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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合伙

第七十五章·合伙

“发财?!”

阿愁看着李穆一阵发呆。

那呆呆的模样,却是不由引得李穆的指尖一阵发痒。于是他从书案后走出来,过去在阿愁的脸上拧了一把,笑道:“瞧你那呆样儿!”

又拉着她的胳膊,把被他这突兀的动作惊得更见呆傻的阿愁拉到书案旁,指着案上一个小瓷盒道:“这东西是你做的?”

阿愁眨了眨眼,好不容易忍住往脸上那被他拧过的地方摸上一把的冲动,垂眼看向那个瓷盒。

然后她便认了出来,这是她偷偷改了方子的那盒茶油膏……

当初第一次休沐的时候,她发现,二姐姐因用了过于油腻的香膏而叫脸上起了疙瘩。可二姐姐不信她的“野路子”,依旧还是用着那香膏。于是没几天,她额头的疙瘩爆起了一片。偏二姐姐还是个手欠的,挤着那疙瘩。当她发现被挤出来的东西果然很像是油脂类的东西后,却是不由想到了阿愁的话。

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没一个不心疼自己的脸的,二姐姐着急了,便有些病急乱投医地问着阿愁可有解决的法子。

虽然阿愁有着前世的记忆,可毕竟前世时她不是从事美容那一行当的,很多东西她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所以她也没什么好法子来治这些“青春痘”。万幸的是,来自后世的阿愁没个法子,当世的洪姑姑可知道很多美容的方子,于是便命人去药房里抓了药,亲自带着阿愁等人,一边教学一边配了那去痘的药膏。只三五天时间,便治好了二姐姐脸上的粉刺。

于是,阿愁再一次体会到,果然穿越不是金手指,高手在民间……

阿愁对那些方子很感兴趣,偏她和余小仙她们不同,连那些中药名对于她来说都很是生涩,于是她只好动用了她的“烂笔头”——先记下来再说。

而,直到这时,洪姑姑才知道,阿愁居然是梳头娘子中间难得识字的。见她学习如此认真,洪姑姑便借了几本她珍藏多年的《女书》给阿愁去读。

所谓《女书》,是一些由女子所写,专门写给女子看的书。这些书一般不许外传,且一向是传女不传子。虽然这些书统称《女书》,其实里面分着很多不同内容的书籍,涉及也颇广。有美容保养的药方,有制作香膏胭脂的方法,还有刺绣养花的技巧等等,甚至,据说还有专门记载“闺房秘事”的书……当然,洪姑姑那里借给阿愁的,都是些跟梳头美容有关的书籍,至于其他的,阿愁无缘得见了。

这些书,简直是在阿愁的眼前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后世看着电影电视长大的女孩们,大概少有不被那银幕上古代仕女们的美丽身姿所吸引的。秋阳也不例外,何况她本身有着一种长发情结。她甚至曾特意去图书馆,想要查一查古人有关发型衣饰方面的记载。可她费了半天的劲,竟只不过查到一些书名而已——真的只是书名,书的内容早散轶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至于这《女书》,后世的秋阳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

看着书里的各色方子,阿愁不由想到她穿越之前,市面上正在流行的那些草本产品——可不是出自这些古方了。

许因着二姐姐的事,叫原本正教着她们发饰搭配的洪姑姑突然对配制香膏一事来了兴致,便改而教起她们三人如何制作香膏来。

这般按部班地跟洪姑姑学习着时,阿愁脑海里忍不住将后世里的一些知识,运用到了这一世里新学到的东西中。比如,她知道,二姐姐脸上的疙瘩都是因为那香膏过于油腻才引起的,她不由想着,她应该能够找到方法解决这个问题才是。

天蝎座的人,一旦对什么事情产生兴趣后,很容易能入迷。因此,明明只学了几堂课,阿愁竟忍不住一阵手痒,很想按着她的想法去试上一试,看看能不能制出一款合乎二姐姐需要的香膏来。

