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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占川号

没过多久,两名海盗押着五花大绑的追风走进了大厅。

追风从跨过门槛的那一刻便觉得现场的气氛很是严肃,客厅不大,左右两侧的墙上贴着各国的地图,一共有八张,上面的水路部分都用红色注明,远远看去非常明显,想来这些应该都是这些海盗曾经涉足过,并在他们看来很安全的地方。

位于正中央的木墙上挂着一块写着“占川号”三个字的牌匾。

他愣了一下,这些人既然用的是白迹和柔然的通用文字,怎的净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鸟语?

转念一想,这些人可能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先前说的兴许是他们的地方土音罢了。

想到这儿,他心里踏实多了,只要沟通没有问题,其它问题便都不是问题。

客厅两侧的椅子上坐着着满满的人,此刻所有人都用一副苦大仇深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被推到了那个壮汉的跟前,一名喽啰说道:“堂主,人已带到!”

“退下。”

“是。”两名喽啰毕恭毕敬地退出了大厅,并随手关上了大门,使得地面上唯一的一缕阳光也消失不见,整个大厅的气氛变得更加的严肃。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靡康的目光紧紧的盯着追风,说的是一口流利的白迹话。

追风松了口气,他正要回答这三个问题,却被一侧的艾塞尔厉声打断:“放肆,见到堂主还不跪下!”

“跪下。”

“跪下。”

“跪下。”

在座那些人像商量好了似地,一个接一个对着追风大声吼道。

靡康没有说话,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追风,他就想看看这个中原书生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有多么狼狈。

谁知那小子竟是面不改色地反驳了一句:“我只跪天地君亲师,可惜堂主您并不在这个范围里面,请恕我不能从命。”

“真是个不要命的家伙,来人,拉出去剁了喂鱼。”艾塞尔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话音刚落,两名喽啰破门而入,二话不说,拉着追风就往外走。

“慢!”

靡康抬手让那两名喽啰退下,追风早就料到他不会轻易杀了自己,换句话说,要杀早杀了,等不到现在。

艾塞尔见状,忙道:“大哥,此人如此张狂,您可不能手软啊。”

在场其它人纷纷点头称是,追风即便成了众矢之的也毫不惧色,他环顾四周那一张张冷漠的面孔,轻蔑一笑:“杀人不过头点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如此硬气的一句话就像一个爆开的炸弹,一时间,整个大厅就像炸开了锅,乌烟瘴气,浓烟滚滚。

面对大伙儿的义愤填膺,靡康却是玩味地笑笑,轻咳了两声,现场这才安静下来。

他冷笑道:“你这书生倒是很有几分骨气,我听说中原的书生多是些贪生怕死的软骨头,你为何就不怕我将你喂了这大海里的鱼?”

“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倘若用我的命能唤醒你们这些人的良知,我觉得很值。”

靡康满意地点点头:“说得很好,来人,看座。”

是人都怕死,追风也不例外,有道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现在就是这些海盗案板上的肉,但是他们能不能啃得下,还得由他说了算。

“大哥……”

“不必多言,来人。”靡康打断了艾塞尔的话,后者却是一脸的无奈。

一名喽啰搬来了椅子放在追风的身后,不管他愿不愿意,硬是将他按到椅子上坐着,追风身上的绳子绑得很紧,只能像个木偶似地半靠在椅子上,造型要多别扭有多别扭,真的很不舒服,他冲着那名喽啰苦笑道:“兄弟,你觉得这样真的好吗?”

“哼!”喽啰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那尖钻刻薄的眼神好似在说,让你坐已经很不错了。

“有病。”追风心里骂了一句。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靡康语气冰冷,一般人听到后都会不寒而栗。

追风却是不以为意地昂着头道:“我叫白风,柔然人,学生一枚。”

“一枚?”靡康不解。

追风懒得做解释,继而道:“不知堂主叫我前来所为何事?”

“哦。”靡康这才想起了正事,手指着桌前那个八音盒问:“这个会唱歌的东西叫什么?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还有,它为什么突然不唱了?”

又是三个问题。

追风觉得胳膊被勒得难受,他试着挣了一下,却怎么都挣脱不开,要说这些海盗的力气未免也太大了,这是要将我往死里整的节奏啊,他一脸颓丧道:“堂主,在我回答你的这个问题之前,可不可以替我解开身上的绳索先?”

“不行,你先回答。”

“好吧。”追风无奈,只得道:“你手上的东西叫八音盒,可以说它是乐器,也可以说是一种简易的音乐播放器,里面储存了好几首歌曲,只要弹开盖子就能自动播放,至于我为什么会有这东西,那是因为它本来就是我亲手做的。”

在座所有人贻笑

大方,艾塞尔更是轻蔑地笑着道:“好一个狂生,也不怕吹牛吹破了皮,你若是真有这么本事,何必漂洋过海逃出柔然,定是在那里犯了罪,怕吃官司吧?”

