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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大梁 第八十四章:惊鸿笔,烟波客

雷霆隐现,雨水浸润。

腹部遭受重创,五脏俱震,坠落在雨水泥泞里的少年,整个身体蜷缩在一起。

陈三面容痛苦,五官扭曲在一起,他有些艰难的看着随他一同坠落在泥泞里的李寒情。

视线模糊,在陈三的眼中,李寒情的身体虚影重叠。

值得陈三庆幸的是,在陆谦一拳之下,李寒情虽遭受到了余震,口吐鲜血,面容苍白憔悴,但并未有任何生命危险。

‘秋水’剑就坠落在一旁,陈三强忍着五脏撕裂之苦,朝着‘秋水’剑伸手,剑器受到牵引,摩擦着地面发出金铁声,落在他的手中。

支撑着剑器,少年艰难站立起身。

在陈三混沌的脑海里,此刻只有一种想法,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带李寒情离开镇神司……

看着走路时身形有些摇晃的陈三,陆谦眸光微眯,颇有些惊讶,他已经全力出拳,陈三竟然还能够站得起来。

“死罪之人,不该活着……”陆谦轻启唇。

雷霆闪烁,稠密雨幕中,他伸出一手,掐捏兰花指,食指与中指之间夹杂着一粒雨珠。

珠玉圆润。

雨珠之内蕴含着雄浑星辉,星辉在雨珠之内高速旋转,这粒由天地雨水凝结而成的雨珠便由此大有不同。

它不再是一粒寻常雨珠,一股让人为之心悸的力量在汹涌,这粒雨珠在陆谦手中仿若演化成一件人间杀器,杀意潜藏在其中。

陆谦眸光微凝,手指轻扣,这粒不同寻常的雨珠朝着陈三似箭一般飞掠过去,沿途所过之处,飘掠在空中的雨水,在一股霸道的气息下,猛然排开。

如同一柄利剑,切开了天地间的雨幕,隐藏在雨珠之内的杀意也随之倾泻开来。

身形略有些摇晃的陈三,豁然转身,少年的瞳孔里,那粒弹射而来的雨珠瞬息而至,下意识间,陈三将‘秋水’剑横挡在胸前。

‘叮’

雨珠如泰岳般砸来,径直撞击在剑身上,‘秋水’剑发出金属般颤音,犹如哀鸣之声,剑身在一瞬间产生极大的弯曲,雨珠带来的巨力无法消弭,沿顺着弯曲剑身,直接撞在陈三胸膛之上。

‘咚’

如天神擂鼓。

陈三胸膛如遭重锤,在这股巨力下,一口殷红鲜血喷出,少年的双脚擦着地面,身体如陨石般横飞出去,撞击在一处假山上。

土石崩开,泥浆四起。

陈三气息萎靡,倒在雨水泥泞里失去了所有力气,疲倦的眼神中,充斥着一股绝望之色。

猛虎垂垂老矣,再无力战斗,只能被动等待死亡的降临。

陈三无法动弹,但血衣陆谦却不受影响,又是一粒雨珠被掐捏在手中,手指轻扣,这粒雨珠在雨幕中犹如游鱼般,朝前飞掠,飘掠在空中的雨水,朝着这粒雨珠缓慢汇聚。

雨珠缓慢扩大,待到悬浮在陈三头顶之上时,米粒大小的雨珠已经汇聚成了一颗硕大水球。

一股崩天的压力,也随之在这颗硕大水球上波荡开来。

陈三绝望的眼神里是一种淡然,他知道死亡不可避免,水球砸落之际,定然带着千钧之重,会在瞬间崩坏他的躯体。

“陈小侯爷,于今日在镇神司内剑杀两人,枉顾神庭规矩,证据确凿,我镇神司少司首陆谦,对你实施抓捕,以斩立决判处!”

