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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胡空

月生一听,急了,忙道:“怎么会是你一个人做的,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明明还有我的功劳。”

曾一娘也不甘示弱道:“大人,俺是负责出力的,所以,还是请您把俺也带走吧。”

“还有我。”

“还有我。”

花弧和云端争相恐后地站了出来。

只有胡庆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大家也没怪他,毕竟这种事遇到谁都会想避开。

看到这么多人护着自己,追风心里还是挺感动的,只是他不希望他们跟着自己去承受这个无妄之灾。

于是,趁王—谦改变主意之前对他们说道:“我才是这批衣服的负责人,应当由我去说清楚,况且我相信王大人是公正廉明的好官,绝不是那种公报私仇的人,王大人您说对吧?”

王—谦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却还是高调地点了点头:“本官办案一向大公无私,就不需要你来提醒本官了,来人,带走。”

花弧说什么也不肯让那些士兵靠近追风,可把王—谦给惹火了,追风不想连累任何人,只得让曾一娘和胡庆拉开了花弧,并嘱咐他说:“在书院老实待着,哪也别去,我很快就会回来。”

追风怕他脑头一热去劫狱,这种影视剧里的夸张情节还是不要去模仿了,所以他提前打了一个预防针。

众人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追风被王—谦带走,叶向高无奈地深深一叹,如果没有那个文碟,他坚信自己还是有把握救下追风的,然而谁会想到那个王—谦居然请动了国主。

不对啊,办案拿人不应该是刑部的事情吗?什么时候轮到兵部出手了?

他拍了一下自己的榆木疙瘩脑袋,就在王—谦他们走后不久,他和书院的其它老师交代了一声,然后第一时间来到国城的刑部衙门,里头的几位主事官告诉他,这件案子本来是他们管的,因为王—谦信誓旦旦的请求国主要求揽下这件案子的主审权,国主这才让他审理本案。

叶向高听后心里凉了一大截,既是经过国主同意的,那么王—谦带走追风也是合情合理,此事惊动了国主,他自然不敢再有任何的质疑,只是在回尼山书院之前,他还想做最后的努力,那就是直接进宫找国主澄清此事。

国主狐突早就料到他会过来,为了让自己的耳根子清净一些,一早便带着几个嫔妃出去游山玩水了,叶向高问那些小黄门国主去了哪里,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

黄昏,随着气温的下降,阴暗潮湿的刑部大牢越发变得阴冷。

在追风被关进去之前,十五间牢房就已经关了不少人,有打架斗殴的,杀人放火的,坑蒙拐骗的,调戏妇女的,小偷小摸江洋大盗等等,可谓是鱼龙混杂。

追风被单独关在靠最里面的那间牢房,那个地方光线不太好,借着微弱的火把光,勉强能看到里面的一张石榻和拐角的一个小粪桶。

追风就这么一直倚靠在栅栏上站着,两只眼睛不时扫视着旁边以及对面的牢房,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真的很不习惯,里面的味道难闻不说,光线实在太差,怕是白天也难见到光。

在这种环境下,正常人的心理都会变得扭曲,而且会显得特别地浮躁,这也难怪他进来的时候,其它监牢里的犯人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个比一个躁动得厉害。

想到自己现在是阶下囚,还有什么资格去挑肥拣瘦的,既来之则安之吧,或许用不了一两天就能离开这儿了。

追风如是想道。

“喂。”

追风站着有些累了,正要转身到榻上坐一

会儿,旁边监牢传来一个男子嘶哑的声音。

追风循声望去,那是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四十多岁的光景,由于头发遮挡,看不清全部容貌,依稀只能看到那双乌黑如牛眼大小的眼睛,衣衫褴褛,光着脚丫穿着草鞋,像个乞丐。

追风心情烦闷,没有理会。

“喂,小子,我在和你说话呢。”

追风依旧没有回应。

男子急了,拿着吃饭的破碗敲击着栅栏,再次道:“你这小子好不礼貌,长者在和你说话呢,你……”

“我叫追沙子,不知前辈有什么指教?”追风躺在榻上,头枕着双手,草垛铺了厚厚的一层,睡上去虽然没有书院的床舒服,倒也还算暖和。

那人不再敲碗,席地而坐,笑嘻嘻地说:“你姓追?那一定是白迹人,而且我听说白迹姓追的都是皇族,对吧?那你…”

“是,也不是。”追风无精打采地说。

“你不是皇族?”那人一愣,随即笑了:“不过就算你是皇族也没用,进了刑部大牢,你就别想着出去。”

追风忽地坐了起来,转头看着他道:“我和你不一样,你可以把牢底坐穿,我过两天就会出去。”

“好吧,那你告诉我,你到底犯了啥事?”

“一点小事。”

“小事?”那人忍不住嘲笑道:“你就别骗我了,只是一般的小事是进不了刑部大牢滴,这里的人在进来之前做各行各业的都有,但他们的身上或多或少都背了几条人命。”

追风不屑一笑:“我为什么要骗你呢?”

“哈哈哈,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看,我们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遇也是一种缘分,不如我把我犯的事告诉你,你把你犯的事告诉我,咱们做个交换怎么样?”

