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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不度江南桡唐国

她的脸上有两道交叠的泪痕,已经被风吹干不知多少次。不多时身旁坐了一个人,手里拿了一些汤食放在她边上,正是李眠。

“你已经一天没进食了,吃点东西吧,不然你的黑军就都白死了。”

穆念安不看他,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山麓云雾发呆。

李眠见状亦是看向云雾:“我知道你恨我,但你这支残部没有我们也走不回遥远的西梁城。要么是饿死要么是累死,再或者被有企图心的封国截留杀死。我现在既然领兵便要考虑大势,换成你在我的位置上你也会这么做,这只是立场问题。”

“我不恨你,我只恨自己没有力量,帮不上我哥哥。”穆念安望着云雾开口,声音沙哑地不像女孩,令李眠听罢微微心疼。

他将汤食往前推了推:“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两天正是你来红的时候。给你做的遮羞布你还带了多少?每个月这几天容易发火,所以你跟我赌气我不怪你,但你不吃东西就是对自己不好,对自己身子糟践又如何撑到和兄长见面?”

这话说得穆念安面颊绯红,但此时的她还是满溢悲伤,因此语气上还是没有半分软弱:“我不会吃屠我军队的仇人的饭,你现在说得好听,到时候还不是要以我为人质要挟我哥哥!”

“我还没那么狭隘,那种手段是谋士做的,你应该了解我根本不用脑子。”对于这点李眠满溢自信。

“那你留下我的命干嘛?”穆念安第一次回头瞥了他一眼,随即便表情惊愕微微顿住:“你怎么被打成了这个模样?”

这还是她此番第一次近距离观察李眠,以往印象里那个剑眉星目的冒失将军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满脸疮疤的半毁容男子。若不是还记得他眉眼里那几分坦荡自若,还真的很难第一时间辨识出来。

李眠似乎早已坦然面对,闻言摆摆手满不在乎:“我欠魁门的,现在还债罢了。我留下你的命有何问题?你是西梁的重要人物,我若是把你杀了会给太子造成不小的麻烦,这点脑子我还是有的。”

“但你不杀我我也就只有做人质的价值,你又不拿我为质,你这家伙自相矛盾狗屁不通!”穆念安嗔怪着骂了一嘴,随即又补了一句:“谢谢你为我着想,你是除了哥哥外第一个担心我的异国人。”

“哪有,我哪有......”

李眠闻言立时摇头似拨浪鼓,但渐渐好似自己都感觉说服不了自己,索性也就含糊着默认下来。

他看着面前的云海,忽然间脱下了身上的袍子。他的眼神中忽然满溢愁苦,一边摩挲一边微带哭腔:“其实我是感觉你像我未过门的娘子,她现在一个人远嫁苍梧绝地,应该也是如你这般孤苦伶仃。我可以饶了你的命,但那里又有谁能饶她性命呢?”

李眠越说越伤心难过,穆念安见状反倒是局促起来。她伸出手想拍拍李眠的肩膀,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只剩说话:“你的娘子......为何又嫁给了苍梧?”

换做往常时候,李眠定然不会理睬她这般发问,这故事他也仅仅只给周游一人说道过。但此时的他看着穆念安的脸,看着她那双饱含各种情绪的美丽的眸子,心里微微酸楚的情绪霎时间产生不吐不快之感。

“我给你说个故事吧,我这件绣花战袍的故事......”

天色已经渐渐发沉,但厚土中国大地上的故事可不仅仅这一个。

不渡江南,桡唐国。

作为整个江南大陆上最强大的封国,桡唐和江北的中都府一直都是令西梁无时无刻不小心提防之辈。早些时候长临王的林家正统时期还算安定,自从穆家篡位夺权后便起了狼子野心。

关键的是,别的封国的狼子野心顶多也只是野心,但这两个封国却是有和西梁正面叫板的强大国力。

相比于中都府三千道士云游四方合纵连横,桡唐国显得要低调很多安分很多。桡唐国人也尽都是骄傲自满之辈,他们不相信这世间还有比自身更强大的军队,他们也不相信自己的封国会在任何领域弱于他人。

这种骄傲来源于强大的实力与历史底蕴支撑,因此即便是趾高气昂地走过千年,桡唐国人依旧是没有遇到令自家打脸之辈。久而久之这份骨子里的高傲之情便传承下来,桡唐国也成了目中无人且盛气凌人的国之典范。

桡唐国国都南平京,不渡江南最大的京都城池。

南平京唐王宫内此时灯火通明,当然即便是放眼整个南平京,亦是不分昼夜从未有过黑暗的时候。白日里便是人头攒动,夜晚更是游街赏灯璀璨连绵。这个强大的国家一直活在歌舞升平当中,已经数百年未感受过失败的滋味。

唐王李觅山正在御书房内踱步,身旁不远处站着一位年纪差不多的中年儒生。二人的模样也有几分神似,皆是卧蝉眉毛的斯文外表,但微微飞起的丹凤眼尾却昭示出其难以招惹的狠辣城府。

“觅海贤弟,这么晚来此地可是有事?”唐王握着一本古卷头也不抬。

儒生表情微微凝重,伸手递给唐王一封信笺:“王上,晏池来信了。”

此僚正是李觅海,桡唐国最大的江湖门派峨眉派的现任魁首!

