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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火与刀(四)

未几,一个卫侍抱着一坛酒走进了船楼的层。王诗君面含笑意,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见他信手便将酒坛打开,然后竟然双手举起酒坛,咚咚咚大口喝了开来。

众人发出一阵惊呼。

“殿下!”徐才立刻跪倒,想劝阻王诗君。

然而,王诗君只管一径狂饮,咕咚咕咚,他的喉头一动一动的,溢出的酒水,从脸颊流过脖颈,流得全身都是。喝了至少有十几口,王诗君才把酒坛砰的一声放到桌上。[搜索最新更新尽在.lzh. 长长吐了口气,面上的笑意更浓,还带上了几分得意。原来温文尔雅、斯文一脉的他,竟突然变得爽朗、豪气起来,为人眼前一亮。

王诗君略有醉意一指酒坛:“去,派人将此酒赠与河上的壮士!就对他,我已先饮!”

“壮士?!”与他同桌的达官显贵们面面相觑,竟都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王诗君的眼角也瞄到了苏晨惊疑的眼sè,这让他很满意,便又道:“对,今夜的壮士便是酒一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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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络河两岸挤满人,上千火把燃烧着。放眼望去,两岸的火把行成了两条长龙。每一个人的心都悬着,谁都想知道河zhōng yāng这位江湖煞星究竟有多厉害,而他又会以怎样的方式被杀。

在河zhōng yāng的木船上,酒一壶以刀尖着船板,单手扶着刀柄,一动不动,整个人就像块铁。铁一样坚硬,铁一样冰冷。随着这条船,他在河中心缓缓漂移。

这时,河岸上呼啦啦传来一阵金铁铿击之声,上百个弓弩手跑着到了岸边。前排到位弓箭手,已将箭搭在了弦上,弓也半拉开了。士兵们没有话,所有人都紧盯着那河中的船,只有夜风带来一阵冰冷的寒气。

马上,“酒一壶”这个响亮的字号,就将在一声军令之后,成为过去!

岸上的人们或惋惜,或忿恨,或恐惧,或不忍,或窃笑……但每一个人都在等待着这最后一刻的到来。

可是就在这时候,那jīng致的楼船上突然放下一支船,一个卫侍抱着一坛酒在两个同伴的陪同下,坐着船,划向酒一壶。

同一时间,楼船上下来了四五个传令兵,急冲冲地跑向各路官兵队伍。没过多久,河道两岸的人们便大哗起来。

连已经准备踏上黄泉路的酒一壶也不禁然露出一丝疑惑。

很快,抱酒的卫侍终于来到了酒一壶面前,他哆嗦着,面sè通红,但声音很大:“酒……酒大侠,八王子殿下敬重您是位英雄,特……特让人赠上美酒一坛。”

酒一壶冷哼一声:“要杀我何必如此麻烦!这毒酒还是让他自己喝吧!”着,握刀的手动了一动。

卫侍慌张解释:“不,不是毒酒,是上等的碧潭酿。八王子刚刚喝过了,殿下让人传话,‘我已先饮。’不不,是殿下已先饮。”

“哦?!”酒一壶愕然挑动浓眉。

卫侍吞了口口水,继续道:“王子,酒大侠是郑国要捉拿的重犯,他自然不敢循私枉法。然大侠今夜是为击杀那无恶不作的鬼火·油童,为民除害才身陷绝境。王子眼见酒大侠这样的壮士惨死,于心不忍。所以,王子想请大侠您先行登岸离去,半个时辰内,所有的官兵都不会追击您。明rì,王子将长跪于王宫前,向郑王请罪。”

“八王子……?”酒一壶喃喃自语,突然发现对面楼船上,一位相貌极美的贵公子,正与他遥遥对视,此人脸上显出风雅甚至有妩眉的笑容。

酒一壶眉头蹙动,目光yīn郁,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楼船上这人,似是回忆起了什么。

再不多想,酒一壶“刷”把刀向前一递,大声道:“酒来!”

