邳豹说：“晋君贪婪而且不讲信用，如果向晋国籴粮，他肯定不给。”
穆公说：“他不至于这样没有良心吧。”就派大夫冷至带着珠宝美玉和钱币去晋国要求籴粮。
晋惠公召集群臣商议，打算从河西发送给秦国一部分粮食，以应付一下秦国。卻芮第一个反对：“主公给秦国粮食，是不是还将给他们土地？”
惠公说：“寡人只给他们粮食，哪能给土地呢？”
卻芮问：“为什么给他们粮食呢？”
“为了报答秦国‘泛舟之役’。”
“如果以‘泛舟之役’作为秦国的恩德，当年秦国纳君的恩德更大。主公报答小的恩德，放弃大的恩德，又是为什么？”
庆郑说：“臣去年奉命到秦国请求籴粮，秦君一口答应，非常痛快。今年我们如果不答应给秦国粮食，秦国会怨恨我国。”
吕饴甥说：“秦国给晋国粮食，不是对晋国好，而是为了有理由要地。现在不给秦国粮食，秦国是有怨恨；给了粮食不给地，秦国还是有怨恨：怎么都是怨恨，还给他粮食干什么？”
庆郑说：“看到别人有难不救而幸灾乐祸这是不仁。受到别人的恩情不报答，这是不义。不仁不义，怎么能够守住国家？”
虢射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庆郑说：“丧失信用，背叛友邻，再有灾患谁能帮你？这不仅仅是籴粮的问题，这是恢复信义，和睦友邻，为的是国家的长治久安。”
韩简说：“庆郑的话说得对。假设去年秦国不给我们粮食，我们会怎么样呢？”
虢射说：“去年上天让晋国遭受饥荒，是要把晋国交给秦国，秦国不发兵取晋国而是给我们粮食，太愚蠢了！今年上天让秦国遭受饥荒，是要把秦国交给晋国，晋国怎么能违背天意而不发兵取秦呢？臣的意见是，约会梁伯，晋、梁联合伐秦，灭掉秦国，平分秦国的土地，这是上策。”
晋惠公采纳了虢射的意见，就对冷至说：“我国连年遭灾，百姓四处流离，今年收成稍微好转，流亡在外的陆续返回家园，粮食仅能够自己吃的，拿不出粮食帮助你们。”
冷至说：“我国君侯念秦晋姻亲之好，不责怪晋国不给地，晋国遭灾不闭籴，给了你们大量的粮食解救晋国的危急，《诗》说‘投桃报李’。秦君救晋之急，秦国危急晋国为什么不报呢？这样无情，下臣回国难以复命。”
吕饴甥、卻芮怒气冲冲地大声吆喝：“你前番与邳郑合谋，以重币买我，幸亏我看透你们的奸谋，没中你们的诡计，今番又赖着不回。快滚！回去告诉你们秦君，想吃晋国的粮食，除非用兵来取！”
冷至气坏了，憋着一肚子气返回秦国，向秦穆公汇报说：“晋国不但不给粮食，反而要纠集梁国共同攻打秦国。”
“呸，恩将仇报，天下还有这么没有良心的东西！”秦穆公气坏了，“寡人就先破梁国，再伐晋国，抓住夷吾非宰了他不可！”
百里奚说：“如此小人，天地不容，应该讨伐。不过不用先打梁国，就是直接打晋国。梁国没有直接得罪秦国，先打他他必然向晋国求救，因为夷吾曾经在梁国避难，晋国必然出兵相救直接进攻我国，形成一对二的局面，难以取胜。梁国地旷城坚，晋国没有给他们什么好处，我们只攻打晋国，梁国不会出兵帮助晋国，这是一对一的打，取胜就容易多了。”
蹇叔说：“攻打晋国绝不能轻敌。虽然晋君无道，只是杀了几个大臣，没有得罪百姓。晋国先君晋献公是以威立国，灭了许多周边小国，最后又灭了虢国和虞国，兵马善战。虢射、卻芮、吕饴甥虽然不是什么好饼，却也都是诡计多端。他们如果倾起全国之兵，也会震惊西鄙。《兵法》主张“先发制人”，我们以主公的贤德，诸大夫的同心尽力，去声讨晋侯的忘恩负义之罪，军心凝聚，气势袭人，完全可以打胜这一仗。之后再以余力扫荡梁国，可一挥而就。”
穆公欣然：“好，就依照二卿所言，一举破晋！”
秦国大起三军，留蹇叔辅佐世子罃守国看家；孟明视领兵巡守边防，防止诸戎偷袭。穆公同百里奚亲自率领中军，西乞术、白乙丙保驾；公孙枝将右军，公子絷将右军，一共出动兵车四百乘，浩浩荡荡杀奔晋国。
秦军一动，晋国就得到了消息。晋国西部守将向惠公告急。惠公召集群臣研究退敌之策。惠公说：“秦国无故兴兵进犯晋国，我们应该怎么应对？”
庆郑抢先说：“秦兵是因为主公两次背德失信的原因来讨伐问罪的。冷至乞求籴粮未获允许，秦国马上发兵，什么原因不是很明确吗？这不是无故发兵，是据理征讨，出师有名。我们应该立即向秦国承认过错，割给早先答应的五城，准予籴粮，诚信履约，报答恩情，免动干戈。”
