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无边的烟尘。
浅离殇撤出魔态，不停地咳嗽着，整个小空间里面什么都看不到，浅离殇感受不到舒存道的灵压，看来，自己第一次出手的波纹贪狼即便是舒存道的神者之书也抵挡不住。
波纹，是圣者境之后的利器，之所以有圣者之下无修者的说法，就是因为波纹已开始涉及到这宇宙中的最原始的物质特征。
浅离殇很早就注意到，自己化成魔态后，是可以看到波纹的，在浅芳谷大战之后的修炼中，他曾在轮回秘境中进入魔态，练习过波纹的使用，也确认了进入魔态后，可以使用波纹。
但波纹的使用，对他的身体负担极重。
浅离殇四处张望，确定舒存道已不存在于这个空间中，他将淡双双唤出防守，自己则闪身躲进轮回空间中，来到魔晶矿，抓住数百块魔晶矿，拼命的恢复自己的魔力。
浅离殇自然懂得“欲速则不达”的道理，要救出浅离莘，就要首先保证自己的状态，从和华丹青和舒存道两个人的战斗中，可以感觉出舒存道确实要强过华丹青，那么最后一个判官宫徵羽想必又要在舒存道之上，如果自己以残缺的战力去挑战宫徵羽，只怕唯一能够得到的只有悔恨。
浅离殇并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得失，但是如果失败，浅离莘获救的机会就会更加渺茫。
如今轮回秘境中的时间流速长时间地维持在外面世界的十分之一，浅离殇在里面恢复一个时辰就相当于在外面世界恢复整整一天。
半个时辰不到，浅离殇就离开轮回秘境，舒存道的小空间在刚才的碰撞中早已不堪重负，此时已是支离破碎。
浅离殇抽出斩神，离开了这里。
再前面，是宫徵羽的小空间，一座巍峨的高台上，紫绡纱帐随风轻舞，宫徵羽一身红妆，玉指轻弹，正在心无旁骛地拨弄着古琴。
她弹奏的却是一曲“有所思”。
浅离殇不是很懂音律，但在宫徵羽的琴声下，一时之间竟也浑然忘记了自己的使命。
一曲终了，宫徵羽轻声叹道：“浅公子既然到了这里，想必舒存道已是凶多吉少了？”
浅离殇默然片刻，道：“殇本与诸位无冤无仇，只不过身系舍妹安危，不得不尔。”
“不得不尔？”宫徵羽笑起来，“好一个不得不尔。如今四大判官，除了我，都已经折在你的手下，看来我想置身事外也是不能了。”
浅离殇举起斩神，道：“还请赐教！”
宫徵羽微笑起来，道：“浅公子何必非要打打杀杀，徵羽
身为一女流，还请公子品鉴一曲‘凤求凰’。”
“铛”！宫徵羽的才一抚琴，浅离殇就觉得不对，自己眼前的一切都在扭曲着，似乎整个神智都被宫徵羽的一声琴声吸走，他大叫一声，“休想出手！”
斩神奋力斩出，却听“嗡”的一声，自己面前的世界已改变，高台、紫绡帐、古琴、宫徵羽一起消失不见，自己的眼前，却变成了一片富贵喜庆的景象。
穿着宫服的少女们来回穿梭忙碌，看到浅离殇便躬下身去，红着脸叫一声“王爷”，明亮华丽的高堂中，一个酷似唐楚瑜的女子端坐在堂中，双指拨弄的正是一具古琴。
这女子紫睛黑发，正是之前浅离殇在梦中多次见到的幽城，而她弹奏的曲目正是那曲“凤求凰。”
曲调时而婉转、时而高亢，浅离殇身处这温柔乡中，一时呆去。
“这到底是真是，还是假象？”浅离殇竟然无法肯定这里的一片景象到底是宫徵羽造出来的幻境还是真实。
他用力地捏了自己一下，却是痛入心扉的疼。
“殇王爷数日不见，这是不认得幽城了吗？”
弹琴少女双手按住古琴，停下了弹奏，但余音袅袅，依旧在浅离殇的耳边回响。
“这里...是哪里？”浅离殇只觉得自己十分害怕，但却不知道自己怕的是什么。
“这里是前世和现实的夹缝。”幽城淡淡说道：“是真实还是仅仅一场虚幻要看王爷你怎么做了。”
浅离殇盯着她问道：“什么意思？”