追风冷冷地注视着他,问:“敢问阁下哪只眼睛看到我逃了?”

“人赃俱获,你还想抵赖不成?”

“我为什么要抵赖?”

“因为做贼心虚。”

“谁是贼?”

“当然是你。”

“没听清楚,还请您再说一遍,贼说谁是贼呢?”

“贼说是……”艾塞尔说了一半,立马收住了后半句,好险,差一点就上了这小子的当。

他气得咬牙切齿,愤怒地站了起来,“大哥,此人根本就是一个油嘴滑舌的大骗子,您何必和他浪费口舌,兄弟我现在就一刀宰了他。”说着果真绕到椅子后面取来了一把大刀。

“艾塞尔,你的话有点多了,坐下。”

“大哥……”

“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是。”

追风冲那一脸戾气的艾塞尔同情地摇了摇头,暗自笑道,都叫你不要话多了,你非得叽叽歪歪个没完,你这孩子也太不让人省心了。

后者看到他玩味的表情,脸色瞬间变得越发难看起来。

“白风,你说的这个八音盒如今还能修吗?”

“能修,不过那是我的东西。”

“修好它,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我还有三个同伴。”

“你在和我讨价还价?”

“我可以不修。”

“你——”

靡康又急又怒,他一直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之所以浪费这么多口水,主要是因为他太喜欢这个八音盒了,他这辈子不知劫了多少商船,杀了多少人,就没有一次像现在一样那么地在乎一样东西,说到底,还是这个小玩意儿太过神奇。

当然了,倘若那个白风真的能将那个八音盒给修好,他也不可能让他活在这个世上,劫了商船,哪有不灭口的道理?

他不知道的是,他心里的这些小算计早被追风尽收眼底。

追风给出的条件是,他可以答应修八音盒,但前提是靡康必须要先放了来贵他们三个,直到他们三人安全抵达犬绒国。

靡康一听他们要去犬绒国,不禁有些犹豫,虽然犬绒国面积不大,只有小小的几个岛,但也正是因为常年与水打交道的关系,注定他们打造出了一支强大的水师。

万一白风的那些同伴去报信,率领犬绒水师过来围剿我们怎么办?

可若不答应的话,那个八音盒就成了一个废物,此生怕是再也听不到如此美妙的曲子了。

冥思苦想了好一阵,他还是拿不定主意,便去征求大家的意见,谁知众人一致反对。

原因无他,他们占川号一直做着水上的买卖,绝不能和犬绒国这样拥有着强大水师的国家为敌。

就这样,双方一直僵持不下,忽然,大厅的门再次被推开了,一名喽啰急冲冲地跑进来禀道:“堂主,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艾塞尔还以为有官船打过来,便立即抄起大刀,准备去集合部队准备反击。

喽啰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和白风一起被抓的另外三个人突然全部暴毙身亡。

追风心里甚是欣慰,表面上却陷入了极度的悲伤和愤怒当中,他不顾一切地指责以靡康为首的这些刽子手,什么狼心狗肺、禽兽不如、心狠手辣等等,言辞激烈狠厉,占川号的这些海盗们哪一个不是被他骂的满脸通红。

有个别人不服气,忍不住要教训他,却被靡康厉声制止……

……

深冬的黎明来得一般都比较晚,以至于太阳升起的时候,有很多人还在家中的榻上睡觉。

蔡老虎这几日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个安稳觉了,要说起来,这次得以保住了头上的这顶乌纱,多亏了人家追沙子,老实说,这孩子能在那种情况下胜出,挺出乎他的预料的。

趁着今日天气好,他决定去趟尼山书院,看看那孩子现在在做什么。

换了一身便装,穿上靴子,然后去开门,刚好和正往里冲的蔡大勇撞了个满怀。

蔡老虎推开了他,骂骂咧咧地说了一句:“冒冒失失,见了鬼了?”

蔡大勇一愣,憨笑地挠挠头,道:“可能,或许,大概,应该算是鬼吧。”

“嘿,不错,现在都会咬文嚼字了。”蔡老虎突然抬腿在他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我让你小子胡说。”

蔡大勇这才收起嬉皮笑脸,一本正经的说:“大哥,来贵来了。”

“来贵?”蔡老虎冷哼一声,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说的不错,这家伙就是一个鬼,讨厌鬼。”

来贵、花弧还有月生三人正焦急地在营帐里左顾右盼,却迟迟不见蔡老虎过来,月生没好气地发起了牢骚:“这个蔡老虎的架子也太大了吧,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没良心。”