卫侍愣了愣,这才明白酒一壶的意思是让他将酒坛放到刀背上,于是赶紧照办。河水起起伏伏,两船摇摇晃晃,但酒一壶以jīng湛的刀技将酒坛稳稳托住,送到自己这边……

酒一壶大口地喝起酒来,大半坛酒,让他一气喝干。好像不如此就不能抱答对方的恩情。喝罢,酒一壶将酒丢入河中。饮酒太多,下盘虚浮,他一不心便踉跄了半步。

“酒大侠保重!”那卫侍抱拳一揖,赶紧让两个同伴向后划。两同伴如蒙大赦,立刻玩了命向后划。

同一时间,岸上有人高喊一声:“前辈——!接住!”喊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朋国七剑中的老七,韩庚。他竟是将一只长竹槁很劲扔向了酒一壶。他那些不想惹事的兄长们本想阻止,却是来不及了。

酒一壶不含糊,丢下刀就将竹槁接住了。只是韩庚力道太大了,这船差些就翻了。

有了竹槁,这木船便就可以控制了。竹槁一河底,船便快速划向岸边人少的地方,酒一壶终于上了岸,在众人的注视下消失在了夜sè之中……

很快,军士们也就撤走了。王诗君并没有取消宴会的意思,反而是借着酒劲,在众人面前吟诗作画。那河中的另一只楼船上,也奉命演起了大戏和杂耍。岸上的游人虽然因为方才的惊吓,走了不少。但还是有不少胆大的人观看节目,叫好声依旧此起彼伏。

连紫看了看岸上的场景,又瞥了眼正在与人笑谈的王诗君,道:“今夜死了这么多人,他还这么有兴致啊。”

“他不是喝醉了嘛。”苏晨替王诗君辩解道。忽而想到王诗君刚才喝酒的样了,苏晨竟是浅浅一笑,心里甜丝丝的。

“嗯,算是吧。”连紫也不好再什么,突然一顿,“咦,棋呆子呢,这一老半天,棋呆子跑哪里去了,淹死啦?”

“不会吧?”苏晨丽容倏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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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一壶离开长络河边没多久,就倒在了一处草丛中。四外无人,周围静悄悄的,不时能听到动物们进食和走动的声音。酒一壶再次取出了腰间的酒葫芦,但他并没有饮酒,而是将酒水倒在了身上(酒是药酒,可以疗伤)。与油童的这场恶斗,他身上严重的烧伤不下七处。他一直是在靠毅力支撑着。

现在,周围没有人了,这条铁汉子,也显露出了他脆弱的一面。酒水,流过他每一处伤口,他巨痛难忍,竟颤抖了起来,牙齿互相击打着。好在他方才喝了太多酒,让他的意识已有些麻木了,这才没有痛昏过去。

酒水倒干了。酒一壶扔掉了酒壶,虚脱地仰倒在地上。

朦胧之中,酒一壶回想起了往事:他和她互不认识,只因为一次误会大打出手,才产生了纠葛。后来,他当上了捕快,可以不愁温饱了,便想成个家。她便又来了,好像还大哭过一场,问他愿不愿娶她……他们生活在了一起,后来便有了个孩子,一个可爱的女娃……那曾是个温馨的家庭,每每想起,他都听到妻子和女儿咯咯咯的笑声,像风铃一样动听。

后来,她要带着女儿回一趟娘家。他公事在身,只好由着母女两人单独上路了。但是不久恶耗便传来了,母女两人所在的商队,遭到劫匪,所有人全被杀光了。只剩母女两人的尸身还没有找到。他发了疯一般去寻找她们,没有任何结果。他又去找妻子的娘家,可结果,她的娘家人根本就不存在——她一直在骗他。

她到底有什么隐情?其实,他不在乎。他坚信她和女儿一定都还活着。他想再听一次她和孩子的笑声——咯咯咯的笑声,像风铃一样动听。

不知不觉,两颗滚烫的泪珠从酒一壶那刚毅的脸上滑落了下来……

突地,酒一壶感觉周围的气氛变了,动物们变得jǐng觉起来。他凭借他那野兽般敏锐的直觉意识到,杀机正一步步向他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