最了解他的心意的人。

“少爷,什么事?”尼恩问道。

“爷爷跟我说,那个斯通纳大公要带我走!”克劳德开心的告诉他,脸上充满着惊喜的表情。

“那我还能陪您吗?”尼恩看着这个满脸蓝色斑点一副恐怖模样的孩子,蹲下来问道。

“当然,爷爷答应了。”克劳德使劲的拍拍他的肩膀:“你和基德会一直陪我的!”

此时,在凯尔韦家族的剑术训练大厅里,一个少年正在和家臣练习剑法。那少年挥出才学会的剑技,寒冰魔法的能量配合着剑斗气向对手攻了过去。那名家臣并没有硬接,而是将少年的剑轻轻一拨,那股寒冰魔力就转移到自己的剑上来。看到家臣那出神入化的剑法,少年佩服的说道:“基德,你过来做我剑术教练吧。”

“可是布伦少爷……”基德面露难色,他恭敬的答道:“我可能要跟随克劳德少爷,这是老爷的意思。”

“哼,那个杂种!”布伦满脸不屑的说:“你跟那个杂种没什么前途的!你也知道,将来就是我当家了,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要不您和他说说看,其实我和尼恩也想到少爷您这边来,只不过……”基德走到他身边低声的解释道。

“我明白,基德。”布伦了解的拍拍基德的肩膀,打断他的话说道:“你有你的难处,这件事我来办!”

“那么就让少爷您费心了!”基德感激的低下头,没人看到他那狡黠而残忍的眼神。

布伦回到自己房间后,从他的收藏品中取出一把宝剑。宝剑透着清冷的光芒,上面流淌着纯净的寒冰魔力。那是他最得意的收藏,是从克劳德那个废物手里抢过来的。很快,布伦就在一个小房间里找到了克劳德。他把剑亮了出来冲克劳德晃了晃说道:“克劳德,你不是一直想要回这把剑吗?我用这把这把剑和你换基德和尼恩怎么样?”

“不干。”对于这个一直欺负他的大个子兄弟,克劳德很干脆的拒绝。

“你……”对于克劳德的拒绝,布伦有些恼怒的骂道:“小杂种!”

“基德和尼恩都是我的!”克劳德大声向他宣布道:“你那把破剑谁稀罕。斯通纳大公会给我买很多比这好看得多的剑!”

布伦的脸色一下子非常难看起来。

“我还会做大公的儿子呢,你以后都要向我行礼!”克劳德终于愉快的看见布伦那张气的冒烟的脸,他又得意的强调道:“哼,这是爷爷的意思!”

“你这个杂种,别得意!”布伦愤怒之下,忘掉了凯尔韦伯爵的警告。将那段家族丑闻一股脑倒了出来:“告诉你,你这个丑样子就是你那个禽兽父亲赐给你的。还有,是你自己害死了你母亲,你根本就是怪物!”

克劳德的心沉了下来,他使劲的摇头冲布伦大声喊道:“不是的,你撒谎!”

“我亲眼看见的!”布伦冲动之下将实情说了出来:“你发病那会,你把你母亲冻成了冰雕!”

克劳德捂着耳朵,恐惧的大叫道:“不是的,不是我!我没有害死我母亲!”

布伦恶毒的骂道:“是的,就是你!小怪物,赶紧从我们凯尔韦家族滚蛋吧!”

“不是的!不是的……”克劳德浑身像浸入冰水那样颤抖着,无助的大声哭喊着,眼神濒临涣散。在布伦的刺激下,他眼里出现了他一直逃避的那一幕:

母亲在床边低声哭泣着:“海因里希那个混蛋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啊!”

而他那个时候无意识的挣扎着。体内那股强大的力量四处游走,令他难以忍受。

他终于疯狂的喊了出来,力量喷薄而出……

看到克劳德那恐怖的眼神,意识到闯了大祸的布伦这才清醒过来:“你别过来!我才不怕你!”

他一挥剑做出自卫的姿势,剑刃划过克劳德的皮肤。克劳德突然感到那伤口难以忍受的炙热,那身上的蓝斑突然像鱼一样游动起来,然后放出诡异的蓝色光芒。一个陌生的声音从他嘴里低吼出来,像古老神诋发出的诅咒:“杀光你们!我要杀光你们!”

山顶上,凯尔韦家族的城堡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蓝色闪光和巨响。那股蓝色的光芒冲天而起,本来还是凉爽的秋季突然下起了大雪。山脚下的尼恩看到城堡发生的异变,一把揪住基德的衣领愤怒的吼道:“基德!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基德耸耸肩,一脸漠然的说道:“我没做什么,就是在剑刃上抹了点东西。”

尼恩心里一沉,厉声问道:“什么意思?”

“克劳德必须死,这是将军的命令。”基德冲尼恩大声喊道:“我们不能让凯尔韦把势力扩张到齐柏林!”

“基德,你……”尼恩冲基德摇摇头,朝城堡冲去。

城堡已经变成了废墟,克劳德还在那里无意识的战斗着。但很快他那弱小的身体就将那股强大的力量耗尽,昏厥了过去。城堡里面还活着的人惊惧的吼道:“赶紧杀了这个怪物!”

“我看你们谁敢!”及时赶到的尼恩大吼一声,冲了过去。跟在后面的基德叹了口气,也加入了战斗。

此时,远去的大公也看到凯尔韦府邸发生的异变,他赶紧骑马赶了回来。他看到在一片残垣断壁中,到处都挂着粗大的冰棱,不少人被活活冻成了冰雕。战场的中心,两个身负重伤的家臣正护着已经昏迷的克劳德,四面躺着一地的尸体。

“我是斯通纳大公,这是怎么回事?”大公走过去冲他们问道。

“应该是布伦少爷和克劳德公子起了冲突,惹得公子的病又犯了。”看到大公的出现,尼恩想了想答道:“我们来的时候,克劳德公子昏迷不醒,大部分人都死了。剩下还活着的人都想要杀了公子,还好被我们及时制止了。”

大公走过去将克劳德轻轻抱起,然后对他们问道:“你们两个愿意跟我走吗?”

基德看了一眼尼恩,低头答道:“谢谢大公殿下,我们愿意跟随您和克劳德公子。”

大公又看了看依偎在他怀里的这个可怜的小家伙。他身上的蓝斑已经消失,露出本来清秀可爱的脸庞。“模样跟克劳迪雅非常的像呢!”大公感慨着。

他小心的拭去克劳德脸腮边的泪痕,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陌生的情感,这感情与在战场上的热血拼杀的豪情相比还要强烈百倍。他感到以前浪费的那么多年的光阴得到了某种补偿,他那原本颓废的眼眸变得清明起来。他知道从此以后他的命运就和这个孩子联系在一起了。是的,他从这个可怜的孩子那里又找到了他人生奋斗的目标。

“克劳德,我们回家!”大公奋力扬起了马鞭,一路向齐柏林的方向奔驰而去。他又恢复成了北方战场上那个令敌人胆寒的雪原雄狮!

1928年,慕尼黑帝国战败。斯通纳大公从北方战场上回到齐柏林,重振斯通纳家族。

与此同时,龙脊山脉的西部山区一支小部队的营地里,一个把自己裹在黑色风衣里的消瘦男人神情专注的在小抄本上记录着什么,帐篷只剩下鸦羽笔摩擦纸张传来的沙沙声。

“他将是我们最可怕的敌人。”昏暗的灯光下,那个人继续写道:“基德和尼恩应该继续潜伏在他身边,我相信那将是我们最后制胜的关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