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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剑胄王朝誓归还

列国纵横最先礼行国士,北戎州这盘改天换地的大棋,博弈者已经相继落子开盘。

同样是这一天,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十二月二十。

太京州少有张灯结彩,剑门门庭多了几抹红妆喜庆。

连日来孔慕贤等儒门人士于剑门做客,今日是他们告别辞行返回东陈州的时辰。

张太白这阵子并未过多清修,自从下了衍羲山入世之后,这位江湖大贤便忙得应接不暇。不光门内诸般事宜需要其定夺过目,从南戎州一路传来的李擎苍行凶消息亦是愈发恶劣,更别提还有**之下无能的州主上门求问政务参详。

即便如此忙乱,他依旧亲自送孔慕贤一行出山门。

剑门山门高耸,下山路崎岖蜿蜒绵亘无尽,若是徒步行走要将近三个时辰。孔笙等人由张陆护送,辎重行囊皆安排妥当。孔慕贤和张太白先行一步下了山,二人擎着烈酒悠然踱步,一边望着雾气袅袅一边相谈甚酣。

“近日里多有叨扰太白兄,我的拙见兄台还是要多多考虑。眼下用兵陵阳乃是最好契机,一旦错失良机,便只剩下西梁开疆扩土,没我等半勺汤羹剩饭!”孔慕贤望着云海说话,眼里滚滚白波游荡如龙。

“这普天下本就是西梁皇帝的疆土,哪里有什么吞不吞并之说。”张太白哂笑一番,孔慕贤陪笑:“那现在有北戎州这个佞臣贼子内乱外忧,我等还要不要去趟这趟浑水?”

“州主和剑门出兵乃是尊王攘夷,此等勤王之举还是要多多响应的。”张太白笑的洒脱不羁,二人相视了然,似乎已达成了某种协定。

孔慕贤轻轻感慨:“眼下的十九列国属实蛮有生趣,西梁借绞杀北戎用以杀鸡儆猴,诸侯却各自横插一脚准备瓜分天下。不管北戎州能否度过眼下将至劫难,此间过后天下版图必然会再次变革!”

他神色凛然地望着张太白:“究竟是西梁黑军屠戮四海维护江山社稷,还是新王登基奋起新蹄马踏万里山河,陵阳过后,尽有分晓!”

张太白已经习惯了孔慕贤的游说,连日来和其沙盘演武多旬亦是有所权衡,当即挥挥衣袖轻声数落起来。

“想当年中都府替天行道,府主公羊玄策乃狼子野心之辈,命敖嵩真人道行天下合纵连横。不渡江南有桡唐国虎视眈眈,唐王李淳和峨眉李觅海这两个老家伙到处煽风点火。之前有长临王穆蓝微之辈镇压诸侯,眼下皆已垂垂老矣,我们不起势,他们必然会先抬头!”

孔慕贤闻言拍手称快:“就是兄台所言此般道理!西梁的两位公子爷还都太过稚嫩,都想赶在穆蓝微驾崩之前表个战功出来。熟不知他们以陵阳做功名场,诸侯亦是以此为利禄疆!往日里我等必须安贫乐道,眼下无论怎样都师出有名了!”

“如此说来,的确是阁下所言最好的出兵时机。不过我还有一个忧患,眼下可不光我们一支势力起势。即便是太京州和东陈州联合出兵,又能在各路诸侯中拔出何等彩头?”

此话的确是一语中的,孔慕贤也知道形势不容乐观,不过依旧没有忘记自己说客的身份:“不出兵就根本没有机会,太白兄也莫要太过心忧。”

言罢,他从怀中取出一片鳞甲状物事递给张太白:“兄台可瞧瞧这是何物?”

张太白目光如炬,将其擎在手上摩挲半晌,眉角随之凝重如山:“薄如蝉翼却浑厚绵长,莫不是那天下第一甲胄涂山?”

“不错,正是涂山甲,而且是涂山氏最为引以为傲的宗甲!”孔慕贤笑的很隐晦,张太白隐隐间也好似明白了一些:“涂山伯庸给你的?”

