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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不周山道龙首聚

而西梁城中的劫难却远远未起,渐离和公羊千循正在紧锣密鼓地布阵。穆青候将三人迎了进来,西梁皇嗣们此番准备正面迎接这场迟来的浩劫。

几人进城之后,西梁皇城彻底宣告封禁。

即便是十四年前的那场浩劫,即便是当初三大会盟时候的满目疮痍,西梁城也从未有过此般封禁政策。一方面是其心高气傲向来低不下姿态,更重要的是当时的百姓还不懂什么叫做血腥与分别。

眼下十四年匆匆而过,发生了一些事,也改换了一些人心。

公羊千循和渐离分列东西两侧城门,于亥时正式开始做法施为。

公羊千循手拍身后,七只剑于匣中鸣叫如龙吟,纷纷祭出落在其手中,左右各三柄剑呈开屏状,最后一只留在背后,每口宝剑剑尾皆有红线缀连,胸前的兽首玄黄铜镜,上有饕餮吞云,下坠八卦道印。

“北落师门李天师布道十方借法!”

“南离夜火张天师布道十方借法!”

渐离和公羊千循各执一方,手中持剑烧符,公羊千循乃师承正统道门,所施道术乃道门渊源传承,绘制符箓亦是得心应手,没过多久便完成了东城门的道术布防。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

西城门,渐离亦是念念有词:“茫茫西梁中重重金刚山,灵宝无量光洞照炎池烦,九幽诸罪魂身随香云幡,定慧青莲花上生神永安!”

公羊千循从怀中又取出一叠符箓,渐离亦是取出朱砂,二人快速书写,每写好一张,公羊千循便取出一只弹丸,弹射间将符箓钉在城门之上,二人忙活了整整十二个时辰,直到四面八方尽皆部署完毕,整座西梁城也因此而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公羊千循:“左侧天罡位,阴阳,善恶,规矩,部署完毕!”

渐离朗声:“右侧天罡位,方圆,道义,命宿,部署完毕!”

一只春蝉晃晃悠悠地从东城门口飞进,但还未等全身越过城门,便被一分为二尸首异处!

钻过城门的那部分化为了一片焦炭,翅膀蝉翼上还有丝丝缕缕的黑色灰烬!

此番二者全力施为,所施展的道术亦是具有极大的杀伤之力。而西梁城的四方位也部署了强大的阵法,之前周游规划的三座大阵遥相辉映互相勾连,共同将高高在上的皇城包围得严严实实!

一切未雨绸缪皆准备就绪,司马种道和公羊千循站在一起仰望高天。

“能撑多久便撑多久,撑不住了我们就回到中都府,没什么可担忧的事情。”司马种道对此不以为意:“说白了这是西梁城的劫难,而不是我们中都府的劫难。是他们不周山道的内乱,不是我们道门的内乱。我们眼下能够帮衬已经是仁至义尽,根本没必要为了他们而送上性命。”

公羊千循向来不喜欢权谋,闻言皱皱眉头拱拱手:“师叔您知道的,我这一生都喜欢钻研道术,能够得见如此千古大阵,当真是修道者一生的幸事。”

司马种道闻言又嗤之以鼻:“那也不许你全力施为以身犯险,你要知道你是中都府人事,你的父亲是堂堂中都府府主,我不准许一个强大列国的王嗣有任何闪失,不然我也没脸去和府主交待!”

一句简单的话语却透漏出惊人的信息,公羊千循的身份竟是如此显赫,但公羊此人向来一心问道,对政治筹谋从来不感兴趣,这的确也是让老府主忧心忡忡的一桩心病。

“师叔,你知道的,我只想修道,从来不想去继承什么王位......”公羊千循面色微微愁苦。

司马种道拍拍他的肩膀:“这是你改变不了的事情,你总有一天会成为中都府的王。既然你有着王嗣血统,那就必须和穆青候一样处处为国家考虑。不然你觉得我为何要帮助他们在布阵?其实都是为了中都府的未来着想。眼下大战刚刚平息,列国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我们必须要全都做好权衡,这样才不至于陷入被动。”

听着司马种道又说起这些,公羊千循的面色更加黯然几分:“那很久之前你和我说,让我带着周游道长前去瀛洲瀚海,又是为何?”

司马种道听他提起这桩事,当即也微微皱眉叹了口浊气:“其实都是造化弄人,我本意想他是个修道天才,而瀛洲有着世间遗留的最为瑰丽的道门珍藏,我这辈子已经老了跑不动了,但你若是真想得到大道传承,还是应该和他一起去探索一番瀛洲瀚海。”

“师叔果真是爱才,我也觉得周道长学究天人。”公羊千循笑笑。

司马种道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回去收拾行囊。”

此言一出,公羊千循立时又愕然起来:“这又是为何?眼下大战在即,我们怎可以离开西梁?”