这几句话揭了晋惠公的短，晋惠公护短受不了了，火一下子就上来了：“寡人以堂堂千乘之国割地求和，笑话！”喝令：“来人，先斩庆郑祭旗，出兵迎敌！”
虢射连忙说：“主公息怒，尚未出兵先斩大将于军不利，姑且令他随军出征将功折罪。”
惠公叹了一口气：“就先留下他的一颗狗头，打仗回来再说。”接着宣布：“集合队伍，检阅兵马！“
绛城的兵马全部集中在校军场，惠公检阅之后，精选兵车六百乘，命卻步扬、家仆徒将左军，庆郑、蛾晰将右军，惠公和虢射居中军，屠岸夷为先锋，离开绛城出发迎敌。
晋惠公大车使用的马名字叫做“小驷”，是郑国赠送的。这四匹马都是身材小巧，行动灵活，毛色润泽，行走安稳，平时深受惠公的喜爱。庆郑看这马平时玩玩可以，战时力量不够，速度也不行，打仗使用这样的马是很危险的。就对惠公说：“出征作战是大事，很危险。主公应该使用国产的马匹。国产马体壮力大，生长在本土，熟悉道路，适应环境，遇到战事听人使唤，顺心如意。如今要打大仗，使用外来的小马，恐怕不利。”
庆郑本来是关心晋惠公的安全，但是晋惠公已经开始讨厌庆郑。惠公很不耐烦地说：“这马孤使用惯了，不用你管！”
庆郑也有点伤心了，好心当做驴肝肺，你的马不称心时不要赖我，也不要找我。
秦军讨伐晋国理直气壮，雄赳赳气昂昂，所向披靡。晋国河西的守军已经溃败，河西丢失。秦军顺势渡过黄河，杀到河东，势不可挡，三战三胜。晋国守将抵挡不住，纷纷败逃。秦军长驱直入，杀到韩原扎下营寨。这时，晋惠公亲统大军来到韩原和秦军对峙。晋惠公看到秦军勇猛的气势，皱了皱眉头说：“秦寇已经深入到我国腹地，这可怎么办？”
庆郑没好气地说：“秦寇是主公自己招来的，你问谁呀？”
惠公觉得很没有面子，呵斥庆郑：“不得无礼！还不退下！”
晋军在距离韩原十里处扎下营寨，派韩简去侦查一下秦军的情况。韩简带了几个人到达秦营附近窥视一番，看到一些营盘正在誓师，士兵高喊：“讨伐不信，讨伐负恩，还我粮食！”士兵一个个精神抖擞，斗志昂扬，气冲牛斗。回来向惠公汇报说：“秦师的数量没有我们多，但是军营整齐，士兵个个精神百倍，劲头十足，士气旺于我们十倍。”
惠公问：“为什么？”
韩简说：“秦君向士兵讲明了出师的理由，我听见士兵列队都在高喊‘讨伐不信，讨伐负恩，还我粮食！’当兵的都知道主公您当年逃奔梁国就是为了借助秦国的实力；秦国送您回国为君，您许地不给；晋国去年遭受饥荒，秦国送粮救灾。给予晋国三大恩情一个不报，秦国受灾，晋国还要趁机讨伐。所以士兵都十分气愤，人人据理伐罪，士气何止高于我们十倍！”
一听这话，惠公烦儿了：“你怎么和庆郑一个腔调？打仗胜负在兵马实力，不在什么口号，寡人一定要与秦国决一死战！”转身对韩简说：“你去向秦营下战书，就说：我国出动兵车六百乘，足以打败秦国。秦君如果知趣退兵，这是最好的结局；如果不退兵，就是寡君避让秦君，三军将士都不会答应的！”
韩简来到秦营，把惠公的话学说一遍。穆公笑了：“孺子凭什么骄横啊？公孙枝给他们传寡人的话：‘晋侯要回国为君乞求秦国帮助，寡人用兵马送你；晋国遭受饥荒，晋君乞求籴粮，寡人以泛舟之役慷慨救助；今日晋君要攻打秦国，寡人怎敢拒命？’”
韩简退回来说：“秦国理直，我将不知道死在那里了！”
古人信卜，有重大事件一般都要卜卦。为了安全起见，惠公身边需要一名大将守护，叫来太史郭偃卜卦，随军的大将一个一个地卜，都不吉利，最后卜到庆郑，结果大吉。郭偃说：“请主公令庆郑为车右。”
惠公讨厌庆郑，气急败坏地说：“他和秦国是一伙的，哪能让他在我左右？”就扔下卜筮结果，安排他所喜欢的家仆徒为车右，安排卻步扬指挥战车。
庆郑听到这种情况，气愤地说：“信不过我拉到，你出了危险不要找我，我可不救你。”
第二天早晨，晋侯驱动六百兵车在韩原列队和秦军对阵。百里奚登高窥视晋国兵阵，看到晋国兵强马壮，杀气腾腾，人马兵车多于秦国很多，数量上占绝对优势，看样子晋侯要和秦国死战。当然秦国兵马虽然数量没有晋国多，士气却比晋军旺盛。这场战斗将是一场硬碰硬的激战，百里奚感到胜算的把握不大，就对穆公说：“晋侯将要和我们死拼死战，这一仗不要打了。”
秦穆公用手指着天说：“晋侯负我太甚，天理不容！如果没有天理就算了，上天如果主持公道，我军一定能够战胜晋军！”（未完待续）