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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人生本就难如意

周游听罢当即便明了:“俯首称臣恐怕只是说说,照此说来不过是蓝家想趁乱夺位罢了。现在天下大乱西梁正主地位不保,李唐若是也进兵陵阳必然要带上峨眉势力,桡唐国内空虚正是蓝氏复兴的大好时刻,因此若是此时你这位峨眉门主之女死在了北戎州,蓝氏就可以借此大做文章了!”

“我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我只是没想过姐姐会如此绝情的背叛李家。”李婧司的眼神微微闪烁,似是又想起了先前的悲惨境遇。

“这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年头为了情之一字冲昏头脑的傻瓜可不在少数。看来蓝晏池应当是个漂亮的公子哥儿,他能多年照拂于你又能亲手杀你,也说明他城府深邃藏拙功夫了得!”

周游说得尽是大实话,大实话不好听但句句诚恳,李婧司闻言缄默继续哭出声来。

周游也懒得再问下去,话锋一转道:“眼下你打算去哪,回桡唐国吗?”

“我当然是想回去的,但我没有死掉的消息应该传回了封国,眼下封国内不知会发生何般动荡了。”李婧司面带忧虑。

“李唐国主和你老爹李觅海都不是傻子,蓝家既然决定出手便没有回头之路。照此看来桡唐国此时的情况不会比北戎州好多少,都是不省心的祸乱之地,你回去了反倒是危机重重。”周游实话实说。

“但我爹还在,我不回去他会担心我的。”李婧司的眼神迷茫又无助,周游看着她害怕的神情,心底里某处柔软轻轻地悸动了一下。

“你现在回去只会让他更担心你,李觅海已经被蓝家拐走了一个女儿,要是你再出了事情的话就彻底被动了。桡唐国你绝对不能回,最起码此时此刻不可以回去。”

周游这番话的确是出自真心,当然他也有自己的算计。

眼下桡唐国内部生乱,正是笼络其共同对抗西梁的大好时机。平日里桡唐和中都府东陈州都走的比较近,眼下正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

当然,周游的一切算计都是出自良心。眼下李婧司回到桡唐属实是羊入虎口,因此他也不算是趁人之危,顶多算是利益趋同下的顺水推舟罢了。

李婧司也不是愚笨的女子,受了伤脑子还是颇为灵光。她看了看青衫道士的眉眼,望着这个眉清目秀却工于心计的家伙,心里面反倒是平添了几分淡然:“那我还能去哪里呢?”

这话把周游问住了,他起身静静思索片刻,随即好似下了一个决定。

“你跟我去南靖吧。”

“你说什么,南靖?”李婧司颇为诧异,毕竟她想不通一个道士能和南靖有什么瓜葛。

“没错,大陆最南方的封国,我们去南靖箭楼。我要去办一件事情,你的身子羸弱我也不放心,索性好人做到底带你同去,办完事后我会回到北戎州,那时候你再想回到桡唐身子也应当养好了,形势应该也会更加明朗。”

言罢,周游拂袖而起:“去还是不去全由姑娘心意,道士我从来都不强人所难。”

李婧司不说话,她只是盯着道士的眼睛。周游被她这么盯着微微有些发慌,他从未被女子这般看过,即便是和灵瑜相处时也没有这般待遇,因此他微微有些脸红。

这还是破天荒的事情,道士周游从未想过自己的厚脸皮会有这般一天。李婧司足足看了他盏茶时辰,直到眼角微微温润才小声开口:“周道长,我能相信你吗?”

这话音虽轻柔无骨,却好似炸雷一般响彻在周游耳际。

周游有些鬼使神差,他晃晃脑袋露出一个标志性的坏笑:“姑娘,我们上路吧!”