“我跟你说了那么多还不清楚?你是王嗣!不可以身犯险!”司马种道面色赤红,公羊千循望着突然盛怒的师叔,一时间唯唯诺诺也不敢多说什么。

可能是忌惮公羊千循的身份,司马种道是审时度势之人,话柄随之又软了下来:“我这么做其实都是为你好,我们眼下帮整座西梁城完成了大阵布防,其实已经做到了我们能做的一切。如果绝杀大阵真的启动起来,西梁城阵法支撑不住太久,我们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与其说白白送命,还不如回去好好韬光养晦!”

言罢,他不再啰嗦。

公羊千循见话已说死,当下也不再坚持。他虽说道心一向坚定,但想来也是一个没什么主见的人。

二人快速收拾行囊,公羊千循没有去找别人,只是找到渐离默默地道了个别,一老一少便在漆黑夜色下悄悄地离开了西梁城。

各家自扫门前雪,大难临头各自飞。

这种显而易见的道理,在整个十九列国其实都十分受用。

像是司马种道这种为了利益而前来助拳者,已然算是众多势利眼中的仁义之辈。

当下,中都府少主和司马国师离开了这场浩劫。

有些人离开了,因为有离开的理由。

有些人回来了,因为有必须回来的因果。

穆念花静静走在宽敞的大街上,她离开西梁城的时光并不久远,但此刻的西梁城一片死寂,已经仿若是换了一片天地。

之前的繁华好似在一夜间全都消失不见,这种巨大的失落感令她备受煎熬。

毕竟,她曾经是那么贪慕权力的一个人。

这短短的几个月间,她葬送了自己的军队,失去了一直跟随自己忠心耿耿的佘老太君,失去了不离不弃的随将冷阙,失去了往日盛气凌人的所有资本。

但是,就在昨日过后,她忽然感觉这一切的失去似乎都可有可无。

因为,就在鸿武陵离开后,她感觉好似是失去了全世界一般心痛不已。

她不知道西梁能不能撑过这次劫难,不知道明日的西梁城将会由谁来入住掌舵,甚至不清楚西梁城还能不能拥有所谓的明天。

她忽然感到很累很累。

这两日众人都在积极布防阵法道术,穆念安和她叙旧后便天天和李眠待在一起。穆青候本来就和她不对路子,二人在重逢过后也没有了太多交集。

然后,这种被孤立的孤独感便瞬间壮大了无数份。

以往的她威名天下,随便说一句话便可以令整座西梁城瑟瑟发抖。但眼下似乎一切都变了,不管是她还是穆青候都没有了以往所骄傲的一切。

就这样,她渐渐感觉自己似乎不属于这里了。

她浑浑噩噩地在城中待了几日,但脑子里想的念的竟全都是那个华服佩剑的影子,全都是他脸上的道道伤疤,全都是他在路上跟她说过的那些南瑾和他的往事。

最终,在回到西梁城第三日晚上,穆念花一人一马离开了这座城池。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她朝着东陈州的方向策马扬鞭,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何要这般做。但她就是这样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从前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

因此,恢复女装的穆念花此次不打算再遮掩真实的自己。

这位嚣张跋扈的念花少主,就这样也随着鸿武陵马蹄扬起落下的尘埃,就此绝迹在茫茫红尘大世之中。

但是,西梁城的故事还远远未完。

消失了许久的道士周游忽然出现在龙道前。

此时他不是孤单一人,身旁伴着道童渐离,还有一个身负古琴的黑衣道士!

不周山道。

龙首聚集。

周游和周旋静静站在龙道前。

周游还是一如既往的老样子,周旋亦是黑衣束发,只不过面目上满是复杂。

“师兄,我已经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你又何苦拉我来趟这趟浑水。”

周旋喃喃。

自从西梁兵败后,道士周旋便有些一蹶不振。他默默回到了西梁城,没有再和穆念花联络,也不接受任何的军情诏命,就这般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一直到葛行间优哉游哉地打上了龙道。

一场战争令他的心态改换很多,眼下的周旋似乎不再计较什么功名利禄,毕竟他往日引以为傲的西梁城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往日的骄傲与自满在青衫道士一次次的胜利中泯灭殆尽。

眼下,他好像是真的累了。

周游理解他的心情,经历过这般多风风雨雨,这对师兄弟之间也比往日稍稍改观了不少。

他轻轻拍拍周旋的肩膀,这种抚慰的动作周游并不常做,眼下算是对着周旋破格:“师弟,我知道你自小就喜欢追求仕途,但我们毕竟还是修道之人,修道之人都是方外之人,这方天下终究不属于我们,我们得把它还回去。”

周旋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龙道发呆。

周游:“我知道你这个人死要面子,我天生厚脸皮无所谓,但你一直都记挂着所谓的尊严。你每次都口口声声说要杀我,但每次都在临危时刻又选择救我。其实你本心不坏,所以我们还是要做该做的事情,我虽然不齿那些道门的家伙,但眼下是我们不周山道自己的事情,我们不可以不管。”