“太白兄果真是明白人,说起话来一点都不劳费心神!”孔慕贤朗声大笑。

“我早年间游历北境时去过屠岭一带,涂山氏人脉凋零已经有覆国之像,仅存一位涂山伯庸卖身西梁艰难维系。若是没有此僚多方周旋,想必北漠屠岭早就因断粮而成为绝地亡国!”

提到涂山伯庸,张太白言语里满溢夸赞。不过那股高高在上的傲气却始终萦绕不散,这是骨子里的盛气凌然。

孔慕贤:“他的确是有几分手段,不然也不可能做到西梁大柱国的位置。虽说手无兵权完全是内务总管,但好在助北漠养家糊口已是绰绰有余。涂山伯庸这种明理人不可能看不懂局势,眼下峨眉已经出动,道门已经游方。太白兄觉得他会放任不管,看着中都府和桡唐借机吞没西梁断了自家粮仓吗?”

此话用意明显,涂山伯庸是西梁的大柱国,却不是这天下的大柱国。

这方天下,还没人敢真正说了算。

张太白手抚清须,回身望望不远处跟随的队伍,示意其步履稍稍放缓一些。张陆和孔笙亦是察言观色之人,见状知趣地命队伍拉开距离,不去打扰二人谈话。

“你的意思是,你搞定了涂山伯庸,他愿意助我们一起起兵对抗?听起来像是头头是道,不过我怎么感觉像是他借刀杀人,以我等去牵制中都府和桡唐?”

张太白的话一针见血,孔慕贤亦是明白此番道理,不过还是坚持己见:“我也有此顾虑,但这是目前最为合理的战术拉拢。若仅仅我等联合,并不足以在陵阳割据中占据优势。但北漠有普天下最坚不可摧的涂山甲,而太京州则有普天下最梦寐以求的藏锋剑!最强的利刃与最坚固的盾甲皆在我等手中,我们有这个资格去图谋天下!”

张太白闻言静默走路,半晌都没有发声。

过了盏茶时辰,他突然开口:“李岸然的刀门就是西梁最大走狗,眼下我们和涂山伯庸合作,岂不是让我和刀门杂碎同流合污?”

“我们是和北漠合作,并非和西梁。”孔慕贤纠正道:“涂山伯庸会借给我们足够的军队与涂山甲胄,付出的代价也极为实际,仅仅是让我等配合穆蓝微长子穆青候进兵陵阳便可!”

“如何帮扶?”张太白语气中庸,没有表露丝毫偏袒意见。

“说来不难,我儒门弟子在北戎州各城池关隘皆有入仕,剑门虽分舵被血洗但势力仍在。我来搞定关隘守备官吏,安排剑门弟子入城防要塞为职。等到穆青候发兵之际直接打开城门,让其顺利通过九关七十六城直达陵阳便可!”

此话可谓是大胆,张太白听了亦是眉目惊愕:“这岂不是让穆青候那后生凭地猖狂?”

“他猖狂不起来的,别忘了他还有个诡计多端的弟弟。”孔慕贤指的自然便是穆念花,不过却没有往下多说下去,不知是真的不知还是有所隐瞒。

“我知道穆蓝微有两个儿子,那这二公子又如何进兵陵阳?”张太白继续问出心中所想,孔慕贤却摇摇头:“暂且不知,不过兄台放心便是。眼下最多便是兄弟相残,而谈不上什么长驱直入。即便是真的穆青候进驻陵阳,迎接他的也是虎狼环伺,绝对不是什么安身立命的好去处!”

“这倒是句实话。”张太白稍稍安定下心:“不过我即便是如此施为,还是不会饶恕刀门那群杂碎走狗。不论此举是否影响列国间羁绊关系,刀门必须死的难看至极!”

“那是自然,我就不过多掺和太白兄和李岸然的事了。不过还是提醒一嘴太白兄,不管是我安排剑门侠士进驻城防,还是抵御李擎苍和他的度厄迦南,都需要剑门众放弃坚持了十三年的锁剑止杀令,毕竟剑不出鞘,如何御敌?”