洪姑姑教她们配制香膏时所用的一应材料,都是由府里无偿提供的,且洪姑姑也很是大方,那些材料任由她们随意练习。阿愁便利用这样的机会,一点点地偷偷改着洪姑姑教的方子。

因前世阿愁知道,动物性的油脂容易堵塞毛孔,于是她便想着将香膏里的油脂改成植物性的油脂。

而一想到植物性的油脂,自然头一个想到的是橄榄油了。

可惜的是,这时她才发现,大唐虽然有橄榄,却是那种供人吃的橄榄,不是那种可以榨油的油橄榄。

于是她便退而求其次,想着改用甜杏仁油。

所谓甜杏仁,又叫南杏仁。大唐倒是有产。不过那玩意儿一般是给人当零嘴的坚果,这时代里还没人拿它榨油。且不说这东西量少,便是阿愁有钱能够于市面上买到,她也不懂得该怎么从中榨出杏仁油来……

于是她只得重新寻觅代用品。

第二个休沐日里,她便特意去了一趟粮油铺子,然后竟是真叫她发现了一种现成可用的油——茶树油!

那茶树油,不仅可以擦脸擦手,还有一定的消炎功效,正好合她所用。虽然那油挺贵的,不过她原只是试着做香膏罢了,所以倒还买得起——唔,其实她是顶着伙计那奇怪的眼神,硬着头皮只买了三两油……她的钱只够买那么多。

三两油,只够她试着调出那么一盒子香膏来。

其实大概也不能叫作香膏,因为她还没学过调香,所以这东西闻起来是一股茶树油的味道。

而虽然她试验成功了,却是没敢给二姐姐用,也没敢让洪姑姑知道,她只自己偷偷用着,想先看看效果如何。

她却忘了,洪姑姑当年在宫里可是数一数二的好手,只打阿愁身边一过,闻着她脸上一股茶油的味道,顿时便觉出不对来。再三言两语一问,阿愁便只好红着脸承认她偷改方子的事了。

对于阿愁这份“锐意进取”之心,一向也创个新的洪姑姑其实还是挺满意的。只不过,如今阿愁才刚入门,这连走还没走稳呢,竟急着想要跑,洪姑姑是再不可能放任她那样的,便不轻不重地敲打了她两句,只说什么如今她们正是打基础的时候,搞这些东西只会叫她散了心之类的话。

而虽说阿愁没那胆子把自己做的东西给洪姑姑鉴定,其实她心里还是很想知道洪姑姑对她改过的方子有什么意见的。偏洪姑姑只敲打了她一番,对她改过的香膏却是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给没收了……好吧,虽然前世时也早被秋阳奶奶给打击惯了,此时阿愁仍多少感觉有些失落。

当然,她知道,洪姑姑说那些话是为了她好。她也知道自己的基础要比别人薄弱。自被洪姑姑收走那香膏后,她收了心,再不乱折腾了,有想法也都只默默记在本子上,等将来她打实了基础再去试验。

至于被洪姑姑收走的那盒“香膏”的下落,她连问的兴趣都没有。

却是再想不到,竟落在了李穆的手里。

“这……”

她不由抬头看向李穆。

“洪姑姑说,这是你制的,是专给脸上冒痘子的人用的。”李穆笑道,“我拿去给人试了,效果果然很不错。”

他打开那瓷盒盖子,里面果然只剩下了一点点残余。

“听说这是你改的方子,我想着,这种好东西应该能够生财。要不,咱俩合作,发上一笔小财?”

他手里拿着那瓷盒盖子,弯腰凑进瓷盒,却是半抬着眉眼,以一种极具风情的姿态,打那浓长的睫羽下方看着阿愁。

此时已是三月,春光正好。李穆书房的窗户正大开着,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斜斜落在李穆的下巴上,却是衬得他那双隐于暗处的眼格外地黑白分明。

那一刻,不知怎的,阿愁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幕极是眼熟,好像她曾在哪里看过他以同样的姿势,做着同样的动作一般……

见她又呆了,李穆的眉轻轻一飞,直起身来,笑着问道:“如何?”

阿愁忙不迭地又是一阵眨眼,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期期艾艾地道:“这、这……小郎缺钱用?”

李穆歪头又看她一眼,隐在暗处的眼眸里依旧看不清是个什么神色。“是啊,缺钱。”他道。

阿愁才不信他,便在心里撇了一下嘴,道:“夫人那里……”

她话还没说完,李穆便截着她的话道:“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我姨母……”他顿了一顿,“将来我是要养她老的,如今却反过来吃她的喝她的,这算个什么?”

阿愁一默,不由想到了莫娘子。

顿了一顿,却是忽地又是一阵疑惑——“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这句话,她怎么记得好像是《儒林外史》里的句子?……也或许,这原是一句俗语吧。

抛开那瞬间的疑惑,阿愁低头看看那香膏盒子。虽然她用过这香膏,可她脸上没痘痘,到不知道治痘的效果是否真的好。于是便有些不自信地道:“真的……管用?”