此间话暂歇。

在十九列国的广袤大地上,各处封国也在酝酿着自己的野心。

最南边的南靖也不例外。

虽说南靖箭楼于南靖之手遮天,但南靖还是有自己的王室的。

此刻,南靖王宫大殿前,一位缚箭将军正在脱下甲胄。

他取**上弓箭和佩刀,随即快步上殿来至王位座前。

王位上坐着一位年轻君王,模样也就二十啷当,虽不是眉清目秀,但看起来还算是五官硬朗。

此人正是南靖当朝的镇西王——顾坦之。

“臣饶州都尉江捷拜见王上,南靖千福隆寿,威震八荒!”

顾坦之闻言默然摆手:“起来吧,都尉大人连日跑马操劳,莫要行此大礼。”

江捷道谢起身,身板挺得笔直:“王上,据探子回报,顾南亭已经和北戎州王嗣达成同盟,西梁穆念花黑军兵败,穆青候大军直逼陵阳城下!”

“胡闹,未过问我这个南靖国公便擅自行事,箭楼这些年岁越来越不把王室看在眼里了!”顾坦之拍案而起,左右踱步似乎气得不轻:“继续说,其他方面怎么样?”

江捷俯首禀告:“东陈州孔家已联合太京州准备出兵,中都府和桡唐国目前立场并不明朗,其它封国皆自保为主并不参战。”

“我早料到会是这般模样,明明偏安一隅便可享太平乐事,非要去掺和这多事之秋!父王驾崩前便嘱托我安贫乐道,这下倒好,南靖恐怕是再无宁日!”

顾坦之着实是气得不轻巧,江捷小心翼翼地递着话:“王上也莫要慌乱,眼下箭楼内还是有反战势力的,顾楼主能否出兵还得看箭楼内部的意思,当然肯定也要看王上的最终定夺。”

“他这是在先斩后奏故意逼我出兵,真到了箭楼出兵之日,本王有口也辩解不清。若是父王还在绝不会任由他如此鲁莽行事,他顾南亭根本就没把我这个亲弟弟当做王!”

顾坦之于大殿之上肆意喧哗,江捷闻言亦是面露苦涩:“王上,顾楼主应当也是有苦衷的,谁都知道西梁城高高在上不可缨锋,他能这般无所顾忌定然有他的道理,您还是和楼主好生商议才是,毕竟都是骨肉至亲没必要搞得太僵。”

“我没他这个哥哥!”

顾坦之大袖后摆踱步更快了些:“他此次出兵抵抗西梁,如果真的是为了十三年前的旧事我倒是也能理解。但南靖也是封国,南靖不能一直活在长临王林家的阴影之下!”

言罢,他微微摆手,旁侧上来一位老太监。

“江大人,我这就拟一道圣旨,你速速前去箭楼,务必告知那人阻截此次出兵事宜。南靖不可因为旧日恩情就陷百姓安危于不顾,这封国还得是王上我来说话算数!”

江捷闻言亦是慷慨激昂:“臣,领命!”

与此同时,不渡江北的右江州,望茯苓归渡口。

一艘客船缓缓驶入定远大将军牌坊,在渡口开始卸货清人。

一男一女缓缓从船里走下,男子一身月白长袍配登云履,头发均编成长辫如瀑过腰,手握一柄云纹古剑,眉目俊秀却满面风霜。女子身子羸弱病如西子,面容清瘦又楚楚可人,正是离开了北戎州的鸿武陵与南瑾。

“到了这里就安全了,彻底离开了北戎,过了右江州便是东陈州了。”

鸿武陵的声音满溢疲惫,南瑾望着渡口来往的百姓,少见地露出一抹苦笑:“好久没见到这么祥和的世道了,以前我和小长安上街,都是要躲避刀剑的。”

提及小长安,南瑾的眼神又微微泛红。

鸿武陵闻言轻轻抱住她:“他会没事的,放心吧。”

“他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北戎州那种混乱的世道,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南瑾嘤嘤啜泣起来,鸿武陵已经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在路上哭了。