孔慕贤一脸的苦口婆心,不过说的的确是大实话。近些日子剑门众苦于不能用剑,已经被李擎苍如野狗般啃噬得满目疮痍。

“孔兄的天机阁真的让我刮目相看,竟然连度厄迦南都已掌握情报!”张太白眉眼含蕴,面色上明显有出乎意料之感。

孔慕贤倒是镇定自若:“普天之下没有天机阁掌握不到的消息,度厄迦南已经在北戎州剑门分舵出现过一次。虽说当晚不留活口,但现场的蛛丝马迹众多,并不难推测其大概全貌。”

“孔兄还知晓何种信息?”张太白故意发问。

“很难确定有多少数量,应该不会太多。根据现场痕迹显示,度厄迦南应该身材高于常人,使唤寻常武者难以秉持的斩马重刀。浑身筋骨应当是被蛊毒浸泡培育,甲胄亦是刀门最难以穿戴的烧镕铠。剑门众不出剑的情况下迎此强敌,恐怕皆非一合之将!”

这话说得丝毫没给张太白情面,张太白面色有些玩味,突然冲孔慕贤轻笑一声:“孔兄知晓的如此细致,恐怕不单单是凭借痕迹考据吧?”

孔慕贤闻言愣了一下,随即陪笑道:“太白兄果真是慧眼如炬。实不相瞒,我们生擒了一只,就在北戎州已经覆灭的剑门分舵!”

“一只?”张太白默默嘀咕了一嘴这奇怪的量词,随即一声长啸声传千里。

滚滚音浪带着浑厚内劲搅动云海,下方浓郁的山雾隐隐也有利啸回应。孔慕贤不清楚所为何事,静默观察不发一言。

不多时,下方山路上云雾翻卷,忽而钻出一彪军马,威风凛凛好似神将下凡!

孔慕贤惊讶地合不拢嘴,他扬起脖颈望着面前来将。他本身并不低矮身量也有七尺,但仅仅只能看到金鳞披甲的硕大马头,还有一柄穿梭连雾的金色长枪!

“这......这是?”他不知该说什么,神色惊恐地望着张太白。

张太白上前轻抚战马,语调冷静低吟,却满溢生杀予夺的霸道起势:“这世上还有天机阁查不到的消息,锁剑止杀令是该松松绑了。而那群所谓的度厄迦南,就留给我麾下的剑胄王骑来好生招呼!”

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一。

孔慕贤在太京州惊愕于剑胄王骑,万里之外的陵阳城里此时亦非常热闹。

这座城已然失了既有法度,什么样的人都开始陆陆续续进来,除了三千琉璃大道无人攀登外,其它地域已然是面目全非。

江湖浪客来来走走注定漂泊无常,没有仕途野心也不识得运筹帷幄,陵阳热闹了便来凑凑热闹,热情消退了便抽刀打马出城,随便选个方向继续浪迹天涯路。

因此陵阳城里的江湖是汪活水,终日皆是过客,也终日不缺故事。

不过江湖人打了前哨,有心人便跟了后梢。

这是审案开始第四天,巨象驮着一队商旅进了城,尾随而来的还有骆驼和高脚马,天上飞着色泽亮丽的孤鹰,官道上塞满奇装异服的队伍。

巷子里一群跳梁小丑,踮脚抬着红顶轿子窃窃发笑。鸿楼上一轮血日灼阳正烈,大风猎猎穿过街市打碎寒杏,义庄里棺材掀开被盗走所有陪衬,古井里流血孤魂露出半只胳膊。然后大雪降下落满城池,不管是罪恶还是酝酿罪恶的人和事,全部变得静悄悄。

这股子静谧,却不是因为冬雪,而是这城中的人,已经从江湖换回了庙堂。

喜好热闹的江湖人渐渐退去,纵横捭阖的有心人便会力争上游。相比于江湖人的无组织无纪律,陵阳城的后来者已然是井井有条。毕竟都是熟读兵法进过私塾的文化阶层,自然比那群刀口舔血的野人流派多几分风骨。