李穆微微一笑,冲着门外叫了一声:“狸奴。”

于是,转眼外间进来一个高鼻凹眼的小番奴来。

这是李穆的贴身小厮,阿愁倒是认得的。

“给阿愁看看你的脸。”李穆对狸奴吩咐道。

狸奴咧着口白牙傻傻一笑,便真个儿跑到阿愁面前,将一张憨脸支楞到阿愁的鼻尖前。

“他原生了一脸的疙瘩,”李穆道,“用了你这香膏,前后也十天不到,不仅疙瘩下去了,连那一脸的粗皮看起来都细了不少。”

仿佛给李穆做着证一般,狸奴一个劲地直点头。

阿愁听了,便抬眼往狸奴脸上观察半晌,果然看到一些虽然消去了炎症,多少还留有痕迹的痘印。

制作时,其实她心里并没有多少底的,如今亲眼看到一个成功的实例,不由令她一阵兴奋高兴之余,又有些怀疑。于是她道:“这……真是我那膏子的作用?”

“你自己配的,你竟自己都不信自己?”李穆挑着眉梢故意道。

阿愁不禁又眨巴了一下眼——她这是初试身手好吧!没个信心原属正常。

李穆又道:“要不,你再帮我配两盒出来,我书院里有两个同窗也是满脸的疙瘩,我拿去给他们试试。若是真管用,我俩合作,制了这香膏来卖。五五分成,如何?”

阿愁看着他忍不住又是一阵眨眼——他乱拿别人做试验品倒没个要紧,反正他是王府小郎君。可万一出了什么事,比如谁过敏了什么的,追究起来,不定她得成为第二个王小妹了!

李穆此时则是一点儿也没摸到阿愁的思路。他仍记得之前她小声嘀咕着她没个自信的话,只当她这是对自己不够信心。

于是他笑道:“你别不信,我看你这东西挺好。反正我有信心,一定能挣钱。”

顿了一顿,又利诱道:“想来,你应该也是缺钱用的吧?你且放心,我这里不需要你投什么钱财进来,只要你提供你那方子便成。至于怎么找人制这香膏,制好后又要怎么卖,这些事统统都不用你管。你只管每个月拿分红便成。”

阿愁微微蹙起眉头。钱,她自然是缺的。便是她不缺,她师傅肯定也是缺的。可凭着她这练手的玩意儿挣钱……

她抬眼看看李穆,却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熊孩子大概是又受了什么刺激,不定跟上次向她提出要“金屋藏娇”的事一样,看谁做生意发了点小财,他便也跟着动了心思,这才把主意打到她这一点儿也不香的“香膏”上来的。

其实要说起来,她“陪公子读书”也没个什么,反正又不要她投钱进去。可万一这生意亏了本,许熊孩子不在意,可后面的“熊家长”——宜嘉夫人,肯定不会轻饶了她。不定还得怀疑整件事都是她忽悠着小郎君败家的……

偏她心里想得透彻,嘴上还不敢直接着跟这“熊孩子”提她的顾虑,便只好拐着弯地道:“可,算我做的东西真的不错,应该还不到有人愿意买的程度吧。可别害得小郎亏了本才是。”

李穆颇为自信地一笑,道:“这些不用你管了,我早计划好了。”

“这可不是计划计划能成功的事!”

她忍不住撇嘴说了这么一句。直到话出口,她才意识到,这句话有点冲。心里生怕这位小爷一个不高兴,给她也来个“流判五百里”,她忙改口道:“小郎如今年纪还小,该以读书为重。便是你想着要报答夫人,也不该急在这一时。”

顿了一顿,到底觉得拐弯抹角太累人了,只得咬牙吐出一句心里话:“且你这主意,只怕夫人知道了也要不同意的。”

她说到“年纪还小”时,李穆的眼已经狠狠地眯了起来。那一刻,他险些克制不住想要告诉她,他的真实年纪。

可他眯起的眼,在阿愁看来,不过当是他不喜欢听到她的反对意见罢了。想着反正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作为一个成年人,她也不好放任那熊孩子任性不管,便又苦口婆心地劝着他道:

“开店做生意,不是小郎想像的那么简单。您总得先要考虑好了,您要卖的东西,定价是多少,有多少人会买,一个月里又能卖出多少才能不亏本。除此之外,还有店面、市口、用什么人管着,什么人制作,怎么包装,里面还有很多讲究……”

她的话,不由叫李穆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前世时,秦川也曾想过像他那些堂兄弟们那样,给自家老婆弄个生意当消遣的。可秋阳却对做生意一事没半点兴趣,每每他提起来,她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却再想不到,其实她还是把他的那些话给听进了耳朵里了。

当初时是怎么拒绝他的提议来着?他记得她说:“算营业执照上写着我是老板又如何?我又不懂这一套,最后还不是得拖累你在背后帮我管着。”

当时的他,只觉得秋阳是在心疼他,如今回想起来,他才意识到,其实她的言下之意是指——便是他帮她立业,她也不过只是个竖在前面的傀儡,所以她不感兴趣……

李穆的眼不禁又微眯了一下,挥手打断阿愁道:

“虽然不知道你那方子里具体有了些什么东西,不过凭你腰里那点钱,想来也用不到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是说,成本肯定不会怎么高。至于定价,这东西原不是家底浅薄的人家会用的,又因我们是新出的,想来没打出口碑前,真正讲究的人家也不会用,定价不高不低便成。至于卖给谁……”

他扭头看向垂手退到门边的狸奴,问着他道:“狸奴,若这香膏你买得起,你可会买?”

狸奴忙一阵点头,抬手摸着如今变光滑了的脸颊一阵傻笑,“不仅我会买,香草和兰儿姐姐,还有其他姐姐们肯定也会买的。已经有好几个姐姐问过我,脸上抹的是什么了。”

李穆斜眼看看阿愁,见她又是那一脸的呆相,心里微微一笑,脸上却依旧板着,道:“怎么开店,怎么做生意,是该我管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只需保证你那方子对脸上的疙瘩有效果成。”

于是,阿愁忍不住又眨巴了一下眼,这才收回那一脸的呆怔。

她再想不到,这位小郎君竟真是有心要做这门生意,且还事先都考虑周全了……而,更叫她想不到的是,这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廿七郎,居然似乎真的懂得怎么去做生意……

“可……万一亏本了呢?”她道。

李穆看看她,却是于忽然间才明白她话底的意思。于是他一挑眉,道:“你这不是怕我亏了本,而是怕我姨母会把我‘不务正业’的事怪到你头上吧?”

阿愁很想点头,偏偏还不敢,只得郁闷地瞪着双小眼看向李穆。

接受到她眼神里的怨念,李穆不由和软下来,安慰着她道:“你且放心,我不是个孩子,该我担的责任,我自然会自己担起来。这件事,我会跟姨母说清楚的。”

他那话底的意思,其实多少也有些针对刚才她说他“年幼”的那句话的。可阿愁听了,却是不由在心里暗自又撇了一下嘴——小屁孩儿总不肯老老实实承认自个儿是个小屁孩儿!

见她垂着眉眼不吱声儿,李穆不由一阵暗恨。他早知道她不喜欢把心里的想法表露于人前,前世时的秦川纵容着她,且还盲目地自信着,便是她不肯明说她的想法,他也总能猜对……却再想不到,原来他从来没猜对过。换了一世,吃过亏的李穆,却是再不敢轻易去猜阿愁的想法了……

“行或不行,给个准话!”

他一向斯文有礼的声音里,不由带上了一丝暴躁,引得那自以为很了解自家小郎禀性的珑珠和狸奴,都不约而同地抖了抖耳朵尖儿。

“还是说,”李穆则忍不住用上了激将法,“你对你那方子其实没什么信心?”

阿愁:“……”

“信心”这东西,说白了,其实是对自己能力的认识。若说之前阿愁对自己所制的茶油膏多少还有些怀疑,如今在亲眼看过狸奴用过后的效果,她颇有些自信了。毕竟,即便如今她还没有满师,却也不再是当初那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了。且,因着那些书,还有后世于脑海里积累的那些知识,叫她比别的小学徒们更容易领悟贯通所学的东西。

对这门生意能不能成功,她许没把握,可这香膏,却是涉及她专业领域的东西。便是明知道这“小屁孩子儿”用着幼稚的激将法,阿愁仍然感觉到“职业自尊心”被伤害了。

只听李穆变本加厉又道:“如果你对自己没那个信心,我单只买你那方子便是。一锤子买卖,是好是坏,跟你再无关系。如何?”