陆谦手掌轻压,悬空在陈三头顶之上的水球,缓慢朝着泥泞中的少年崩砸下来。

陈三面容扭曲,朝着他砸落下来的水球,不仅是一颗由天地水汽汇聚而成的寻常水球,而是裹携着山岳般的压力。

在他身下的泥浆剧烈震颤,如同沸腾一般,身周四肢百骸承受着莫大的痛苦,每一寸肌肤、血肉以及骨骼,都在被极致的碾压。

压力碾压而至,陈三无能为力,只能咬紧牙关,勉力抵抗。

“陈三哥哥!”

泥泞中,李寒情艰难爬起来,见到陈三危在旦夕,失声痛哭,修士之间的战斗,她无能为力,只能在一旁观望。

陆谦嘴角勾起一抹嗤笑,少年的勉力抵抗,不过是一种无能者的垂死挣扎。

陡然间……

陆谦眸光微凝,在他的瞳孔里,炽盛耀白的光芒在稠密雨幕中升起,一道又一道的光芒在陈三与水球之间交织。

泥泞间的少年顿感身上的压力消弭,抬起了头,仿若首次仰望星辰一般,心中震动,在他的视线里,每一道光芒,笔勒勾画,仿若有画师在此间作画,每一笔不同凡俗,蕴含着炽盛剑气。

“这是……”见到此景,陈三神色一怔,他认出这是什么了。

画阵!

确切的来说,是由剑气连接的阵法,有大能力者将剑气融入书法间,勾绘出一方阵法。

画阵光芒一闪,炽盛剑气切割。

陈三头顶之上的水球顷刻间溃散,化成无数的水珠,朝着四面八方以汹涌之势排开。

风气汹涌。

陆谦身上血衣鼓荡,周身一层罡气将四溅的水珠阻拦在身前一寸之外,他的眸光凝重,盯着某个方向。

在水球破开的刹那,泼天雨幕中,有一人头戴斗笠,脚踩着草鞋,身穿老旧青衫,如乡野村夫一般,走入了这片天地。

“阁下是谁?”陆谦声音微沉。

对方面容隐藏在斗笠之下,身上没有透露出一丝的气息,但陆谦却如临大敌,眼前的这位,行走在镇神司内,如入无人之境,将剑气融入画阵内,这样的人,绝不会是寻常人。

李寒情看着斗笠之下的那道身影,眸光闪烁,仿佛认出来了对方,在东市那边有个卖字画的与此人身形极为相似……

陆谦的话没有得到回应,他的眉头微皱,继续道:“阁下,这里是镇神司,这么闯入进来,已经触犯了神庭至高无上的规矩。”

听到这句话,头戴斗笠的男人停下脚步,缓慢抬起头来。

雨水沿着帽檐滴落在泥泞里,陆谦看到了对方的面容,同时还看到了男人手里执掌的一只笔。

笔,毫不起眼,没有独特之地。

但陆谦看到这只笔时,神色陡然一怔。

惊鸿笔!

惊鸿烟波客。

神庭统治山河天下,至高无上的规矩限制着天下所有修行者,但天大地大,终究有规矩管不到的地方。

不守规矩的‘杀星’卫衡,执剑入神庭,剑指至高的‘阳鱼’赵纵,这些便是神庭规矩无法钳制的人物。

因为他们足够的强大,强大到可以轻易打破规矩。

而,惊鸿笔烟波客,同样是这样的人物。

烟波客本是一位画师,偶在山野溪畔间,观一尾红鲤出神,待到其清醒过来之时,溪畔间有金莲扎根,有神鸟合鸣,烟波客恍然大悟,如梦方醒。

他拿出手中画笔于溪畔间勾画,不知勾画些什么,但见溪水翻涌,数千位红鲤汇聚而来,于溪畔间翻腾跳跃,更有一尾红鲤如鱼跃龙门一般,跃出溪水,跃入天际,消失不见。

待到烟波客停止勾画,被他勾画的溪畔陡生一道剑气,天地大道气运滚滚而来,尽数汇聚在他一人身上。

由此,烟波客跻身走入剑道之列。

他手中的笔便成了他的一柄剑,烟波客将剑道融入了他的画中,走出一条另辟蹊径的剑道之路。

进入剑道后,烟波客依旧纵情绘画,但毋庸置疑,他的实力愈发深不可测。

相对于卫衡和赵纵的‘大逆不道’,烟波客明显老实的多,他从不参与任何事情,故而,神庭也对其听之任之,不予任何约束。

毕竟,相对于倾尽全力铲除一个强大的剑修,神庭更愿意选择‘安抚’,不愿意轻易得罪。

陆谦冷汗直流,他怎么也想不到一直以来‘安分守己’的烟波客居然会出现在镇神司内。

“你说的不错,闯入镇神司确实触犯了神庭至高无上的规矩!”