“你爹已经到了东陈州孔家,我们快些赶路的话,用不了十天便能穿行右江州。到时候见到了温大人,你也算是有家了,现在一切别多想,往前看。”

鸿武陵少见地温声软语,南瑾也知晓他一路上波折辛苦,当即也挤出微笑点了点头:“希望爹爹能同意我们的婚事,我不想再过漂泊日子了,我只想跟你在东陈州好好生活。”

“一定会的。”

鸿武陵笑得很满足,他望着面前繁华依旧的右江州,眼角深处一抹黯淡却一闪即逝。

鹅毛大雪一直纷纷扬扬,从陵阳战后一直蔓延至十九列国。

这个初春过得并不温暖,哪怕是最为南陲的南靖。

西梁历一六三年,北戎历鸿灵十四年一月二十六。

一路上二人并无太多话,毕竟也没有那么熟络,好在是没遇上什么马贼匪盗。

南靖边疆,粟阳城。

粟阳城属于典型的南方城池,没有金镛城那般苍凉黄沙之感,反倒是小桥流水满溢松软风骨。虽说天上依旧飘洒清雪,却仍有绿意显影,卓然不绝江南的独到美艳。

二人进了城便寻找酒家,这是周游的一贯作风。这个恣意慵懒的道士从不吃苦受累,每到吃喝玩乐的去处必然歇脚驻足。李婧司跟着他走这一路倒也安于清闲,浑身伤势在并不紧绷的路程里也好了很多。

粟阳城,三笑酒楼。

进门扔银子,安排好拐子老马和归去来兮的饮水,二人上到二楼便选了靠窗座位。道士依旧点了酒楼里最贵的菜肴,随即又要了几壶陈年老酒。店家见到此般出手阔绰的道士也觉满心欢喜,好生招呼完毕后回了账房数钱。

二人凭栏望风,周游酒也喝得畅快。

“一路上你好像根本不急不躁,你不是说北戎州眼下军情紧急?”李婧司在这些日子里跟他相处久了,也渐渐知道了一些周游的事情。这道士也好似对她浑无避讳,她问什么便答什么,想知道什么便告诉什么,反倒是让她更觉古怪起来。

“为何要急?军情再急也不由我,该来的还是要来,该做的我已经告诉北戎王嗣怎么做。倒是这江南的风土人情美妙不可多得,不好好流连欣赏岂不是辜负了美妙人生?”

周游笑着抓起一只草鸡,大快朵颐毫无吃相。

李婧司笑着看他,她已然习惯了周游的无赖品相:“你一个游方天下的道士,哪里来的这般多银子,难不成是北戎王嗣赏给你的?”

“的确是拿了一些,不过箭楼的人给了我更多。毕竟是替他们操心办事儿,该给我的一分都不能少。你瞧瞧我最近都瘦了一些,不好好滋补岂不是糟践自身?”

他一边满嘴呜咽地说,一边不忘酒肉伺候自己的五脏庙。

李婧司被他带的也觉食欲大开,只不过她素来教养良好,吃饭皆盈盈小口。好在是周游每次都点一大桌子,即便是面对这位好似抢食乞丐一般的家伙,她也能把手中这碗饭吃饱。

“箭楼禁地的禁制我早有耳闻,这些年间也有不少江湖高人前去试探过,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你真的相信我们此次会把它打开?”李婧司还是聊起了正事。

道士胡乱摆摆手:“不清楚,无所谓!”

李婧司有些发愣:“那我们折腾这么远来这儿干嘛,难不成说为了帮我躲避蓝家追杀?”

“我可没那么好心,也没那么多闲工夫。”周游足足吃掉了一整只鸡,抹抹嘴巴又灌了两大口酒:“箭楼禁地不算是最重要的事,南靖箭楼的箭阵再强,也抵不上整个南靖的支持与增援!”