青衫道士很少这般苦口婆心,周旋闻言摇摇头:“我就是知道这些道理才下山来的,师兄,我劝你也尽快跟我远走他乡。我们一起回到不周山上也是好的,师父真实的身份是谁你应该也清楚了,我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的!”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傻子。但我觉得我们大有可为,所以我们三个人得好好走下去试试。”周游不以为意,依旧笑得恬淡。

一旁的渐离亦是眼神坚定,跟在周游身后表情凝重。

周旋回首望望西梁城的街道:“我知晓你们布置了大量的阵法与道术,但你**得凭借这些便可对抗绝杀大阵?别妄想了,我们真的做不到的。这些年间我也学了些师父的阵法,当初在陵阳长生巷与洪武街上我便施展过,但师父的阵法,远比我这个模仿者强大千倍万倍!”

周游闻言依旧没有让步:“不管你怎么说,大家的努力不能白费。今日我们若是不拦着,他敢毁掉整座西梁城你知不知道?此刻百姓虽说都已出逃,但皇宫里还有后宫宾妃,还有众多皇亲国戚,还有无数太监宫女禁军侍卫,这些都是无辜的生灵,没必要因为一场仇怨而白白送命!”

“师兄,可林家确实太过冤屈,也怪不得师父。”周旋面色苦楚。

周游闻言默然,良久后还是迈开步子:“仇恨,复仇,新的仇恨,继续复仇。如此循环往复,何时能够得到解脱?世间的凄苦离愁越来越多,世道又如何能够明朗存续?我已经冤死过一个死囚,现在我不想冤死任何一个人。”

言罢,他拉起渐离,两个人朝着龙道大步流星。

周旋静静站在原地,他望着前面两个倔强的背影,又摸摸身后的焦尾龙弦琴,愤怒地骂咧了一嘴,随后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周游和渐离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师兄弟三人就这般在龙道上再次并肩,一起朝着那座远在天边的巍峨皇宫正式进发。

按常理说走完龙道需要几天几夜,但眼下的周游已然不可同日而语,他的肩头趴着归去来兮,自然能够随意施展道术!

道家小左道·缩地成寸!

而渐离本身就是道术高手,自然也懂得这般秘法。唯有周旋一个人并不通晓,眼下二人一左一右将他架起来,快速地朝着顶端进发。

龙道尽头,此刻已然是一片狼藉。

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迹。

禁军已经瞧不见活着的踪影,宫女和太监也纷纷暴毙在各处角落。三个人毫不停歇在宫殿里穿行,入眼皆是一片颓然,满溢着难以言喻的残忍与伤感!

“我们终究还是来晚了,师父行凶是不会等我们的。”周旋面色微微发白。

“渐离,看看罗盘,找找他现在会在何处!”周游的面色逐渐发冷,对于这么多条无辜的人命,他的确是有些难以接受。

渐离施法,不多时指了指东北方向:“那里有座凌天阁,师父就在凌天阁顶!”

“凌天阁?那是整座西梁城最为高耸的楼宇,也是山门大师苍山鬼手的闭关之作。地位相当于陵阳城里的白玉楼,他既然待在那里,那说明阵法的阵眼应该便在那里!”周旋语调急促。

“既然师父喜欢登高远望,那我们做徒弟的自然要跟着迎合了,师弟,渐离,咱们走!”

周游的眼神里满是坚定,此刻三人没有丝丝缕缕的玩闹神色。

东北部,凌天阁。

座位整座西梁皇宫最伟岸的建筑,其高耸程度于普天之下亦能排上前三。

此刻,葛行间醉眼微醺地躺在最高处的凭栏上,身边便是那只形影不离的大酒壶。他望着下方快速逼近的三个小黑点,望着他们进了楼,听着他们快速的上楼声,一时间咧开嘴巴笑得分外开怀。

不多时,三位青年和一个老叟便照了面。

渐离已经许久没见到葛行间,加之又年纪最小心性稚嫩,当即便哭出了声来。周旋和周游都已经见过他,眼下立场又分布不同,因而相对来说还算是面色镇定。

但是,即便是葛行间,面对这鲜少聚在一起的三位不周山道弟子,一时间也微微怅然起来。

他抱起身旁的大酒壶,晃了晃里面的酒液沉淀:“都布置完了?”

这话是冲着周游说的,周游闻言笑笑:“师父,你果然在故意给我时间。”

“别想太多,从十四年前启动了绝杀大阵后我便一直在想,到底哪些人是该死的,哪些人是不该死的。现在想想这城里的无辜百姓的确都是无辜之人,没必要受到如此牵连,索性也就让他们去了,不是给你的面子,是给我心中的公道的情面。”

“照此说来,现在还在西梁城内的几位皇嗣,你也彻底不打算放过了对吧。”周游平静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