唐王瞥了一眼信笺,并没有打算拆开来看:“怎么,蓝师侄可有麻烦?”

唐王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因为其和李觅海的关系。唐王李觅山和李觅海本就是亲兄弟,一个执掌唐国天下政要,一个掌控江湖十大门派前三甲的绿林势力。往日里碍于身份二人鲜少见面,像这般共处一室还算是实属少有。

每一任唐王都必须在登基前拜入峨眉修习一段时间,因此从辈分上蓝晏池还算是唐王的师侄。往日里在人前是君臣之礼,但和李觅海在一起时,二人便用门派辈分来互相称呼。

“麻烦倒是没有,目前已经抵达青阳。只不过还要前往陵阳必须经过西陵关,眼下西陵关的情况王兄也清楚,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李觅海看向唐王。

唐王依旧在看着古卷:“我的决定不会变,南淮麓一定要攻占下来。目前中都府虽没表态,但东陈州和太京州已经率先开动,我们绝对不能被落下分毫。”

“我一直想不明白,既然我们要进军南淮麓,又为何要派晏池他们前往青阳?”李觅海的眼神微微孤疑。

唐王闻言并未正面回应,而是放下古卷望向他:“怎么,有什么问题嘛?”

“我想不出缘由,所以来问问。若说是里应外合,南淮麓和青阳根本不通。若是为了别的,现如今北戎州打成一片又能为了什么?”李觅海的眼神渐渐冰冷。

“你好像对本王的决策很有意见。”唐王缓缓走下御书房的书桌台:“此次南淮麓用兵牵扯诸方势力,必须要保证所有信息皆打通无碍。军政方面有很多事情江湖不懂,我劝贤弟还是别过多牵扯精力,安心静修不好嘛?”

“婧司失踪了!”

李觅海直接摊牌。

唐王闻言眼角骤然缩紧:“你为何这么说?信中写了?”

“那倒是没有,信中报的是一切安好,但这就是疑点所在。”李觅海和唐王眉目平视,兄弟二人直挺挺地站在一起:“我给过婧司婧慈各一块贴身玉符,上面有道门高人留下的道术印记。目前婧慈那块安然无恙,婧司那块却碎裂消失感应不到了!”

言罢,他的表情开始微微发寒:“王兄,不触动我底线的事情我从不过问,即便是你要调配大量峨眉精锐弟子帮你做事我亦从不拦阻。但我的女儿就是我的底线,她出事了蓝晏池却隐瞒不报,我想请问这就是是在谁的授意下在做什么事情!”

唐王被问得表情也微微发僵,他轻叹口气随即往书桌上走:“既然你都察觉到了,看来你这么些年的门主还算没有白当。的确我们兄弟一场,但这次我希望你认真的为我想想,哪怕是仅仅一瞬也好!”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李觅海刚要发问,忽然紧急转身看向门口。

而此时,密密麻麻的唐国禁军穿着豹首甲胄堵塞了御书房的来路,刀已出鞘箭已上弦,冷漠的杀器比唐王的眉眼更加冷冽几分!

“你这是做什么?我们这么多年的亲兄弟,结果你现在用刀兵指着我?”

李觅海的眼角微微发红。

即便是城府再深沉的谋略之辈,即便是一国之主或是一门掌门,在面对至亲离间骨肉背叛这种事情面前都不会保持淡定。

唐王此刻亦是面色煎熬:“其实我一直都不想走到这一步,你若是接受我安排的一切,你还可以继续回去做你的峨眉掌门。我们兄弟之间的情谊也不会变化,但我觉得今日你并不打算跟我和谈。”

“然后你就刀兵相向?”李觅海的手指微微发颤,他看向身后的甲胄禁军,眼角里一抹肃杀寒霜一闪即逝!

“我知道唐王殿下向来嚣张跋扈,但在这桡唐国境内,至今还真未有任何军方势力敢于向峨眉弟子拔剑,更遑论朝着峨眉掌门挥舞屠刀!”

言罢,他身形消失在原地,门口的禁军中传来阵阵哀嚎。

书桌前的唐王缓缓坐下展卷,他不用抬眼瞧看也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浓烈的血腥味道渐渐钻入鼻孔,遮盖了墨香也遮盖了理智。他将手里的古卷翻得很快很快,直到看见最后一页的官文烙印方才抬起眼皮。

血水已经蔓延了整个御书房,哀嚎也仅仅几息之间便悄无声息。对于彻夜笙歌的桡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不管是赏花游江的王嗣还是诗会赏月的后宫皆比这嘈杂更甚,因此御书房的侍卫尽数杀光后,依旧是没有得到任何人的警惕关注。

虽说这样的情况隐藏着极大地安保漏洞,但按照常理一般人不可能快速解决这么多的禁军高手,桡唐国向来的心高气傲也不认为有人敢在王宫里撒野行凶。

“你明知道这些人根本困不住我,为何还要让他们来此送命?”李觅海微微有些气喘,但浑身充盈激荡的真气依旧满溢充足。

“这世上无辜的人多了,他们为了保护唐王而死,也是他们的荣誉。难不成说所有无辜的人都必须要讨个说法或是公理?那老天爷还真挺忙的。”唐王放下古卷平视前方。

“你的意思是,我的婧司就是你口中可以随意牺牲且不需讨要公理的无辜之人?你究竟为何要害她!”李觅海听出了话里有话。

“你应该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装傻?”唐王闻言亦是不再掩藏情绪,怒发冲冠地站起身子!

