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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好少年

程恪笑笑,这就要收拾了包裹出去。

程老板还背着身子杵着,不过笼在大袖里的手指在轻轻晃动,这种细节根本逃不过程恪的眼睛。

这是跟程恪拿乔呢。

拿乔?好啊,对付傲娇的办法,自然是比傲娇更傲娇。

后世苹果手机每一部市场价都要比其他同类型手机高出两千左右。凭什么?

自然是蝎子拉屎独一份的技术。

知识产权不贵,什么贵?

甭管是程恪后世的二十一世纪,还是当下的十六世纪。知识和技术,永远是第一生产力。当他程恪的知识产权是大白菜?

拜拜。

程恪要走,一只脚都跨出了门槛。程掌柜那晃个不停的袖子,这会儿连带身子都有些颤动了。

就在他要喊一声“慢”。

朱琇莹这个傻姑娘却不忍程恪就这么离去,捣捣自家老爹,细声到:

“爹,你说句话啊。”

朱友檀一抖袍襟,翘起了二郎腿。端过几案上的碧螺春茶吸了一口。

“慢着。”

程恪转头。

“你如今是何文历?可曾过了院试?”

程恪有些奇怪,随口应道:

“未曾。”

朱友檀皱眉,又问:

“可曾过了府试?”

“未曾。”

朱友檀便有些脸黑了,再问:

“县试总是过了吧?”

程恪有些脸红,不过到没犹豫,也接着应道:

“未曾。”

朱友檀这脸便黑的犹如锅灰了,只见他忍住气愤,又问:

“看你年纪,已然十三四岁。你今日举止,也不像个没才学的,却为何连县试都不曾过。你到底是在哪里就学?”

众人尽介一愣,这一枪都歪到哪里去了?

程恪更是奇怪,歪楼了?要弄啥呢?

“回朱大叔,我在东关社学读书。”

“你的业师是何人?”

程恪有些奇怪,心说你问这干嘛,你管得着么。这么想着,嘴上就没答话。

“东关社学应该在清明过后就已复学,再过月逾就是县试。你既连县学都未过,为何不去学堂用心奋进,却跑这里卖什么书。你可是逃课?”

看程恪一脸有苦难言,朱琇莹开口追问。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程恪不回答。

朱友檀正要开口责问,店门外突然传来一句高声:

“老板,我回来啦。”

众人都转头看门外,只见一个滚圆滚圆的胖子滚了进来。程恪看到这熟悉的身形就乐了,这不是陈小春么。

陈小春形色匆匆滚进来,抬头一看。

“嚯,老板,今日生意好啊,这么多人。”

正要抱拳朝自家老板行礼,冷不丁一眼看到程恪,又高声道:

“咦,小恪你怎么在这里?”

程老板一听问道:

“小春你和这位小哥认识?”

陈小春嘿嘿笑着说,老板你忘了,去东关社学送书,以往都是我去,小恪就是在东关社学读书。不过我与他认识,是因为我幼年时,程老爹曾给我们讲过几天课,我至今记忆犹新。”

朱友檀“啪”的一声拍在案上:

“既然是读书人家,自要以课业为重。似你这般进学之日,却逃课闲逛。我看你授业管教之人皆不尽职。”

程恪正要争辩,陈小春一听先开口嗤到:

“呦呵,这位先生口气甚严嘛,你又是哪路神仙,小恪用得着你管?”

朱友檀气的大怒,朱绣娘拽着他袖子使劲示意都不管用,一拍桌子站起来。

“我管不得?”

说了话,当即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扇子一把展开。对着二人眼前一照。

只见那扇子上头正中戳着凤阳巡抚衙门关防大印,右下还有一方私印,上书马中锡印四个大字。

程恪与陈小春俱是一惊。

马中锡,字天禄,河间府故城人。当世名臣,文武通才,正是现任的凤阳巡抚。说起来,扬州府里去年新出的状元郎康海康对山还是他学生呢!

这样一个威名赫赫的老大人,谁敢拿着他的名头招摇过市?此人随便就拿出盖有马中锡印章的信物。此人,又是何等来历?

程恪没底了。

“哼哼,莫说小小一个社学,便是江北四府上下,我都能说道一二。你说我管的管不得你?你方将少年,不知道上进读书,却心窍都沉迷在钱货当中。我今日就在此将你父亲和业师唤来训斥。我倒要问问,是不是他们就教会了你这些!”

“坏了坏了,又说错话了。”

陈小春心里直嘀咕,听到朱友檀朱训导这番斥责,赶忙跳了起来,抢着替程恪回到:

“哎呀朱老爷可是怪错了人。小恪的父亲四年前就不在了呀。”

众人尽皆错愕。朱友檀开口问询:

“此中有何内情?说来与我听。”

陈小春正要开口,程恪喊道:

“小春哥,别说。”

“不说我就治你逃学罪责!”

陈小春抢道:

“小恪你不让我说我也得说,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朱老爷你更不能误会小恪,你们对小恪家事不了解。程家,惨啊!”