幽城婉转一笑道：“诚如王爷所猜测的那样，我也好，这个世界也好，都是王爷内心最深处所渴望与憧憬的，宫徵羽的‘高山流水’血脉正是用琴音将这个世界引导出来，变得真实。”
“所以只要王爷希望这里是真实的，这里就是真实的，如果王爷不希望这里是真实的，这里就不过是一场梦罢了，这个世界，完全是由王爷您说了算。”
“王爷其实从来就不想变强，王爷所渴望的，是亲情和温馨，是宁静和平淡，不是吗？”
“多少人渴望像王爷一样，身份尊贵，锦衣玉食，又有多少人知道王爷更希望做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只可惜，有的人不许王爷平淡而已，王爷想要的平静生活，在前世中不过是一场噩梦，如今，王爷终于有机会得到了自己希望的生活，王爷您到底还在犹豫什么？”
浅离殇揉揉鼻子道：“的确，我在渴望着这样的生活，只可惜，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宫徵羽为了阻止我救莘莘虚幻
出来的。”
幽城淡淡笑道：“王爷又何必自欺欺人？人为之生存的，不过是些许的记忆而已，就像王爷你能记得一岁之前的事情吗？那一岁的你现在又在哪里？因为没有记忆，所以一岁之前的王爷其实早就死了。”
“既然没有记忆就没有存在的根基，那么，王爷你在这个世界中的记忆和你在那个世界中的记忆，又有什么区别呢？”
“能记住的，希望记住的，才是现实不是吗？王爷你打算选择浅离莘，而抛弃我，又何必非要将这个世界否定掉？”
幽城一双紫色的眼睛淡淡地扫了浅离殇一眼，似幽怨，似倾吐，她将手放回古琴上，悠悠道：“庄周化蝶，到底是庄周梦到了自己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庄周？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虚妄？哪个世界更值得王爷珍惜，都在王爷您的一念之间。”
“幽城，不过一曲中人而已，前世的情爱，就是幽城的一切了，幽城所盼着，不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罢了，只可惜，对于王爷来说，那大概不过是一场王爷不想记起的梦而已。”
她轻叹一声，青葱一般的玉指在古琴上抚弄着，道：“幽城愿为王爷弹奏一曲‘醉渔唱晚’，王爷若是选择抛弃幽城，只管一刀砍下来，王爷若是选择幽城和这个世界，只需要将手中的斩神丢下即可。”
“希望王爷能选择留下来，因为那是幽城存在的唯一目的，无论是前世今生，还是在未来和虚幻。”
悠扬的古琴声响起，浅离殇手中一紧，竟是斩神在催促他。
这一刀，他应该砍下去吗？他是选择杀掉这个幽城，回到现实中，还是应该丢下斩神，在这个没有痛苦、没有纷争的世界里和幽城相伴残生？
真实和梦幻，区别真的重要吗？诚如幽城所说，人生不过记忆而已，没有记忆，就没有真实，那么这个记忆是在梦中还是现实中的真实，真的重要吗？或者说，谁又说得清楚什么是真实，什么是梦幻？
浅离殇手中的斩神已高高举起。
幽城依然淡定地弹奏着古琴，但一滴泪珠，却出现在眼角，仿佛夏天里突然盛开了一朵百合花，清晨承载着露水，晶莹透亮。
浅离殇淡淡道：“我决定既不放弃真实，也不遗忘过去，我是一个很贪心的人，两边都有我的羁绊，所以我不会丢弃任何一个，我选择...”
他双臂上魔气缠绕，斩神上泛着一丝如火焰般红色的光芒，
“我选择，斩开这选择！”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