来贵赶忙朝他做了一个小点声的手势,月生

却依旧是满不在乎,什么京机卫,什么总卫长,他才不在乎呢,他此刻心里特别惦记着追风,恨不得现在就插上翅膀飞过去。

昨夜追风被带走前已经解开了身上的绳索,并给他们三人每人一粒药丸,说是吃了之后会出现假死的状态,即便是仵作都无法查验出来。

药力会在半个时辰之后自动消失,追风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让他们先去报信,他留下来稳住那些海盗。

当时三人都不愿意让他独自一人涉险,追风表示自己不会有事,就算没有办法脱身,也不会这么快就丢了性命,但不管怎么样,这支海盗必须要尽快消灭掉,还四方百姓一个太平的水域,只是几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无谓的牺牲等于愚蠢的自杀,所以只能借助官军的力量。

后来,几个海盗用小快艇将“三具尸体”送到了柔然国的码头边,听说一会儿会有人来接收尸体,可是他们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到人,就在这时,一具“尸体”突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海盗们吓得直接跳进了冰冷的水里,就这么游了回去……

“要知道是这样,我就不应该服下那粒药丸。”月生噘着嘴道。

花弧却是两眼直放冷光,坚定不移地说:“公子一定不会有事的,哼,谁要是敢动公子一根寒毛,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嗬,这声音怎么听着像花弧啊?是谁又在找你们家公子挑事了?老子马上带兵过去平了他们。”

蔡老虎带着蔡大勇大步咧咧地走进了营帐,来贵赶紧过来行礼,蔡老虎托起他的胳膊,冷冷地说道:“不敢当来掌柜的大礼,我怕折寿。”

来贵满脸黑线,他心里明白,蔡老虎还在生自己的气,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蔡将军你还知道出来啊。”月生才不管什么礼节不礼节,冷冷道:“我还以为蔡将军贵人多忘事,将我们几个后辈都给忘了。”

“月公子,其实……”蔡大勇想解释说,蔡将军本来就打算今天去尼山书院。

蔡老虎一边让他闭嘴,一边嘿嘿赔笑道:“哪能呢,什么小辈不小辈的,我老蔡虽不是读书人,却是最尊重读书人的。”见三人脸上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唯独没有看到追风,他纳闷道:“不会是你们的追兄弟又被那叶老头给关起来了吧?”

花弧也不瞒他,直接说道:“蔡将军,公子他……出事了。”接着便简明扼要地将整个过程回忆了一遍。

“什么?海盗劫了你们的船?”蔡老虎暴跳如雷,他使劲抓着头皮,一拳打在桌上,愤怒道:“这些个海盗,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大勇。”

“在,将军。”

“立刻抽调一些精兵随我去打海盗。”

“是。”

“将军万万不可。”来贵赶忙过来阻止,蔡老虎鄙夷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合着追沙子把你给捞出来了,你就不知道感恩了?哎,我当初早就说过,你这种人根本不值得救,可惜啊,那留道恩不听我的,官也没了,追沙子为了救你也差点丢了这条命,我看我得和你划清界限,省的哪一天把我也给搭进去,以后这京机营你也别进来了,这里不欢迎你。”

月生没时间听他在那里抱怨,急切地说:“蔡将军,来掌柜的意思也正是追兄的意思,你且听他把话说完好吗?”

蔡老虎听到是追风的意思,这才硬着头皮听他慢慢陈述下去。

……

占川号

追风如今被困在一间很小的屋子里面,虽然他现在已经解除了身上的束缚,但他还是很担心,除了担心脖子上的脑袋瓜子会搬家,他最担心的是靡康会带着他,亲眼目睹海盗们冲击着岸边的村落,尽情地肆虐屠杀。

记得昨夜送走来贵等人的“尸体”后,靡康简单安慰了他几句,然后便提起了这件事,说是这样不仅会忘却心里的悲痛,顺道让他见识一下海上儿郎的风采,

这些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以他一己之力根本就阻止不了。

然而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占川号的目标锁定住了一处僻静的村落,按照地图上标注的记号,这个地方应该还没有被他们彻底“洗礼”过。

因此,当他们的大船停靠在破烂的码头上时,正在河边洗衣服的女人,还有一旁嬉戏的小孩都以为是商船,依旧我行我素。

其中有个小男孩出于好奇悄悄爬到了甲板上,鬼鬼祟祟地抬起头四处张望,却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支箭矢,嗤的一声直接穿透了男孩的心脏。

妇女见状,吓得尖叫连连,扔下衣服就跑,剩下那些孩童眼睁睁地看着同伴掉进水中却不能搭救,只能边跑边喊:“土匪来了,土匪来了。”

密密麻麻的箭雨从天而降,落在她们的身上、背上、胸前、头部,短短的数秒,十几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

“你们这些疯子!”追风被捆着手脚推到了船头的甲板上晒太阳,看到地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最小的竟是四五岁的孩子,他的眼睛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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