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者如何修行？
沟通天地，凭借自己的意志与天上星辰，确定某种独特的联系，从而提升本我。
世间无论是谁，修行的第一步，就是呼吸。
呼出浊气，吸入星辉。
有人需要很久才能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
而有人始一出生，从呼吸天地的第一口空气开始，就已经学会了呼吸，推开了修行的大门，全真仙山的先天道胎便是如此。
清晨。
清流街，车水马龙，喧闹非凡。
清流城内最繁华的一条街。
街边边的一间茶肆，陈三背着一柄被布条包好的长剑，腰间悬挂着养剑葫，紧挨着养剑葫悬挂着的还有一柄短剑。
陈三的身前桌上摆放着一个茶盏，与他面对面坐着的卫衡，为他倒入一盏茶。
水汽氤氲。
卫衡在讲解如何修行。
陈三听的很认真。
“修行的根本是呼吸……”卫衡轻声说着：“无论是龙虎仙山的盗引还是赵纵留下的端茶法，都很重视呼吸。”
卫衡端起茶盏，置放在他掌心处闭上了眼睛，十个呼吸后，陈三猛的发现卫衡的呼吸变的富有规律，且在他的身周，有着让他此刻无法理解的气息在波荡。
凭借陈三如今的水准，他当然无法理解这种波荡代表什么，但他心中却能够大致猜到这代表了什么。
星辉！
卫衡在向他演示如何利用端茶法呼吸，感应天地间的星辉。
同样的，陈三当然也无法理解端茶法，但他却注意到了卫衡掌心中的茶盏，盏中的茶水疯狂旋转，宛如发生了一场惊天海啸，但却没有一滴茶水溅落出来。
盏中茶水看似汹涌波涛，实则中正平和。
卫衡缓慢睁开眼睛，轻吐一口气。
“赵纵留下来的端茶法，不同于龙虎仙山的《盗引》那般霸道，它更加讲究中正平和，循序渐进，因为中正平和，所以天地间的星辉更加容易接近。”
“姓陈的，天地星辉无法接近你，这是导致你没有办法修行的原因，龙虎仙山的《盗引》确实可以让你进入修行，但《盗引》并不适合你。”
“赵纵书写的《端茶法》，相比于《盗引》而言，更加适合你……”卫衡直视陈三道：“因为《端茶法》是专门为了你而书写的。”
这话一出，陈三当即瞳孔收缩，他与赵纵从未见过，赵纵又怎么会为他刻意书写出一篇针对性的感知星辉的呼吸法门？
“赵纵是一位奇才，将推演能力推向了一座巅峰，你是他断定的天命之人，当然，他也能够推演到你的问题。”卫衡轻声说着。
说罢。
卫衡伸出一根手指抵在陈三的额头上，轻声道：“现在，我将赵纵书写的《端茶法》传授给你。”
卫衡眼中光芒一闪，陈三突然发现脑海中好似多了些什么。
“端茶法可以让你感知到天地星辉，不出一月，你就会进入初境，踏入修行。”卫衡收回手。
“不出一月，达到初境……”陈三消化着脑海中多出来《端茶法》，低声咀嚼着这一句话，继而，他看着卫衡饶有兴趣，道：“师兄当初进入初境，用了多少时间？”
“我用了四年进入了初境。”卫衡说着。
“四年？”陈三眼中有些不可思议。
卫衡耸了耸肩，无所谓道：“确切的来说，是用了四年三个月零二十七天。”
“山河世事不太平，流民四起，野狗刨地，我六岁那年，大雪纷飞，饥寒交迫时遇见了赵纵，他将我领回了昆仑，替我穿衣，传我剑术。”
“我是赵纵的徒弟，刚进入昆仑时候，赵纵就说我注定会成为山河天下的剑圣！”
卫衡轻声叙说着。
“我是个怪胎，与这个世界的庸才不同，当我第一次握剑的时候，就看到了属于自己的道，尽管第一次握剑时，那是一柄桃木剑。”
太白子是个怪胎，修行之时，一路畅行无阻。
他卫衡，同样是个怪胎。
所以，当两个怪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两人就成为了朋友，这座天下，卫衡的朋友很少，尤其在这二十年间，他更加没有一个朋友。
太白子是卫衡唯一的一个朋友。
“在我没有踏入修行的四年内，我不过是在挑选一条看的顺眼的大道。”卫衡说着。
“后来呢？”陈三询问，卫衡可真是不一般。
“后来？”卫衡说道：“后来自然是进入初境之后一路青云直上，一人一剑前往妖土那边与数位‘青丹’大妖厮杀。”
