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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安魂歌百鬼吊唁

寒冷的雪花停止了。

如果雪花是神凝结了的眼泪,那么此时就连神也欲哭无泪了……

在这样沉痛而寂静的气氛中,有一把清澈而天真的童女由远处传来,但听得那声音在唱:

昨日的悲伤尘土埋,

明天的笑颜花似开,

不管那漆黑苦难再,

旭日是钟声始重来……

……

一个红衣小孩撑着一把粉红伞,从林子深处走过来。看不到她的脸,被伞子遮住了。从身高和打扮来看,是个约莫十岁的小女孩。红裙舞动,像白茫茫的冰天雪地中暖暖绽放的梅花。恍然间,小女孩已经来到众人面前,粉伞一抬,现出一张粉妆玉琢的脸。眼睛又大又漂亮,却闪烁着寒冷的红光。脸容苍白得可怕。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两片红红嫩嫩的嘴唇让人看了恨不得咬一口。

她看上去没有这个年龄该有的童真,身上却沉淀着更多历经坎坷的成年人的沧桑、冷漠和世故。她的美丽精致如人偶,却让人联想起长生不老的吸血鬼……

“雷曼莎?”武弥生惊讶道。

雷曼莎旁若无人地从武弥生身边走过,走到幻夜身边。当凝视着幻夜那张惨白而安详的脸时,她冷漠的眼眸蒙上了一层凄楚而伤感的雾气。慢慢地伸出白净的小手,想去触那张近在尺却遥不可及的脸……

她的手距离幻夜的脸还不到一公分时,顿住了!

守在旁边的小白,伸手利索地扯住她的右手腕。小白的手像铁钳一样。

雷曼莎用尽力一甩挣拖小白的钳制,左手轻轻柔了柔被小白抓出淤蓝手印的右手腕,怒道:“真无礼……”

小白警惕地在雷曼莎身上刮来刮去。由武弥生的反应看来,眼前这个人,似乎是幻夜认识的。小白一眼就看穿,眼前这个小女孩,不是弱忍不住风的人类,而是一只吸血鬼。本来,吸血鬼没什么特别的,但令小白惊疑的是,眼前这只吸血鬼身上,有幻夜的味道!

“你和幻夜是什么关系?”小白辟头就问。

雷曼莎嘴角轻轻上扬,坏坏地笑了笑:“他是我的创造者……”

小白听了觉得非常可怕!

前主人木蔚来不是吸血鬼,但木蔚来的魔血有神奇的力量,吸血鬼小D就是木蔚来创造的。幻夜的外祖母是吸血鬼王族,又继续了木蔚来的力量,按理来说,创造吸血鬼的能力比木蔚来更强。

可是,以幻夜的性格,会随意创造吸血鬼吗?据小白的了解,这十六年来,幻夜从不摄食人血。

而眼前这个女吸血鬼,看到创造者生命结束还能笑得如此鬼异,想必不是什么好货……

小白正想一掌将雷曼莎拍飞,却看到雷曼莎突然收起所有笑意,蹲在幻夜身边,悲伤地望着他,轻轻地对他说话。她甚至毫无顾忌背对着小白,完全不在意小白是否会对她出手。

不知是她自视甚高,认为小白不足以伤她;还是她已经对活着并不在乎,即使小白此刻将她的生命夺走,她也无所谓?

雷曼莎真情展露,苍白而僵硬的躯壳,却掉不出一滴眼睛,只听得她如歌似泣地诉说着:

“你睡得可真安……永恒的时间反而是你的枷锁。

既然你愿意救我,又为何抛下我撒手而去?

有你的身影,就算在地狱,那也是美景胜收的天堂;

没有你的身影,就算身处天堂,也与绝望的地狱无异……

你知道吗?这二十个年头来,我过着麻木的生活,早就厌倦了永恒的时间。

那时,我渴望活下去的理由,仅仅是,能与你永活在一起……

我知道那时的你心里没有我,可是只要能跟随在你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因为我是那么相信,只要能待在你身边,总有一天,你会接受我的……”

幻夜是雷曼莎的创造者,两人之间有一种微妙的互相感应,知道彼此的存在。雷曼莎过了吸血鬼之血的考验。可谁又能理解,当她醒来时,却感应到自己创造者,同时也是自己的爱慕对象已死的事实时,内心有多悲痛?

听到雷曼莎这一番表白后,小白撤消了将雷曼莎轰走的念头。看来,这个女吸血鬼是来诚心吊丧的。

……

很快就夕阳西沉,夕照把皑皑白雪都染成金黄。悲伤的一天仍未过去,竹叶尖的霜冻更加凝重了几分。

小白始终不肯解除结界,那怕这是他对幻夜的承诺。因为一旦解除结界,冥界的地狱使者就很可能会将幻夜的灵魂带走。小白总是希望着,某一刻,幻夜就会苏醒过来,即使被幻夜狠狠责骂,小白也毫无怨言……

小白不忍心看着幻夜满身血污,在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片,帮他抹洗。

小白不允许其他人碰幻夜,所有整个过程都亲自来。

武弥生看着小白在蓝月湖边清洗那块染血的布。凝固了的血融解在冰凉的水中,转眼就被稀释得无影无踪。他觉得心都凉了……他把自己的衣服除下来,盖在幻夜身上。

幻夜的衣服已经被小白撕烂了。总不能让自己的朋友死去后仍衣不遮体。

“咕咕咕……”武弥生饥肠辘辘,已经一天没有食物下肚了。

朋友去世了,他也是悲伤,悲伤却不能当饭吃。

于是,武弥生拎起地上那几条死鱼,向史砚坤使了个眼神,便往湖的另一边走去。

武弥生在远离幻夜找了个地方,和史砚坤合力,用枯枝败叶生了堆火,将鱼宰了串起来烤。

这几条鱼本来是小白从湖中捉来给幻夜的,此时成为武弥生和史砚坤的果腹餐。

现在的小白根本不会在意烤鱼那些事儿!

