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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第十二章 地下的世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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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棚里吵得很过分,刷牙的洗脸的搬柴油机的挤挤嚷嚷挤得骂骂咧咧。

我们在吵闹声中爬起来,开始新的一天。

洗脸刷牙,在晨光中看到眼刺。

方力给我舀来一碗稀饭,手拿两个馒头给我:“呶,吃早餐。这里早餐就这么吃,不知你合不合口。”

我说:“不错不错,有粥喝有馒头啃,岂不快哉?”

“少了点吗,再去舀点?粥有的是,不用数钱。”

“不不不不不,够了够了。”其实我对粥喝馒头很不习惯,生性对它们有厌恶之情,在我饿得发慌的时候,我绝不会想到一碗粥和几个馒头,我宁愿想念一碗干巴巴的硬饭滴几滴香油。

吃完早餐,我们走到煤井,乘升降机下到地下世界。

沿着铁轨走四五百米,方力还要乘升降机往下,他的矿灯打开。

我送他到井口,说:“小心点。”

他点点头:“你也一样,注意安全。”说完升降机往下去了。

我可以想象底下是一片什么世界,我觉得应该跟地狱差不了多少。

我到井口找了辆煤车往前推,煤车还真他妈妈的重,我推得有点困难。

后面一个人叫嚷:“喂喂喂喂喂,你怎么推车的啊?”

我转过头看见的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小青年,瘦瘦的矮矮的,让我想起一个专有名词:“小瘪三。”

他叫嚷完毕丢下自己的车,跑上前来:“喂,新来的吧,来,叫我师傅,我教你推。”

我心想,操,老子什么人,叫你个小瘪三叫师傅?

他不由分说,指点起来:“双手撑在这两个边沿,脚蹬在铁轨横杆上,手脚并力合作,往前倾。”说完他得意地笑:“叫师傅,快叫师傅。”

我真想抽他两个耳光,这么简单的动作是人就会,他为自己有这么点本事还沾沾自喜,还称师,真是,笑掉大门牙。韩愈说:“师者,所以授业传道解惑也。”这是授业传道解惑?所以我坚决不叫,推着煤车不声不响往前走。

他追上来:“喂,你反了是吧,师傅教你东西,你孝敬根烟总应该吧。”

我厌恶地瞪了他一眼:“小瘪三。”

他狠狠地说:“你有种!”

后面有人叫嚷:“小三,你他妈车子挡路了,快走呀!”

他冲我说:“你给我记着!”然后他跑后面推车去了。

井里空气很坏,一氧化碳二氧化碳比氧气比重估计还多,我推了一个来回面红耳赤,心脏像堵死了一般,闷得难受,手脚没力,可是却没法停下来,因为煤车一辆紧接一辆,你一停下来,后面的被堵死,会有人上来揍人的。我没办法,拼着小命生死轮回。

死了十多个来回,总算有人叫停休息。

一堆堆人各自找一块地坐下来,我一个人找了个安静角落里坐下,气喘吁吁,掂量支烟,抖索地点燃,猛吸一口,烟雾缭绕。

煤井里不见天日,放眼望去,上下左右前后全是黑,我想,青蛙坐井尚能观天,我们坐井不知天在哪个方向。这些人长年累月不见天日,不知他们的内心世界时片什么世界,也许同这煤堆一样,早已混沌不清自己是人是鬼。

那个小瘪三带了三四个人朝我走来,我意识到麻烦来了。

小瘪三指着我:“就是他!”

几个人冲上来,手脚并用,密密麻麻的拳头和腿脚重重的往我身上撞击,我抱着头试图保护自己的司令,可是血还是从鼻孔流出来了。黏黏的的热热的,我没有叫喊,我知道叫喊没用,因为周围很多人正麻木的看在眼里。

我全身上下像面锣鼓,专供他们拳打脚踢。他们踢一脚,我痛得抖一下,他们密密麻麻的踢,我频频繁繁的抖,好像一只抽搐的疯牛。

“叫你知道我的厉害,惹我你就死定了!”小瘪三踢了一脚,接着说台词。我想起了电影中的黑帮打斗,我想起《男儿本色》里的谢霆锋遭黑帮打的样子,过后我想起我真他妈的想象力丰富,丰富到能分散注意力忘记疼痛。

远处人堆里有人喊叫:“小三,你他妈又欺负生人了,你要知道他是老胡的人,看装卸帮怎么搞死你。”

他们放纵的手脚停了下来,小瘪三问:“你是老胡的人?”

