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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谈生意

少女噗呲一声,掩袖笑了出来。

“怎地,是我很奇怪么,公子为何这般惊诧。”

程恪看看一旁的文士,一边又看少女。几眼对比,心底有了猜测,只是还不确定。

“这是你……?”

少女微微一笑:“家父,朱友檀。”

果然,程恪心道。

少女又侧过身子对着父亲朱友檀介绍到:

“爹爹,这就是那日在文津桥下救了女儿的陈公子。你托人打探了数日,可曾寻到陈公子家确切位置?”

朱友檀苦笑着摇了摇头,“莫曾”。

“所以喽,爹爹今日可要帮女儿问个准确,女儿还想找陈公子娘亲做一匹布呢。”

听到这话,朱友檀脸色一滞,一股无言的伤痛和追忆涌上心头。看在程恪眼里,很像自己母亲思念亡故的父亲的眼神。

一时二人彼此对望,却各自深思不属,有些冷场。

这边店里伙计还要赶程恪走,朱友檀这才注意到程恪的形象:

眉清目秀,身形俊逸。只是身子稍显瘦弱了一些,偏偏又生了一副娃娃脸。难怪店里伙计只把这少年当做个孩子。

朱友檀问:“刚刚我听到有评价杨新都的,可是你?”

程恪抱着包裹正要离去,便朝少女点了个头,这就要走。

“且慢,你刚说杨新都中的了进士,却写不出千古文章。年轻人,你口气甚大呀。”

程恪根本就不理会,抬腿就跑,却被帷帽少女一口叫住。

“陈公子如何每次遇到都是行色匆匆,可是有什么难事么。我爹爹问你话,你也不打算回么?”

程恪转头,先朝着朱友檀拱了个手:

“这位大叔见礼,恰如贵公子所说,非是小子粗慢无理,实在是家里有事不便应酬。至于公子说的做布事宜,家母前时刚刚病愈,无心劳累。这我也是跟小姐说了的,恳请大叔体谅。”

少女一跺脚,有些眼神复杂的剜了程恪一眼。一边拽着父亲撒娇:

“爹爹,我今儿就要那种布料嘛。我不管,我们既遇到了,我今天就要把这事儿谈成,你要是不帮我,我明儿就回开封老家去,不陪你了。”

朱友檀苦笑,一边朝程恪拱手。

“年轻人,你可是有难事?你怀中抱的又是什么?你若有困难,看在你相助过我小子,可否告知一二,或许我能帮衬些许。”

“你?”

程恪有些生硬的回到:“廉者不受嗟来之食。我自己有手有脚,纵然困难,我自有解决办法。不劳老先生费心,多谢。”

正要拱手道别,这时店里突然传出一声笑,一个头戴东坡巾,形色儒雅,近四十岁左右书生模样的中年人迎了出来。

“哎呀,这不是汲堂兄么。难怪今日我早晨起来听到东墙树上喜鹊叫,原来是贵客临门了,快进来,快进来。”

一边说着,一边又埋怨旁边的伙计:

“小曹你怎么回事,客人上门,你也不知道知会一声。幸好我这会儿没出门,要不然汲堂不是要撞门栓了?”

朱友檀闻声,也转头与这书生拱手行礼:“绘川兄,云间一别三年不见,别来无恙否?”

两个经年未见的中年好友偶一逢面,欢喜的拱手把臂,互道契阔。到把程恪晾在了一边。

旁边的少女一点一点挪着步子,悄悄地贴到程恪旁边,小声问:

“你这包裹里装的什么好东西呀,是不是又是那天我看到的那种花式布料,卖我吧。”

程恪简直无语了,这姑娘是魔怔了还是怎么地。怎么每次见面都要跟他买布?他们家又不是开布店的。

不过程恪没理会少女的疑问,只是注意到了朱友檀和这个书生相熟。听他刚刚训斥伙计的架势,似乎是这书店的主人。

程恪激灵一动。

“朱叔叔,你和这位先生认识?他可是这翰雅书局的老板?”

书生转头,看到门口还有一双少年,只是一个白皙,一个却稍微有些瘦黑。

“这是…,这是琇莹?哎呀,我当年见到她时,还才到腰高呢,这都这么大了啊!”

少女乖巧的上前朝着书生服腰:“见过程叔叔。”

“哎,哎,琇莹真是知书达理。”一边说着,书生就从腰间扯出一块玉佩来。

“不知道你们父女今日要来,我这都没准备。叔叔这里有块蓝田玉,你先拿着,就当叔叔的见面礼了。”

程恪听到话,这才弄清原来少女叫朱秀银。心里不由得腹诽,我还秀金呢,真土!