烟波客的声音雄浑,宛如街道上杀猪宰牛的汉子,斗笠下的目光也充满了戾气,他直视血衣陆谦,他的目光让这个以酷刑著称的男人身体陡然一寒。

“你镇神司想要杀我的徒弟,我管他娘的规矩?敢杀我徒弟,就算结晶山的那位活了四百五十年,实力大如天的魏良辰来了,老子也得干他一架!”

陆谦神色惘然。

徒弟?

惊鸿笔烟波客什么时候有了徒弟?

他的目光落在倒在泥泞里的陈三身上,当即否定,陈三已经拜入赵纵门下,这是整座山河都清楚的事,陈三绝不会另投他门。

“是那位小女孩?”陆谦看着站立在雨幕中的瘦小身体,神色惘然。

在陆谦愣神的时候,烟波客手中惊鸿笔在虚空点指,在陆谦头顶之上,仿若一卷画卷在虚空铺展开来,一方画阵缓慢浮现。

惊鸿笔轻压,画阵轰然砸下,砰的一声,猝不及防,陆谦整个身躯狠砸在地面。

烟波客并未对其下杀手,只是钳制了他所有行动,他的目光落在结晶山的方向,在他出手之时,神庭底下有金色光芒在浮动,神庭大儒们被惊动,他们在缓慢复苏,强大的气息呼啸席卷而来。

神庭规矩不容侵犯,有强大的神庭护道者准备出手。

“前辈……”倒在泥泞中的陈三担忧开口。

烟波客冷哼一声,身体一动,而后在陈三震动的目光下,气势汹汹的冲进结晶山中。

陈三神色惘然。

“这个气势……真打算和山河至高打一架?”

想象中的战斗,并没有发生,结晶山内风平浪静,一盏茶的时间,陈三便感觉到神庭底下复苏,席卷而来的强大气息,如潮水般褪去,神庭底下恢复平静了下来。

紧接着……

风气一卷。

烟波客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不管这件事的背后到底牵扯了些什么,敢欺负我的徒弟,你就要付出一点代价。”烟波客看着被钳制的陆谦,神色平淡道:“看在你是镇神司少司首的份上,我不杀你,但活罪难免。”

烟波客走上前,眼神之中充满狠厉,护犊子之心很盛,在陆谦惊恐的目光下,一脚踩踏在他的腰间,凄厉惨叫声随之响彻整个镇神司。

陆谦身体痉挛,面容扭曲,眼神阴翳,烟波客的一脚,破开了他的护体星辉,断了他的脊椎,让他此生再也无法站立,只能坐在轮椅之上。陈三神色惘然,烟波客当真是行事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

烟波客转身之时,冷峻狠厉的神色消失,转换为‘讨好’之色,他走到李寒情面前开口道:“徒儿,快叫师父。”

“徒儿?”李寒情斜乜了他一眼,道:“卖字画的,谁是你的徒儿!”

听到李寒情的话,烟波客神色一怔,仔细想来,李寒情确实不曾是他的徒弟。

正当一时愁眉不展的时候,陈三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多谢前辈出手搭救。”

烟波客瞥了陈三一眼,摆了摆手,瓮声瓮气道:“不用谢,没想救你。”

陈三神色一呆,道:“不如前辈与我前往剑武侯府?”

“不去!”

陈三神色又是一呆,看到烟波客始终将目光放在李寒情身上,走上前凑到烟波客耳畔,低语几声。

烟波客当即眼神放光道:“当真?”