我微微地说:“认识。”

他立马满脸堆笑:“怎么不早说,你看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多不好意思。”

我心想,我操,谁他妈跟你一家人,但我没做声。

他继续说:“你看这事怎么解决?呶,这包烟给你,你不要去惊动老胡。要不大家都没好处。”

我接过他的烟一把甩了:“我告诉你,老子不是这样的人,拿一包烟就可以收买的!”

“那你一定要告诉老胡,要老虎揍我一顿才成?”

“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这事就这么过去,但是今下午我的车由你来推,工时算我的。”其实绕个弯也是要他赔钱,不过说得正义凛然。

“好,一言为定,不准在找我麻烦,待会我就去给你推。”

我说:“你滚。”我是真的不想跟他们一般见识,打打斗斗也就一个小瘪三,我隐隐了解老胡的势力,我想老胡的装卸帮一出动,每人一把铁锹就够把小瘪三拍成肉饼,但拍成肉饼又怎样,我算了吧,大家都是下贱人。

说完小三就去推车了,我则静坐在角落看一群群生物忙碌我想这生意也做得挨一顿免一天苦,要不是老胡的威力,我只怕已是免了一辈子的苦了,因为上了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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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铃声一响,我撒腿就跑,我知道警报响了就是出事故了,安全第一,逃命为上,我第一个跨上升降机往上升。

小三载后面喊:“你跑啥呀,吃饭也不要这么拼命吧?”

吃饭?原来是午餐铃,响得那么急促我把它当成了警报,只怕笑死人。

为避免尴尬,我说:“再不赶快饭都被抢光了。”说着我已经升到地上世界。

饭车前已经挤了一大堆人,他们是装卸班的和机台组的,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见饭车一来早丢下手里的活开始抢饭,看这形势我是没信心能够挤到饭车前装一瓢饭菜了,我愣着。

小三他们也陆续上来了。

小三说:“去拿你的碗来,我给你去装饭。”

我把碗拿给他,他扬着两只碗,挤进人堆里见逢插针的往里钻,叫骂声一大片。

我想洗把脸,找到一口摇井,摇井深不可测,只看见绳子绑了一大捆。

我把桶子系在绳子上,然后丢下去,只听见很远的地下“咚”的一声闷响传上来,那声音像是从地心传上来的。

我用力的把桶子摇上来,桶里装了满满一桶水,水污浊,黄里带黑,还有浮油。

我硬着头皮把手伸进去捧了两巴掌谁浇在脸上,哗啦呼啦的搓洗。

小三已经把我的饭抢出来,在远处喊叫。

我说:“你要不要洗个脸?”

他说:“洗个球,吃饭啦!”

我洗完脸,把桶撂在一边,走过来吃饭,早饿得发疯,抓过碗筷就扒饭。饭菜还不错,酸菜炒肥肉,水煮大豆,硬饭够噎死一头老水牛。

坐在烈日下的煤堆上吃饭,风一起煤尘滚滚,不知是吃饭还是吃煤。

小三问:“你是哪的?”

“湖南的。”

“以前是干什么的?”

我不想解释过多, 随便说:“码头搬运工。”

他格格的笑了,仿佛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他说:“搬运工有这么瘦?”他为他的发现了这一机密很是得意,以为自己掌握着高深的学识。

笑完他又自己介绍:“我叫小三,十六岁开始我就在这里干,干了六年了。”

“你很厉害。”

“当然。”他得意地笑,好像自己做了六年联合国秘书长。

方力打饭过来了,他说:“你怎么搞到饭的?”

我指指小三,方力没说什么,在左边坐下,小三也不做声了,看得出他们有矛盾。就像当时我也看小三不顺眼,一个臭瘪三,一幅欠揍的样子,可想想人家也不容易,从十六岁就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你能叫他聪明理性到哪里去,更别说什么修养气度。

方力说:“你脸上的伤怎么搞的?”

我说:“不小心摔了一跤,小三扶我起来的。”

他说:“哦。”

我说我噎着了,小三跑去提过来一壶茶,我倒了一大碗茶,咕咚咕咚灌下去。】

我问:“这里到处没什么水,这茶是怎么烧的?”

小三说:“就是摇井里的水烧的啊!”

我“哇”的一声把胃里的饭菜茶水全呕出来了,呕得风起云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