少女不知道程恪的腹诽,只摇手道:“这怎么使得,叔叔这太贵重了,琇莹可不能拿。”

一边说着话,一边拿眼看他爹,临了还不由自主的瞥了程恪一眼,也不知为什么要瞥。

朱友檀倒是笑呵呵的道:“拿着吧,你程叔是大老板,不差这点钱。”

程姓书生也笑呵呵的手指点了一下朱友檀:“你这个老朱,还是这般狭促。”又转头朝朱琇莹道:“这玉正好配你的名,拿着吧,图个好兆头。”

少女这才点头,倩倩的伸手接住。

程恪看着湖纱的袖子露出一截白玉般的藕臂,眼睛先一晃。随即才恍然,原来是《诗经》里充耳琇莹的琇莹两字,倒是个好名字。

“这位是……?”

程老板又问。

“哦,这是……。”

朱友檀一下子也语塞了,他到现在还不知道程恪的名字。

少女抢了一声:“这是陈公子,前些日子在文津桥帮我赶走了青皮。”

“哦,有这事?”

程老板有些诧异的又看了程恪一眼,看他举止得体,虽然年幼,气质倒是不俗,不禁就有些喜欢。又接着问:

“耳东陈?”

程恪叉手行礼:“程老板见过,晚生程恪,禾呈程。”

“哦,也姓程?那说起来,咱们还是本家呢,我也是禾呈程。”

程老板笑盈盈说了一句,程恪倒是没想到。先是一愣,随即又喜,这不正是套近乎的好时机么。

程恪赶紧趁热打铁。

“不知程老板铺上收不收稿?

“稿?什么稿?”

程恪掀开包裹,从里头挑出一卷纸稿来,递给韩掌柜过目。

昔时贤文,诲汝谆谆。集韵增广,多见多闻。

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

知己知彼,将心比心。

……

“这是啥?”

程老板掏出副眼镜带上,看了半天,没明白程恪这纸上写的是个啥意思。

倒不是说真不明白文意,上头写的都是古人名句,意思也浅显,都是大白话。只是程老板就跟程恪他娘秦氏一样,从没见人这么集中罗列过,所以一下子有些陌生感。

“程老板,这文如何?”程恪问道。

程老板没有急着答话,而是又拿起纸稿细细看了一遍。

半晌,程老板一拍卷页:“好文章!”

“什么好文章,我也瞧瞧。”

朱友檀一把从程老板手里抢过卷页,低头略扫了一遍。立时如同程老板一样,高声喊道:

“好,好,好!”

放下纸稿,像品了好酒一般,朱友檀不禁咂嘴赞叹。

朱琇莹有些奇怪,眼看自家老爹和程叔叔都为程恪一篇文章而情不能自已。有些迷惑的看了程恪一眼。

却只见程恪就如同看着猎物落入陷阱的猎人一般,本来很好看的一对大眼睛,这会儿已经笑得咪成了一条缝。

她上前一步凑到父亲身边,也去看那卷页上到底写的什么。

粗粗扫了几眼,少女却不由得有些鄙视。

不过就是些个古人名言,都是被世人传颂千年的。写文的人不过是将这些千古训言整理成册,编成一篇而已。根本就是个滑头,哪有父亲和程叔叔说的这么夸张嘛。

往下看,又在选摘的句子之间细细品味,好似行文中句与句之间有所关联,如果整体去看,更是显得浑然一体。

朱琇莹这才惊觉出文中的妙处。这手笔,分明是一个活了大半辈子,看透人世沧桑的积年老儒。用自己一生的感悟去谪取这些千古名句,而汇成一篇劝诫后辈的人世警言。

当然是好文章。不,岂止是好,简直是闻所未闻,千古奇文!

朱琇莹不禁抬头看程恪,这篇文章他是从何而来?他这样随意拿出来,仿佛毫不在乎,又是为了什么呢?

看着程恪瘦弱的身躯立在当中,却不卑不亢,彬彬有礼。朱琇莹有些迷糊了。

这个家伙,真是个奇怪的人呢……!

程恪将众人反应看在眼底,却不出所料的咧开嘴笑了。

“程老板,我这文章可入得您眼睛么。”

程老板笑着说:“自然,自然,的确是千古文章,好文呐!”

“可能卖钱么?”

程老板一愣,卖钱?

程老板一下子有些跟不上程恪的思路。

这样的文章,他拿来卖钱?

“你先告诉我,这篇文章是谁人手笔,可否将他请来一叙?若是不便,我去上门拜访也可。”

程老板显然对这篇文章的作者起了仰慕之心。

他也是文人出生,只是因为家庭缘故才放弃功名。对文章的好坏,鉴别能力自然是有的。

能在千万卷帙浩繁的古书诗词里整理总结出这样一篇短小精湛,又嚷嚷上口的文章。他对作者的学问,已是钦佩到了无以复加。

程恪却嘿嘿一笑,说:

“倒是不必程老板麻烦,那人自己来了。”

朱友檀抢上一步抓住程恪的手,急着问:

“哦,在哪呢,快带我去见他。”

神情显然比程老板还要急不可耐。

程恪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拿手指指着自己鼻子说:

“这是我写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