小D、小白、木星、库洛、雷曼莎都已经不是人类了,不要说几天不吃东西,就算几年不吃,也不会有什么感觉。可是,武弥生和史砚坤是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呀!

人活着,总要吃东西。

只有吃东西,才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生活才有希望。

武弥生的野外生存能力不是盖的。

于是不久,袅袅的鱼香味传来……

武弥生拿起竿子,将串着的鱼从火堆里拎出来,送到吹了吹,然后就开始狼吞虎咽。史砚坤也不例外,也是大口大口的。看来两人在这段明今灾区探险的日子里着实饿坏了。两人好像饿鬼投胎,一眨眼的功夫,地上就有四五条的鱼骨头……

一边吃,还一边滋味地说着“好吃”!

吃饱了坐在湖畔的地上,武弥生抚着胀鼓鼓的肚子,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的璀璨繁星。

他才想起,那死去的小子是个吃货。可惜蓝月湖鲜美的鱼肉他是尝不到了……

神龙小白不解除结界的话,他俩将永远被锁在这个荒无人烟,百万鬼魂徘徊的绝境。还好,这竹林边有这样一个湖,饿了就捉鱼吃,不致于饿死。而蓝月湖附近有小白灵气的保护,瘴气不能入侵,也不致于被毒死。

大作家史砚坤何尝不惆怅?

“我怎么能在这个地方孤独终老!这太悲催了!”医饱了肚子,史砚坤开始为以后的日子发愁。想到以靓女为伴的美妙日子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他抓狂了。

“坤哥,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还有我陪你呀!怎会孤独呢?”武弥生努力做出友善的表情安慰他。

史砚坤看了那个愣愣地笑着的脑残粉武弥生一眼,被那番基情四射的表白鳄寒得起了一身的疙瘩,用鄙视的表情狠狠道:“无聊!我的性取向正常!就算你长成那小子的皮相,也得先换个性别!”

武弥生仍是洒乎乎的笑:“坤哥,我是跟你开玩笑啦!看你心情不好,逗着你玩的!”

史砚坤听了,不得不佩服脑残粉的自我调节能力真好!自己还没从沉痛中回过神,而武弥生,却可以镇定自若的生火烤鱼,现在还有心意开玩笑安慰自己?

多亏了武弥生,不然史砚坤还得饿肚子的。

终于,史砚坤对他的脑残粉刮目相看了……

果然,能跟在幻夜身边的家伙,即使是人类,也必定是个怪胎。

此时,林子里又转出些动静,那大概是那帮跟随幻夜的妖魔鬼怪在举行祭奠仪式吧?

于是武弥生和史砚坤不再闲聊,往林子里走去。

那小子果真离开人世了,还是早早入土为安的好!放在那么冰凉的地上,任由百鬼围观,实在可怜。武弥生这样想着,却不敢这样建议。那帮家伙全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物,作为人类的自己,很弱势,在他们面前根本就发言无力。

武弥生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不知不觉已经入了林子深处。

不入林子则矣,一入林子又吓一大跳!

红蕊林的那百万鬼魂,什么时候全跑过来了?

白茫茫的,排山倒海般的一大群!那鬼魂们都是素白的衣,每人手里捧着一支点燃的白蜡烛。烛火万千上万地,在风中闪烁着,武弥生觉得眼花缭乱……

这白蜡烛正如鬼魂盛宴上的美食好酒、俊男靓女,只是幻觉而已。此时,却表示了鬼魂们最虔诚祭念的心。

本来,幻夜不眠不休地彻夜奏弹,抚平了百万鬼魂心中的怨恨和伤痛,这百万鬼魂已经感激涕零。然而结界迟终是关住灵魂的牢。为了释放这百万鬼魂,幻夜才来到蓝月湖,将沉睡的神龙叫醒。没想到,却丧命在神龙的剑下……

人非草木,百万鬼魂对于幻夜之死,岂能无情冷对?

朋友去世了,总得见见他最后一面。

武弥生好不容易才入得了去瞻养遗容。

才发觉幻夜的遗体被那帮魔物收殓得整洁光鲜,凄美慑人。还铺上一层白鲜花。除了过于惨白的脸容,那张安详的脸上读不到什么的痛苦或悲伤。平时总是冷淡视人,当锋芒已尽,那失去生命的躯壳依然灵艳,就连作为饰物的鲜花也黯然,实在妖孽!

武弥生看得暗暗惊讶:那小子即使死了也这么令人神魂颠倒的!

小白目光愣滞地坐在幻夜旁边,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如果痛失主人,是对小白鲁莽的惩罚,那么这个惩罚对小白来说实在太沉重了!

也许此时,小白最为幻夜的死而伤心的人……无论轮回多少次,却总是难逃相似的厄运……在为主人伤心的同时,小白暗下决心,无论那个灵魂将来再轮回多少次,小白一定会追随到底,此志不渝。

木星和小D肃穆地守在两侧,像两座千年来冰雪覆盖仍屹立不倒的雪山。

雷蔓莎又开始哼歌,所有鬼魂都寂静了。

昨日的悲伤尘土埋,

明天的笑颜花似开,

不管那漆黑苦难再,

旭日是钟声始重来……

……

雷蔓莎总是反复地哼着同一首歌。此歌此时已成了最空灵哀伤的安魂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