说到这里时，卫衡眼神中带着骄傲，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羡慕着他，那确实是他此生最为风光的时候。
‘仙道剑’三人组成为了绝大多数人眼中的偶像，尤其是卫衡，鲜衣怒马，白衣少年。
“再后来……”卫衡眼中流淌着落寞悲伤之色，道：“再后来，赵纵死了，死在了神都，被那位人皇陛下杀死了。”
“我的剑是直的，我的道理自然也是直的，我向来离经叛道，不守规矩，这座天下大大小小的规矩，没有一条规矩拦的住我，全部被我一剑挑开了，赵纵死后，我便更加不守规矩了，走上了‘以杀入道’在这二十年间，我杀了很多该杀之人。”
杀该杀之人，并非滥杀。
“神都的天机阁将我序列在山河榜第三的位置，我不在乎这种排名，赵纵死后，这个世间值得我在乎的就更加少了，更何况是这种虚名。”
“我不在乎，但别人会在乎，更何况，我在山河天下杀了很多人，手中的剑沾染了很多人的血。”
“序列在山河榜第三后，杀我的人越来越多，被我杀的同样也越来越多，可他们都是庸才，连着追杀我二十年，都没有能够杀了我，哪怕，我此刻身体出现了问题，他们依旧无法杀了我。”
卫衡眼神很平淡，杀人对于他而言太过稀松平常，从他握剑走出昆仑的那一刻，他就一直在‘杀’，一拨又一拨，前赴后继，不是在杀他，就是走在杀他的路上。
赵纵没死之前，他去北境前往妖土杀妖灵，赵纵死后，他杀天下该杀之人。
手中握着秋水剑，等于握住了麻烦。
清流街车水马龙，川流不息，陈三坐在茶肆前看着卫衡眼中的灰色，询问道：“远在神都的人皇陛下，为什么要选择杀了赵纵？”
“我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卫衡漆黑熨烫的眸子中带着一种死寂，赵纵的死对他而言，是一件沉重的事。
“你应该知道人皇陛下为什么会这么做。”陈三开口。
“不！我不知道为什么。”卫衡摇头反驳道：“赵纵修为功深造化，即便是人皇陛下都有些忌惮，他是世间一等一的剑圣，赵纵死后，世间就流传出了一种说法，说赵纵很有可能进入不朽，这威胁到了神都的人皇陛下。”
功高盖主，杀人诛心。
“世间流传做不得真，你知道，英明神武的人皇陛下同样也知道，这六千年来，从未有一人能够达到不朽。”陈三说着。
卫衡点头道：“所以，我并不相信世间流传的说法，我更加愿意相信另外的一种说法……”
“另外的一种？”陈三眉头一挑，赵纵死在神都，竟然还有另外的一种说法？
卫衡点头道：“江湖中的情报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力量，情报可以挖掘出被人隐藏起来的真相，赵纵死后，在过去的二十年内，我一直在利用昆仑的情报网调查。”
陈三沉默不语。
卫衡皱眉说道：“神都的人皇陛下要杀赵纵是因为，赵纵发生了意外。”
“意外？”陈三挑眉。
“嗯！”卫衡点了点头道：“赵纵极有可能踏出了最后一步，真的达到了不朽，但他出了意外，成为了‘它们’的人。”
“它们的人？”陈三更加不理解了，简直云里雾里，‘它们’到底是谁？难不成当年在人皇陛下和赵纵之间，还有第三者参与？
卫衡摇头道：“我不清楚，但赵纵确实发生了意外，成为了一个……一个对整个世界的祸害，或者说不祥。”
陈三神色惘然，他不知道卫衡口中所谓的祸害或者不祥是什么，他看着卫衡轻声询问道：“这个情报是真的？”
“有很大概率是真的。”卫衡点头。
“那你为什么还要记恨神都？”
“因为，人皇陛下杀了赵纵！”卫衡说道：“我的道理是直的，赵纵是我最亲近之人，人皇陛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杀了赵纵，我都想要杀了人皇陛下！”
陈三看着眼前的男人沉默不语，要杀人皇陛下，如此胆大包天的话从卫衡口中说出来，他一点都不意外。
这个不守规矩的山河谋逆之人，有着他心中坚定的道义，他的剑是直的，道理是直的，认定的事情也是直的。
人皇陛下杀了他心中最重要的人，他不需要知道人皇陛下真实杀人的理由是什么。
他只需要知道，人皇陛下杀了赵纵，所以他要杀人皇陛下。
很简单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