“你要说服南靖国主出兵北戎州?”李婧司瞪大了眼睛,看起来更显玲珑可爱。

“不然呢,只带回去一支箭队多没意思,既然玩起了诸侯割据,那下每一步棋都得玩点大的!”周游抿嘴大笑,阳光灿烂的嘴角配上本就俊秀的面庞,看得李婧司又红了脸颊。

“就凭你一人,说服王室可不简单。”李婧司把头微微低下。

“走一步看一步,这世上本就没那么多如意的事情。再者说说服这个词姑娘用的不好,有些时候不能用说话来解决问题,而是要让他们自己主动去那么做!”周游狡黠一笑。

“做,怎么做?”李婧司浑然不解。

“姑娘还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怎么做了!道士我也从没做过,不过凡事总该是有第一回哈哈!”

这句突兀的荤段子令李婧司愣在当场,反应过来后脸上已艳若红霞。她嗔怪地想要说道士两嘴,但看着他那张讨喜的脸偏偏又说不出什么狠话。

当然,李婧司从小便修习诗书礼仪长大,也根本不会说什么虎狼之词。

周游抿嘴喝酒,一边喝一边笑,待到最后一杯烈酒下肚后大袖挥舞起身:“美人也看够了,美人也吃饱了,我们该去南靖箭楼了!”

话分两头,周游和李婧司赶路的这段时候,南瑾和鸿武陵也来到了东陈州。

东陈州都城地处封国偏南,进了过境后越过两城便是,谓之简雍。

此刻,简雍城内长羲大街上的陈家驿馆里,二人也在吃饭喝酒。

鸿武陵照样也点了一大桌子餐食,又弄了两大壶烈酒径自酌饮。南瑾身子羸弱从不饮酒,只是笑着看他拿起云纹古剑,将酒水倒在剑刃血槽上淋洒而下,进入杯中再一口口饮入五脏庙内,每喝完一杯,他便大笑一声,随即又皱眉一次。

“这是什么喝法,鸿公子?”南瑾少见地笑笑。

“此谓之以剑杀酒,早些时候我认识一位叫周游的道长,和我一样喜欢这般喝酒。”

鸿武陵说完后微微怅然:“那时候我们在鸿楼相遇,我也是点了一大桌子菜。我现在还记得他啃鸡腿的模样。当时他在我的鸿楼下骑马睡着,我在凭栏处往他头上倒酒,谁知这家伙仰起脸张开嘴巴全都给喝了个干净!”

“倒是跟你以前很像,无礼无道的,像个花天酒地的公子。”南瑾又笑了一声。

鸿武陵见状也觉欢喜:“那时候虽有忧愁,但的确是过得恣意快活。不过我可不是什么花花公子,我给你写了那么多信,小娘子你每次都烧了伤我的心!”

言罢,二人相视一笑,眼波流转间皆是脉脉含情。

“瑾儿,我很久没见你笑过了,你笑起来真好看,当然不笑的时候也好看。”鸿武陵把话说得密不透风,一副情场得意的骄傲皮相。

“你这张甜掉牙的嘴巴,不晓得是追了多少世家小姐才练出来的。”南瑾也打趣了一嘴,随即看了看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人间多好啊,以前在北戎州里每天都提心吊胆,即便是爹爹位高权重,我还是感觉心里慌乱。现在总算是离了纷争之地,我们才得以有所喘息。”

言罢,她又微微落寞下来。

鸿武陵不住地给她夹菜逗她开心,南瑾抿嘴笑笑:“那后来你还见过那位道长吗?”

这话好似是戳到了鸿武陵的痛处,他的神色微微黯然,抬起酒杯的手臂也晃晃回落:“应该不会再见面了,他已经做了太子凉的谋士,而我成了叛国的西梁帮凶,到底是我辜负了整个北戎州,不过好在是我没有辜负了你。”

南瑾闻言眼眸湿润,她轻轻为鸿武陵整理一番鬓角,随即将话题扯开:“我爹爹说会有人来接咱们,算算时辰应该快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