不管是卖国通敌还是来趁火打劫,他们都显得比江湖上那群来客更为彬彬有礼。正所谓打个巴掌给块糖,现如今进城的这些家伙,都是一群讲究文明强拆执法的不法分子。

当然,这种作恶之前先举手打报告的斯文行径,比直来直去的刀剑相向更显流氓。

李眠扛着红缨长枪,静静站在东门口的人流中。形形色色的人拥堵在他周围,把每一条街道堵塞成了一条条凝腥的血管。

摩肩接踵的人不断撞着他的长枪,李眠却好似一根烂在土里的钉子。脚下生根纹丝不动,他在等他要等的人进城。

不多时,城外涌进来一队红衣人。一身连体红袍从头到脚,只露出一条眼缝,手上握着细长的镰刀,刀刃已经微微卷起,赫然便是当初追随李眠进京的金墉城壮丁。

只不过,眼下诸人又换上了服部兵乙的服饰。看起来古怪离奇,却又异常应景。

领头人而立之年,带着一串骷髅,见到李眠便笑,也是唯一没有穿服部兵乙衣服的人,正是晓行夜宿少主丑时生。

丑时生:“将军,人已带到,不多不少。”

李眠浅笑:“有劳,这就带你们去见我八师兄,他会把你们送到做工的地方,今后好生安生,没我号令,不许惹是生非!”

“将军,你为何不和我等同去?”丑时生听出话里有话。

李眠摆手,回身看向城中央那座入云大山:“我要去另一个地方!”

此时,淑刑院里,周游三人立了一个公堂,这是审案的第四天。

文般若和周旋坐在一处,周游和灵瑜坐在另一处,贺华黎居中高座太师椅。

本来灵瑜不应在此列,奈何镇远将军是邺王的人,灵瑜是镇远将军千金,贺华黎深谙世事,自然懂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只是不甚明了,周游一个毫无家世背景的游方道士,为何会一直得到灵瑜的追随垂青。但这和他并无干系,反正他做奴才这般多年岁,也从来就不懂得什么叫得罪人。

文般若神色稍显颓丧,自从在钰璟宫遇袭事发之后,这位白衣侠客便处处好似失了魂魄。他身上已不见血,皮肤苍白紧绷,嘴角抿成薄柳,眼神里满是游移。

这场子本来是要先审讯他的。奈何他好似魔障一般不可理喻,在场诸人忌惮他的武功,因而也没有贸然相迫,任由其抓着周旋黑衣静坐,随即将当日百里太后案子里的目击者叫了上来。

灵瑜盯着文般若看了好久,伸出肘部怼了一下周游:“他为何仿若变了一个人?被棺材里那个刺客吓的?”

周游摇摇头:“不尽然,更多是被自己给吓的。杀人书生被人杀,善骑之人被人骑,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有害怕那一天,但这一天就这么突然来了。毫无预兆,毫无防备,然后他就输了阵仗,而且连逃跑都不曾熟练。”

“怎么跟个孩子一样?”灵瑜俏皮偷笑。

“某种程度上说,他就是个孩子。”周游也笑着点了下灵瑜的额头。

说话间,堂上站了三个人,皆是下人打扮,两男一女,年纪各有参差。

贺华黎:“此三人乃是当日除邺王三人外幸存之人,二位道长可以发问了。”

话音刚落,周旋伸手打断了贺华黎:“邺王和大礼官,现如今依旧在软禁之中?”

这是指名道姓的找贺华黎要人,贺华黎一脸愁苦,不过言语中却滴水不漏。

“恕老奴无可奈何,帝后不能真相大白于天下,老奴便不会收掉邺王府和大礼寺的兵。这是家国兴衰之大事,国家运道托付给贤明之人,那便无甚区别。但若是给了行凶忠良之人,便是国之祸端,因此还望二位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