阿愁一个没忍住,便这么冲着李穆抛去一对白眼儿,心里默默骂了句“小屁孩儿”,又翻着眼道:“我那方子没法子单卖。且小郎既然是要做生意,我那方子难免有些简陋了。要知道,各人的肤质不同,有油性的,也有干性的,这茶油膏适用于生痘的肌肤,却未必合适所有的……”

她话还没说完,叫李穆挥手打断了。

他笑道:“方子的事,我不懂,你说了我也听不懂。你自己看着办好。我信你。我相信,只要你想,你一定能成功。不过,我也希望你能信我,相信我不会白白败了你的心血。”

顿了一顿,他郑重地又重复了一遍:“我只要你信我成。”

他那里一语双关着,却是忘了,阿愁可一点儿也不知道,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听不懂他那言下之意的阿愁默默瞅他一眼,想了想,决定还是把话说得再透彻一点,便道:“我们丑话可说在头里。你若真败了家,回头夫人骂你,可是再不关我的事,反正我已经尽力劝过你了,是你自己不肯听的。”

想着反正事已至此,她也顺势不推脱了——何况,其实她也不太想推。只要一想到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试验之前脑海里盘算过的那些方子,她有些小兴奋……更何况,廿七郎可说了,不需要她投入一分钱。反正她出的只是几张方子而已,亏了是他亏,赚了,她却能得个实打实的真金白银!她傻了才会不同意呢!

“那个,”于是,她确认道:“真的五五分?小郎不后悔?”

“自然不后悔。”

李穆看着她,笑得一脸的风和日丽。

然后,等到了第二天,阿愁照例跟着洪姑姑来到夫人院里侍候那些“主子”们用完了早膳,她被宜嘉夫人给特特招进堂上问话时,阿愁觉得,她好像有点后悔了……

此时李穆等已经去了学里,堂上只宜嘉夫人和英太太还有两位姑姑在。

四人以一种叫阿愁汗毛陡长的眼神,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圈,直到阿愁感觉自己都快要被看成一个长毛人了,宜嘉夫人才缓缓开口道:“没想到,你倒是个人才。听说你入行还不到半年,竟能自己折腾出一种新的香膏来,果然好本事。”

宜嘉夫人的话,听起来似褒又似贬。阿愁一时拿不准她的意思,只好沉默着装哑巴。

见她不吱声儿,宜嘉夫人又道:“说说,你是怎么想到要变一变那方子的。”

阿愁不由偷偷看了洪姑姑一眼。她不知道洪姑姑是怎么跟宜嘉夫人说的,不过想着洪姑姑似乎不赞同她的“不务正业”,她便谨慎地回道:“其实……是……学那个方子的时候,突然有那么一个想法,想着试试成不成……”又道,“姑姑已经教训过我了,还没学会走想着跑。下次再不敢了。”

宜嘉夫人愣了愣。顿了一会儿,才回头对英太太笑道:“这丫头,认错倒快。”

又看着阿愁道:“有想法是好的。你们行里去年输了锦标,便是因为你们行里守旧的太多,有想法的太少。只是,”她话音一转,“如阿洪所说,如今你基础不牢,便是一时做出一种两种新鲜玩意,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阿愁立时便领悟到,宜嘉夫人显然对她没个恶意,忙敛手应承道:“知道了,我一定认真学。”

宜嘉夫人笑了笑,又道:“廿七的主意,我准了。既然他要用你,你暂时跟着他吧。以后你上午不用当差了,在他那里折腾你们那些小玩意吧,下午再回阿洪那里学东西。这样,应该也不会误了你。”顿了一顿,又交待道:“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廿七若胡闹过了,你只管跟我说。平常嘛,顺着他些成。”

——得!果然每个熊孩子的背后都有一个熊家长!

阿愁正腹诽着时,只听宜嘉夫人又丢下一枚炸-弹:“他说你那方子要保密,他不想让人都知道了。所以从今儿起,你搬去他那院子里吧。”

“啊?!”

便是规矩学得极好,此时阿愁也忍不住破了功,霍地抬起头来。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上首那位“熊家长”,“熊家长”则回应以她一脸温和的笑意。

那温和,不由压得阿愁低垂下头去。

“……是。”她无力应了声。这一回,心里是实打实地后悔了起来。(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