又叹口气:

“程老爹当年本是南京国子监的贡生,不过科举不畅,只能靠在学塾教书为生,后来不知什么机缘,被外地一位官爷人请去为幕。”

朱琇莹惊讶的又看了程恪一眼,心道难怪这般书生气,原来是家学渊源。心里对程恪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这厢陈小春又继续说道:

“四年前程老爹一病倒在途中,小恪家里就剩了孤儿寡母。程老爹倒是还留了一处酒肆给他们娘儿两个过活,只是去年铺上出了一个恶徒,闹出来一场大火。那大火连夜烧了一整座酒肆,可怜呐!”

朱琇莹听到这话,禁不住“呀”的一声,拿手捂住了嘴。

就连朱友檀都迫不及待的追问。

“后来呢?”

陈小春又叹口气,手指着程恪说:

“后来我听说他们母子好像病了,我前些日子还说要去他家里探望呢,一时事忙,把这事儿给岔了。”

“那恶徒可抓住了?”

这是朱琇莹这个好奇宝宝在追问。

“倒是没有,小恪在那夜阻拦恶徒,却被那恶徒打伤逃脱。小恪勇斗恶徒的名声,如今在东关都成说书段子了。估计他这些日子关在家里,自己还不知道呢!”

听到这里,程恪一愣,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这个名声。

程老板一时拍掌,朝着程恪问道:

“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你拿来的稿子是你娘抄写的吧。这就对了。我之前在宝圣庵进香,见过庵中的知客名录,接引的静慧师太就跟我提起过你们家。你娘为了照顾你,替庵里抄写账簿和经文过活,可是吃了不少苦啊。”

程恪无言以对,不知该怎么应答。

陈小春看程恪悲戚的神情,心底替他可怜,因问:

“小恪,如今你可大好了?你娘也好些了吗?你今日又怎么有空来我们铺上?”

程恪正要回答,朱友檀手一扬,叹口气问:

“这么说,你是在家养病了?既然你已病愈,下月即是县试,为何不速速复学?你自以为你有些歪才,就不用人教了?你可对得起你娘的恩情?”

程恪无奈,只好回答:

“老先生有所不知,我家里遇到些困难。我娘为照料我又病倒,一直是我在照应。故而迟迟不能复学。我本打算解决困难后,让母亲不再烦心,所以才拿着文章来卖钱。实是无奈之举。”

朱友檀沉吟片刻,说道:

“我知你性子刚烈,不愿平白受人恩惠。但你与我小子有搭救之恩,我资助你一二也是应当。不过你执意拒绝,那便这样,你把稿子给我一观。我为你向你这本家大老板说合,如何?”

要是别人这么说,程恪自然拒绝。可是眼前这位大爷来头太大,又不显山不露水,程恪根本摸不清他路数。

他可不敢在这位大爷面前丢分,要是上了黑名单,随便往扬州府里哪个管事的带个话,他还想不想参加县试了?

所以程恪只是纠结了一小会儿,就将包裹里的文稿拿了出来。转头一想,把《考城隍》递给了朱友檀,又把《聂小倩》给了程老板看。

二人接过稿子,顿时如饥不择食的恶狼一般,一目三行飞扫了一遍。

同时呆住了。

朱友檀这篇《考城隍》,他看到的是孝心。程老板这篇《聂小倩》,他看到的是委婉凄美的真情。

还真是传奇小说啊,这体裁不就是唐宋传奇么?

又是这孩子写的?也太妖孽了些吧!

程老板干脆,也不等朱友檀开口了。自己就说:

“你既是因为行孝,我也搭把手吧。你六我四断不可能,这要是传出去,同行会笑话我不会做生意。干脆五五对半,你看怎样?”

程恪心想,这也就达到自己的目的了。犹豫了一下,又想到贪多不得的道理,便点了头。又说:

“不过,恳请程老板体谅一点我的难处,我能不能跟贵铺上先支点现银。”

程老笑着说道:

“这是自然,不用你说我也会先支付一些,这是行规。不过,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在商言商,你这先支部分,我要在后面的分成里扣除的。另外我还有个条件,你那篇短文也得附带卖我,你放心,我不亏你,另算。”

程恪一想,这篇《增广贤文》本来就是他用来谈洽的一个噱头,没指望过能单卖。这要是卖出,又是一份进项,倒也好。

他刚想问多少钱出卖。

朱友檀却急着道:“这篇文章我要了,绘川你不要跟我抢,我要拿了去推介给老马用作教材。”

程恪又纠结了,他还想能赚一笔添头呢,这要是被朱友檀盯上了,他好意思伸手跟这位大爷要钱?

就连程老板都不依:

“汲堂,君子不夺人所爱啊。”

朱友檀却说:“你们先等我说完。”

他先伸出一根手指。

“十两银子,我买的是绘川兄帮我印刷这篇《增广贤文》一千份,我要推广这篇文章,用在社学发蒙。放心,不亏你的,我请老马做个序。”

程老板笑了,要是请得动马中锡这位当世文宗作序,这文还不传遍天下?这是朱友檀帮他打开销路呢,当即满口答应了下来。

朱友檀又转头朝着程恪说:

“这卖来的十两银子,我转交与你。我再出五两银子与你,作为你的奖励。你不可再做推辞,这是我以训导身份奖励后进。你可知否?”

程恪心下大喜,正要谦虚一把再回绝一番。朱友檀大手一挥:

“此事就此定夺,勿再呱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