“前辈救我危难,自然不敢欺瞒。”陈三躬身开口。

烟波客看了李寒情一眼,脸上笑容愈发浓郁,早先在东市初次见面,只是感觉到李寒情的修道天赋比全真仙山的那位道胎还要好,想不到是这等强大的体质!

烟波客眸光流转道:“如此甚好,我便去你府邸小住几日。”

雷霆闪烁,斜风厚雨。

在一众金甲守卫惶恐的目光下,三人旁若无人的走出镇神司,朝着剑武侯府邸走过去。

……

……

惊鸿笔烟波客住进了剑武侯府,他住进来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收李寒情为徒,在镇神司内,陈三对他的耳语,烟波客始终记得。

李寒情体质非凡,修道天赋,世间第一。

这样的修道天才,对于一心想寻找传承者的烟波客来说,自然不愿意放过,他愿意倾尽全力指点李寒情,将自身剑道感悟倾囊相授。

当然,这样的前提……是李寒情能够在重伤状态下活下来,拜他为师。

在他们三人走出镇神司的那一刻,李寒情毫无征兆的猛吐出一口鲜血,直接昏厥过去。

陆谦的一拳,虽然砸在陈三的腹部,但残留下来的余波震荡了李寒情,余波并不强烈,但是足以让一个凡俗之人,遭受到猛烈的重创,她的五脏肺腑,支离破碎。

李寒情的生命危在旦夕,如风雨飘摇下的一盏孤灯,回到府邸后,烟波客对李寒情以星辉灌注滋养她受损的五脏肺腑。

星辉滋养,伐毛洗髓。

在烟波客一点一滴的梳理下,历经数日,才堪堪将李寒情的伤势稳住。

“仅仅只是稳住了伤势,阻止了伤势的蔓延,何时苏醒过来,得看她的造化。”

烟波客轻吐一口气,自己看上的传承者,算是保住了性命。

唐十一将目光从床上昏睡女孩的身上移开,落在陈三身上,道:“在这几日,神庭内风平浪静,镇神司发生的事情,没有传出一丁点消息。侍令官湛秋雨据说从结晶山带出一张法旨,带着至高的意志,走进了光明又走进了黑暗中。”

周身被绷带缠绕的陈三点了点头,眸光微凝,他知道唐十一的意思,情报司的人不会轻易走向光明,他们常年在黑暗中行走,是这座天下的‘眼’,他们永远走在黑暗的最深处,山河天下,至高无所不知,渗透在天下每一寸角落的情报司就是至高的‘眼’。

走在光明中,执行律法的是镇神司。

湛秋雨带着法旨走进了光明又走进了黑暗,恐怕是与两司的人接触了,传达了至高的意志。

神庭方面打压了这件事,毕竟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镇神司和情报司的人很快就会做出反应,李寒情被调查的卷宗,会在极短时间内,从两司的案桌上撤走,这件案子的背后,无论牵扯了什么,无论掌握了怎样的证据,他们都已经没有了权限。

神庭选择打压这件事,那么意味着,陈三在神庭杀了人,触犯了规矩,这样足以送上断头台的事情,因为至高的意志而得到了豁免。

偌大的神庭,死几个无关紧要的人,根本不会有人在乎,在镇神司发生的事,不会被传扬出去。

至于重伤瘫痪的陆谦,心中哪怕有滔天的怨恨,也只能选择沉默。

说到底,终究还是烟波客的实力强大让神庭规矩让步了。

其次,神庭无秘密,山河至高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湛秋雨手中的法旨,明里暗里的敲打了神庭中某些别有用心之人,他们因此沉寂下来,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

……

天光倾泻,容容流云。

日子如流水般流淌而过,在李寒情昏迷的日子里,神庭迎来了一件大事。

至高四百五十年寿辰。

山河一场盛事,神庭这座占据了天时地利的古城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四境诸圣山山主携带贺礼,为至高贺,齐聚结晶山,进献贺礼,排队的长龙,挤满了大大小小的街巷。

时值至高寿辰之际,剑武侯府外,青石板被碾压的声音响起,一辆白色马车停留在剑武侯府外。

顾南风来到了剑武侯府,他是为了陈三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