“难道说,还是为了她娘......”

李觅海喃喃,说起婧司婧慈两姐妹其实并非一人所生,李觅海一共有两位妻室,郑氏为他生下了李婧慈,而侧室蓝氏为他生下了李婧司。

虽说郑氏蓝氏并无嫌隙互相交好,但蓝氏夫人生下婧司后便大出血归天了。这让李觅海痛心疾首足足闭关了三年,同时也让其和唐王之间兄弟彻底反目成仇。

原因无它,唐王李觅山也深深爱着李蓝氏。

“当年她宁可不要王后的位置也要嫁给你这个清修之辈,你也答应过我会让她一辈子平安享乐我才应允。可你最终还是没能保住她的性命,而是选择保了那个懦弱丫头的命!”唐王少见地失态怒吼出声。

“当年的抉择是她亲口做的,她不愿舍下这个孩子,而你却非要害了她唯一的骨血!”李觅海亦是怒火中烧。

“因为那时你和她的孩子,又不是我的王嗣!”兄弟二人走到一起互相揪住衣领,都是大有来头之人却好似地痞流氓般没有姿态。

“就因为这个你要弄死她?还搞出这么大周章等了这么多年?”李觅海的眼角热泪盈眶,他不知晓李婧司究竟是生是死,但看着自己的亲王兄又着实下不去狠手惩戒。

“我忍了这么多年,我不想忍下去了......”

唐王将李觅海衣领放开,径自转身踱步喃喃:

“我从来没有原谅过你,我也至今都想不明白她为何当初会选择你。我这一生没有迎娶任何一位王妃,膝下没有任何一位王嗣,难道说这些你眼瞎都瞧不见嘛!”

“我恨你恨之入骨,本来还没有这么恨,但当你舍弃她就为了换回你的骨血存活的时候,我就已经不认你这个兄弟了!”

唐王越说越情绪激动:“你这些年的确把峨眉发扬光大,但没有我你怎可能在十四年前抢到十大门派的名额!这些年不管是政事还是闲事你多处阻我,我受够了,所以此番也不打算再陪你玩了!”

“你既然这么恨我,那便把婧司还给我,我会退位把峨眉交给你。”李觅海双目赤红却依旧冷静。

“还?那蓝儿的命你怎么还我?峨眉都是我给你的!你还得起吗!”

“婧慈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吗?你让晏池带队把她们带走,是不是这里还有蓝家的企图?”李觅海能做到掌门位置,自然是心计深沉不可小视。

“你还算不傻,蓝家可比你懂事太多,最起码他们把我真的当做唐王!”李觅山晃晃荡荡地好似酣醉:“这么多年了,她死后我就一直想要杀了你,让你和你的骨血一起下去给她陪葬。但你是谁啊?你可是大名鼎鼎的李觅海啊!这王宫里根本没人杀得了你,你多威风啊!”

“你真的这么恨我,还给我婧司,我自己死给你看。”李觅海不知是心有歉疚还是对李觅山失望,眼角的皱纹堆积跌宕饱含复杂深意。

“你们父女都得死,我想要的女人没了,我想要的王嗣也没了。现在我也老了,我的时候不多了。因此这方天下我必须要争一争,我一定要争一争!”

面对唐王的歇斯底里,李觅海却异常淡定冷静:“她生前就喜欢睥睨天下的男子,所以她一开始就喜欢你。那时候我只知道修行读书,但却跟她有了莫名的缘分。最后她选择了我而没有选择你,说明人还是会变的。我知道你打天下完全是为了迎合她,但当初她选择我的时候你就应该清楚,她早已不爱心怀天下的男人了。”

面对此话,唐王的表情忽然色厉内茬:“你在撒谎,到现在你还想诓骗我?”

“你爱信不信,反正现在话已说开,看来这些年你我兄弟相称也憋得太久,如此这般倒是也挺好的。不过你有一句话说对了,这桡唐国还真的没有能留下我李觅海的人,即便你在峨眉实修过也不过是走马观花,除非李岸然或是张太白亲临,否则你还是拿我没有办法。”

这便是峨眉门主的自信。

的确,峨眉作为当世十大门派前三甲,能够在功力上压过李觅海的人屈指可数。除却张太白和李岸然,可能也只有佛门的厄莲大师和中都府的现任掌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