这人倒是有趣,虽然啰嗦了些,却也不是那么特别地招人反感,追风索性下床走了过来,两人就这么隔着栅栏坐着促膝长谈起来。

通过对话,追风才知道那人名叫胡空,和胡庆一个姓,性格和脾气上也有几分相似。

胡空以前是个商人,进来前常年在外做木材生意,家里的老婆按耐不住寂寞红杏出墙,他那次临时有事回家,刚好撞见那对正在自家床上行鱼水之欢的奸—夫淫—妇,他一气之下,拿起菜刀砍死了他们两个,之后他主动投案自首,刑部酌情免去他的死刑,以误杀的罪名判了他十五年,今年刚好是最后一年。

“下毒的人真不是你?”

“当然不是我。”

“那他们为什么要把你抓进来?”

“我也不知道。”

“看样子你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了。”

“为什么这么说,刑部断案不是很快么?”

“的确很快。”胡空点点头,转而叹了口气,道:“怕就怕有人故意针对你,人家要是咬着你不松口,你能有什么法子。”

“有道理。”追风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他对自己还是有把握的,就算到时王—谦借题发挥,他也不害怕,他现在最担心还是那些出疹子的学子,奈何当时山长不让他靠近,他也没仔细看,但直觉告诉他,那不是一般的疹子,如果没有及时有效的对症下药,恐怕还会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

“你在想什么?”胡空见他发呆,随口问道。

追风看着他的光脚丫,微微一笑:“我在想,外面的天这么冷,你连袜子都没穿,不冷吗?”

胡空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光脚,动了动脚趾头,嘿嘿笑道:“那玩意儿穿着麻烦,还得洗,我现在身边连个女人也没有,谁帮

我洗?难不成让那些狱头帮我洗?”

“你可以自己洗。”

“笑话,这种事儿都要男人干了,还要女人做什么?”

“大叔,你这思想不对。”

“哪里不对?”

“这天下的男女是平等的,没有尊卑之分,男人的做的事女人也可以,女人的活儿男人也可以代劳。”

“哈哈,那照你这么说,男人也可以帮女人生孩子呗。”

“我们之间有代沟。”

“代沟是什么?和鱼钩一样吗?”

“我……”追风发觉没办法和他沟通下去了,便要起身回去睡觉,胡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非要让他解释什么叫代沟,力气很大,追风甩都甩不掉,只得苦笑道:“代沟的意思就是,我们俩的政见相左,没办法交流。”

“哈哈哈……”胡空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有意思,我发觉你小子真的很有意思,这样,你陪我聊天,我也不让你吃亏,等着。”

起身回到榻上,从草垛底下拎了一壶酒过来,“会喝酒吗?”

“会一点。”

“谦虚了,我看你小子的酒量肯定不错。”

“哦,前辈是怎么看出来的?”追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胡空兴致勃勃道:“就凭你小子脸上的那两个小酒窝。”

“……?”

“不信,不信咱就试试。”胡空也不管他愿不愿意,随手拧开了瓶盖,一股浓浓的酒味散发出来。

香味纯正,沁人心脾。

纵然追风没有那么大的酒瘾,也被这股味道馋得有些难受,他情不自禁地把手伸了过去,却又缩了回来,对方虽然热情似火,却也是萍水相逢,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总是别扭。

“怎么,怕我在酒里下毒不成?”

“不是。”

“那你怕什么,来。”

“好。”醉酒当歌,人生几何,追风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接过酒壶便往嘴里倒了一口,胡空看的直瞪眼,忙从他手里抢过酒壶,宝贝似地揣到怀里,嗔怪道:“小子,这可是酒啊,不是茶水,值钱着呢。”

“多少钱,我买了。”这酒喝着确实过瘾,有点像记忆中的五粮液,入口却比五粮液还要清淡,苦涩中带有一点甘甜,堪称人间极品。

胡空道:“这可是乌圭的贡酒,多少钱都买不过来。”

“贡酒算什么,我喝的贡酒可比前辈您多多了。”

胡空哈哈大笑。

“前辈笑什么?”

“你小子吹牛的气度倒有点像年轻时的我,也罢,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来,就让我们爷俩喝个一醉方休。”

“甚好。”

两人就这么畅快地喝着、聊着,吹着、唱着……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深夜,闹腾了一天的犯人们也累了,吃饱了肚子躺在榻上呼呼大睡,几乎每个监牢都有惊天动地的呼噜声,胡空喝醉酒后更是鼾声如雷,吵的旁边几个监室的犯人抱怨沸腾,却也拿这个怪老头没有办法。

追风虽然没有醉得不省人事,只是这酒劲上头实在困得紧,刚躺下不久便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他突然觉得有一个重物死死地压在自己的身上,他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随之而来的便是如冰雹似的拳头落了下来。

他无法承受浑身上下传来的阵阵剧痛,双手乱抓,双腿乱踢,拼了命地挣扎,眼看就要甩掉压在身上的那个重物,忽然,几只粗糙的大手将他的四肢死死地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